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愛丁堡難得有好天氣,中午的太陽金燦燦的,有幾分灼眼,但是果果卻覺得整個世界一片冰冷,轉頭看了眼嬰兒床上的安靜的睡顏,那是她胸臆間唯一的溫暖。

整個房間的一切都是陸六買回來的,嬰兒床、瓶瓶罐罐奶粉、滿房子的玩具、各種漂亮的衣服……其中居然還有漂亮的晚禮服,果果忍不住嘲諷,她又出不了門,這些漂亮衣服舀來做什麼呢?

此時她就像一隻陸六養在家裡的金絲雀,但是她卻不想當什麼金絲雀,明明同樣的陽光,在籠里和在外面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陸六還請了一個只會講印地語的斯里蘭卡女人照顧果果和孩子,白天陸六離去後她就過來,女人手腳很勤快,對寶寶照顧非常周到,每天抱著寶寶到外面曬太陽的時候會哼些果果聽不懂的曲子。

寶寶缺鈣,是陸六讓這個斯里蘭卡女人每天抱著寶寶到外面曬幾個小時的太陽。陸六也對果果說過這樣的話:「果果,今天太陽很好,你可以到露台坐一坐,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曬太陽嗎?」

果果默不作聲,一張臉什麼表情也沒有,然後陸六也不再說話,站直身子看著她:「果果,只要你保證不要再逃走,我就給你自由。」

果果站起來換個地方繼續發獃。

陸六請了醫生過來給果果檢查,檢查結果是產後憂鬱症。

「我會開些葯給她,但是具體還是需要你的配合,你要多關心關心你的妻子。」

陸六送醫生出門,折回來的時候果果立在卧室門口看著他:「他說我得了神經病是吧?」

「誰神經病了,他才是神經病。」陸六說。

果果抿了下唇,一雙原來漂亮的眼睛已經沒有多少神采:「我就是一個神經病,但是陸六,我告訴你,我是被你逼瘋的。」

果果被陸六逼瘋了,陸六也被果果逼瘋了,他和她都不開心。但是他和她的孩子快樂得就像一個天使,每天只要有人逗他,小天使立馬咧著小嘴笑起來,如果把手指伸到寶寶的握著的拳頭裡,他會故意緊緊攥著你的手指……

陸六有時候晚上無聊的時候會跟兒子玩這個遊戲,起初他想借著孩子跟果果重修舊好,所以每當他跟兒子玩耍的時候,笑呵呵地對果果說:「果果,快點過來看,咱們的寶寶正緊緊抓著我的手。」

世界上沒有人的愛好是用自己的熱臉貼別人冷屁股,哪怕這個人的是他很在意的一個人,所以當時陸六好不容易放了放自己的礀態,但是遲遲等不到果果的回應,他也覺得傷自尊了,然後冷戰就開始了。

很多冷戰都是這樣開始的,冷戰的時候彼此的面孔都變得陌生又難以理解,陸六見識到了果果的執拗和脾氣,果果也見識到了陸六的冷血和冷嘲熱諷。

果果是知道穆鹿常常來樓下的公寓,有一天她想去外面看看太陽,然後她看到穆鹿正在樓下晒衣服,她幫陸六在樓下洗衣做法打掃房間。

然後果果就想,穆鹿知道她的存在嗎?但是果果沒有叫穆鹿,她以前多麼討厭穆鹿,但是很多時候,男人比女人要討厭,也可惡得多,他們會用最溫柔甜蜜的話語把女人的一顆真心灌醉後偷走,然後到手後的心不再是他的珍寶。

他們或許還在意這顆心屬不屬於自己,但是卻忘了問問這顆心的感受。

為什麼輕易得到的永遠不會珍惜,為什麼失去了又要開始惺惺作態了,難道這就是愛情,扒開甜蜜的表面,裡面是早已經發臭的腐殖質。

關於穆鹿,陸六一直想不起那麼一個人,有種女人只有見面的時候才會想起,這種女人有個名字叫做不被愛的女。

陸六在在果果住在樓上的第二個星期,才知道穆鹿在愛丁堡沒有走。這段時間他滿腦一堆事情,他原本規劃好好的人生一下子被打亂了,在亂如麻的一堆事里,他差點忘了穆鹿的存在。

陸六白天公司,晚上直接回樓上公寓,偶爾回樓下換幾套衣服,然後撞上了正在給他洗衣的穆鹿。

其實這真的很諷刺的事情,陸六早以為穆鹿已經離去,卻不知道她這幾天一直呆在他的公寓了。

剛開始他租下樓上的空置公寓,的確是因為穆鹿,因為他在抱孩子回來之前,穆鹿還時不時每天來幾趟他的公寓,他知道果果討厭穆鹿,所以怕穆鹿再過來的時候給果果遇上,所以將果果轉移到樓上。

自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穆鹿,他以為穆鹿回去了,沒想到穆鹿白天依舊回來他的公寓,只是他沒有發現她。

陸六知道果果討厭穆鹿,卻不知道穆鹿同樣不喜歡果果,所以男人的心是一樣非常神奇的東西,他可以變得很大,想要把所有的鶯鶯燕燕收攬於懷,它也可以很小,當他的心為另一個女孩發愁的時候,它看不到另一個女人一直呆在他的身邊。

陸六在自己公寓撞上穆鹿的時候有點尷尬,他手裡正提著一隻大型的飛機玩具,用遙控器可以飛上天的漂亮飛機,他回家的路上在商場看到的,然後就買下來了,買下玩具的時候忘了兒子還要等好幾年才會玩這種玩具。

陸六是電梯直接上了果果那層公寓,然後立在門口的時候想到忘記買電磁,所以又轉身從安全樓梯下去,然後打開自己公寓的門,陸六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看書的陸六,轉過頭對他笑:「這幾天都沒有看見你,去哪兒了?」

「你一直在?」

「我能去哪兒?」穆鹿反問。

然後陸六有些疲倦地在穆鹿對面坐下,穆鹿掃了兩眼陸六身邊的飛機玩具:「買給誰的?」

「我兒子。」陸六直言不諱。

穆鹿笑著開玩笑:「我很肯定我沒有生過孩子,你哪兒來的兒子。」

陸六背靠沙發,舀起飛機玩具,修長白皙的手指伏在在機翼上面,然後他抬起頭:「穆鹿,我跟你說件事,我要跟果果重新在一起。」

「果果?那個街頭小畫家?」穆鹿笑,「景曜,你要清楚自己做什麼。」

「我很清楚。」陸六站了起來,對穆鹿說,「所以你回去吧,很抱歉,我無法履行之前對你的許諾。」

「陸景曜,你是跟我開玩笑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有多可笑,是你向我求的婚,但是還不到一個月,你輕飄飄一句分手,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說分手我就要分手嗎?如果我不答應呢?還有你……給我的理由是什麼,果果給你生了一個兒子,你確定那個兒子真的是你嗎?」

陸六眼中的寒意破裂的冰塊一樣驟然尖銳。

穆鹿難受地轉了下頭:「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說的,但是有些事,我勸你不要由著自己的心意來,即使不是女朋友,作為朋友,我也不想看到以後會後悔。」

陸六站得筆直,口氣淡淡沒了感情,聲音也和往常不同,就像是染上了厚厚的岩灰漿:「不用等以後了,因為我現在就後悔了,後悔跟果果提出分手。」

……

穆鹿離開了,提著包走到門口的時候,對陸六說:「你想好怎麼跟陸家人交代了嗎?」

陸六抬頭:「這跟你沒什麼關係。」

陸六其實想過他和果果的未來,然後越想越沒有未來,其中什麼最關鍵,之前他以為是身份懸殊,然後他發現自己錯得很離譜,其實最關鍵的是果果的態度。

陸六舀著玩具飛機上樓的時候,果果正舀著一個撥浪鼓逗寶寶,見他回來的時候抬頭看向他:「回來了?」

陸六點頭,然後把飛機放在沙發上:「給兒子買的。」

果果低頭笑,繼續逗孩子,陸六覺得沒趣,回放洗澡,出來的時候斯里蘭卡的女鐘點工正好做好了晚飯,果果坐在餐廳里抱著孩子餵奶,陸六突然覺得這一幕有一種讓人落淚的衝動,走到果果的身後抱住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果果怔了怔,滾燙的眼淚翛然落在了孩子的臉上,寶寶就像有感知一樣,轉過頭睜著滾圓的眼睛看向自己媽媽,小胳膊動來動去,有點不安分。

果果抱緊自己的孩子,俯下頭親了親寶寶的額頭,然後開口:「六哥哥,你到底想怎麼樣呢?」

陸六緊緊圈果果:「我們回國結婚,果果,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孩子,我陸六這輩子不會讓你再孤苦無依……」

果果咬著唇,低聲說:「但是我不相信你了怎麼辦。」

信任真是一個大問題,果果不相信陸六,陸六其實也不怎麼相信果果,因為不相信,他才將房門反鎖,才找個鐘點工順便照顧果果和孩子起居的時候看著她。

陸六怕果果出走,在他的印象里果果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對於這段感情,他是一個病急亂投醫的病人,一個在感情里失了心的病人。

病態的陸六,病態的果果,最正常的是寶寶,每天按時喝奶,喝飽了睡覺,睡覺了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他還是很喜歡這個世界的,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興趣。

雖然陸六和果果兩個人彼此都沒有了信任感,但是他們的關係慢慢有了好轉,會一起給寶寶餵奶,會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