第二十二章

顏舒冬哭得很委屈,有記憶來第一次哭得那麼盡興,路邊不少男男女女圍觀了他,其中還包括一個穿灰色西裝的男。

顏舒冬不樂意看到自己被那麼多人圍觀,瞪著眼睛掃了圍觀的,背著書包跟著群人過了馬路。馬路對面就是四季大酒店,顏舒冬走到了繼續哭,他早已經聽不到林焱手機里說什麼,無法平息的委屈隨著他體內的情緒小胸腔不斷衝突碰撞快要爆炸,一團團氣流往上涌,全都變成了眼淚,怎麼停都停不下來。

然後顏舒冬腦子終於轉了下,覺得自己要跟林焱說了下地址:「就這裡啊,這裡啊……上次帶吃過小籠包的對面……」就這裡,手機戛然掛機,中斷的不止是顏舒冬還沒有說完的話,還有他還沒有跟自己媽媽發泄夠的委屈。

手機沒電了,顏舒冬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走到了酒店的標誌物後面,背靠雕像坐地上。

——

大學城九點後計程車就有點難叫了,林焱剛剛是徐家倫送她回來的,現在她站路口攔不到車只能再次撥了徐家倫的電話。

徐家倫有點驚訝林焱怎麼那麼快就打來了電話,帶上藍牙耳機:「小焱,有事嗎?」

林焱急得全身都顫抖,但是她還是把每句話都說得清清楚楚:「家倫,我要去接兒子,他現在在一個四季大酒店附近,但是我叫不到計程車。」

「好……我現在就調車回來,你在路口等我。」

徐家倫掛上手機後立馬調轉了個車頭,道路兩邊的路燈和梧桐樹不斷往後退,徐家倫開車的時候罵了一句自己:「又你不是兒子,緊張個屁啊!」

雖然這樣想,徐家倫最快速度把車停靠在林焱身邊,林焱上了車後,他立馬將車開出了老遠,上了主道後問林焱:「你孩子不是一直跟著他爸爸嗎?」

「今天離家出走來找我了……」林焱哽咽出聲,緊張得雙手一直掐著自己的大腿,但是即使雙手指甲掐得泛白,林焱還是剋制不住得發抖。

徐家倫側頭看了林焱一眼:「別太擔心,大概二十分鐘就到了,S市的治安還是不錯的,四季酒店那邊現在都有交警。」

「我今天出門怎麼就沒有檢查一下手機呢……」林焱開始自責道,徐家安慰說:「你現在責怪自己也沒用,等會好好安撫孩子,別讓他有陰影了。」

林焱點了頭,心急地如坐針氈,明明徐家倫已經將車開得很快了,她還是覺得慢慢慢,好像時間故意和她作對一樣,煩躁、焦急、擔心一起衝上了她心頭,每分每秒都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

從郊區大學城到市中心的時代廣場大概要半個小時的車程,徐家倫只用了二十分鐘就到了,將車停進了酒店的專用停車區後,他打開車窗。

林焱一邊往外看一邊解開安全帶,就這時,徐家倫吁了一口氣對林焱說:「看到你兒子了。」

林焱順著徐家倫視線看去,她的冬冬正坐石雕後面,昏暗的光線將他籠罩成一點小黑點,然後這個小黑點慢慢擴散,林焱抹了下眼睛,原來她早已經不知不覺中哭了出來。

她打開車門,兩條腿直哆嗦,差不多是踉蹌著下了車,然後她感覺一雙手握住了她,是徐家倫:「去吧。」

徐家倫手心有力,目光真摯,鬆開了林焱的手後立車頭上,他沒有跟林焱一塊過去,而是這裡等他,有些事情上,他只是個外人。

林焱一步步朝她的兒子走去,明明沒有幾步路,她的腳卻像是被灌了鉛一樣重,夜晚的冷風吹進她的喉嚨里,讓她難以開口。

「冬冬……」她張口,慚愧得叫出了名字後不知道下一秒說點什麼。

顏舒冬抬頭怔怔地看著林焱,臉蛋掛著眼淚,過了很久他抽噎了一下說:「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顏舒冬是真的以為林焱不會過來了,但是他一直沒有離開這裡,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耐心的小孩,從下午等到晚上十點,已經耗光了他身體里最大的耐心和能量,就在前幾分鐘,他沒出息地想要不要先回顏家。

幸好,她還是來了。

顏舒冬此時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和情緒抱怨和難受了,當林焱抱起他的時候,他整個就軟綿綿地掛她身上,結果看到立在車身的徐家倫,整個人又精神了些。

「你怎麼這裡?」

「當然是過來接你這個大膽包天離家出走的小屁孩嘍!」徐家倫抿唇輕笑,給林焱和顏舒冬打開后座車門:「上車吧。」

顏舒冬不樂意地扭過頭,不過上了車後還是安分了下來,只是他鬆開拉林焱衣角上的手後,還故意挪遠了自己的身子。

林焱知道冬冬在生她的氣,但是她的心還是因為顏舒冬的動作深深被刺傷了,她輕聲開口:「冬冬,今天我手機因為沒有電停機了……」

顏舒冬僵著小臉不說話,林焱小心翼翼靠近他,然後將他攬到自己懷裡。很好,冬冬沒有再抗拒她,雖然依舊沒有跟她再說話,林焱還是感受到了顏舒冬對他的靠近。

車廂寂靜,徐家倫打開音樂,舒緩的輕音樂輕柔恬靜,顏舒冬躺林焱的懷裡有點犯困,林焱輕拍著他的身子,眼裡有淚。

車子慢慢行駛,如歲月穿梭城市浮華。

時光啊,請慢慢走,請多停留此時的溫柔時刻,好嗎?

——

銀色西裝男在顏舒冬被林焱接走後給顏尋洲撥了電話,顏尋洲同樣是車裡接聽了電話,他的車停集資房前面,夜晚深沉看不到時光,靜謐無聲。

顏尋洲開了半扇窗,車內煙霧繚繞,偶爾他抬起手來吸一口煙,指間閃爍的火光襯得他一雙眼睛明明滅滅。

林焱抱著舒冬下了車後跟徐家倫告別,顏舒冬不喜歡徐家倫,對徐家倫離去之前捏了下他的小臉的行為,顏舒冬不樂意地轉過頭。

顏尋洲的車在徐家倫開走之後還呆了半刻多鐘,這十五分鐘他腦子處於一片渾噩,最後猛吸了兩口煙靈台才恢複清醒,然後發動車子離開了這裡。

晚上沒有回家,顏尋洲帶著幾個人去了工廠看貨,下半夜直接睡到了廠子的簡易鐵床上,醒來的時候看了下時間,這個時間林焱和舒冬已經起床了吧。

——

顏舒冬早上賴床了,醒來後就是不肯起床,林焱的被子鬆鬆的、軟軟的,上面有跟她身上一樣的好聞味道。

顏舒冬把頭埋被子裡面,溫暖又安全。

林焱在隔壁的小廚房烤蛋餅,因為前兩天的招聘消息放出去,早上就接到了好幾個電話,林焱把手機用肩膀和腦袋夾住接聽,雙手熟練地做著打蛋、攪拌等等動作,另一邊的電磁爐還燉著瘦肉粥,粥正沸騰,裊裊熱氣從燉鍋裡面溢出來。

林焱有點手忙腳亂,伸手關掉開關,繼續講著電話:「好,你下午一點來公司,地址等會我發簡訊……」

穿戴好的嚴珂走來在林焱跟前接過她的鍋鏟:「林姐,我來幫你吧。」

林焱對嚴珂笑,掛上電話後說:「我約了她們下午一點見面。」

嚴珂:「下午就我一個人去吧,你多陪陪冬冬。」

林焱想了下:「謝謝你,嚴珂。」

「真是的……這有什麼,以前你怎麼幫我的,之前一個客人對我……」嚴珂說到一半想到房間還睡著林焱兒子沒說下去,抱歉地笑了下,「不提以前的事了,我等會跟布商確認一下最後的合同,你多陪冬冬玩玩,遊樂場啊,看電影都可以。」

林焱點點頭,心情不錯地在嚴珂房間里換上了自己縫製的一條藍色印花長裙,配上淺灰色短衫,清閑又舒適。

林焱好久沒有愉悅地打扮自己,原來有時候不一定是女衛悅己者容,雖然她是一個糟糕媽媽,但是在她兒子面前同樣很想得到他的肯定。

林焱進房間叫冬冬時,冬冬正下床,上半身一條白色背心,下半身是動物花紋褲衩,昨晚顏舒冬已經告訴了他的衣服都是許阿姨買來的。

林焱出獄這一年多給冬冬做了不少衣服,不過大小基本都小了,但是這些衣服她都捨不得丟,上次回C城的時候全部拿了回來。

顏舒冬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林焱翻箱倒櫃給兒子找了一套去年她做的童裝,大小可能剛剛合身。結果她給顏舒冬套上的時候,顏舒冬居然嫌棄丑:「最討厭粉色了。」

林焱捏了下兒子的臉:「粉色多可愛。」

「我不要!」顏舒冬痛苦地往床上躺去,雖然糾結著一張小臉,他還是乖乖穿上了林焱給他的衣服褲子,一邊穿一邊說:「我第一喜歡藍色,第二喜歡黃色,第三喜歡白色,你可要記住了。」

林焱歪頭看著冬冬穿上她做的衣服褲子,蹲下身子幫他整了整大小:「真是帥呆了。」

顏舒冬對林焱呲牙咧嘴地做鬼臉,頓了下問:「你這裡怎麼還住著一個人啊?」

「問題真多啊。」林焱笑眯眯戳了下冬冬的腦袋,「她是媽媽的朋友,也是媽媽的工作夥伴。」

「工作夥伴?那做什麼工作的?上次你都沒有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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