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秦予喬就這樣抬頭看著外面的夜空,身體僵硬著半躺在角落。

墨色的蒼穹雄渾、蒼茫,正靜寂地俯瞰著下方城市的狹窄和擁擠,頭頂上方是一輪彎月,月光如霧落灑下來,落在道路上,湖面上,窗台上……

秦予喬真的很討厭現在的自己,她想把這樣的自己藏起來不讓人看到,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外面穿啦鎖打開的聲音,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大腦一下子全清醒,一下子渾噩,但是唯一不變的不管清醒還是不清醒,她都不想讓人看到這樣的自己,所以她伏在地上開始找地方,她要把自己藏匿起來。

就在這時,衛生間的門被推開,當推門的在耳邊響起,秦予喬猛地抬起頭,當看見立在門中間的人後,她本能地猛地往牆角躲去:「出去……出去……出去!!!」

陸景曜微微別了下臉,只覺得此時自己的心臟就像被冰冷的鐵繩死死綁住,只要再多看秦予喬現在的模樣一眼,捆綁他心臟的貼繩就會往外拉,然後血管會立馬迸裂,迸射出來的血液澆在他的心肺上,疼得麻木。

雖然這樣,他卻不能看她。

「喬喬……」陸景曜叫了下秦予喬的名字,溫熱白雅的衛生間取暖燈落在陸景曜黑色的大衣上,俊雅的眉眼上,使他整個人看起來俊朗又溫暖。

他就這樣立在燈光正下方溫柔地叫著他的名字,「喬喬」兩個字從他唇上發出,親昵得好像他的世界裡只有她,然後他朝她伸過手,白皙的左手骨節分明,明明是一隻雋秀漂亮的手,但是看起來每根手指都有著驚人的力量,好像可以牽上他的手,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喬喬,我是陸小六啊。」陸景曜慢慢向秦予喬走去,然後在她跟前蹲下,他的手已經碰到了她的肩上。

很好,秦予喬沒有抗拒他,只是她依舊很害怕,渾身顫抖著看著他,他知道,她其實不想被他看到現在的模樣。

陸景曜扯了個笑,清晰明亮的笑容讓秦予喬又溫暖又窘迫,然後又是一聲帶著顫音的「喬喬」後,她感覺陸景曜長臂一勾,將她整個人勾進了自己的懷裡。

陸景曜緊緊抱著秦予喬,也不問為什麼,然後用力一抱,將秦予喬凌空抱起,往隔壁房間走去。

……

「陸小六,我要去喝白菊茶,你泡得時候別忘了加點蜂蜜。」

「陸小六,你幫我把畫板拿過來,我要作畫了!」

「陸小六,你快抱我到外面,我要要曬著太陽畫畫。」

「陸小六……」

「你能不能安靜點。」從房間走出來一個男人,只可惜她看不清他的長相,男人左手端著水杯,右手拿著畫板,臉上還有著非常不情願的怒氣,瞪了女孩幾眼,然後將畫板和茶都放在外面的小木桌上。

秦予喬想,這個男人進來肯定發脾氣了吧,但是沒有,女孩朝男人伸出手,男人還是立馬抱著她到露台外面的躺椅,然後說了句「滿意了吧」後轉身回了房。

「陸小六,我的餅乾呢。」女孩又對裡面的男人開始喊。

秦予喬覺得這個女孩事兒真多,她都要替這個男人覺得煩了,不過可能女孩的腿腳不方便吧,結果下一秒,她看見女孩從躺椅上站起來,貓著腰身走到男人的身後,然後整個人貼到男人的後背抱住他:「陸小六,你就不能陪我一塊兒晒晒太陽么?」

男人繼續對著電腦敲敲打打,然後女孩將臉放在男人的後背,不停地蹭啊蹭,蹭得男人終於男人氣急敗壞地轉過頭:「果果!」

然後那張臉跟陸景曜的臉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最後是果果委屈巴巴的聲音:「明明你答應好今天要陪我去看畫展的,你已經言而無信了,為什麼還要對我那麼凶……那麼凶……嗚嗚……」

……

「醒來了?」陸景曜摸摸秦予喬的頭,幽深的雙眸閃過一絲笑意,然後情難自禁地湊過頭吻了下秦予喬的嘴角。

秦予喬怔怔地看著陸景曜,然後彎了彎嘴,主動抱上陸景曜的脖子,笑嘻嘻地問他,「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啊?」

陸景曜翻身到秦予喬上面:「昨晚實在孤枕難眠,所以當然趁著你睡著的時候來偷香竊玉啊。」說完,陸景曜修長的手指試圖解開秦予喬的睡衣紐扣。

秦予喬突然笑了,然後把自己的右手伸到陸景曜跟前,昨晚她被花瓶碎片割破的手指已經全被陸景曜處理過了,每個手指包了好幾條創口貼,顯得指尖笨拙又臃腫。

秦予喬把右手在陸景曜跟前揮了揮,再次開口,聲音就有些輕下來:「謝謝啊……」

陸景曜沉默下來,目光微閃。

「昨晚是不是嚇到你了……」秦予喬有點不知道如何開口,「我之前是檢查出來點兒精神吧正常……但是我回國的時候醫生明明說好了,他讓我不用擔心的,所以我沒告訴你……現在你也看到了,它沒有好……」

陸景曜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秦予喬。

秦予喬快要哭了:「……你介意嗎?」

陸景曜突然輕笑一聲,然後直接用實際行動取代了自己的回答,他覆上秦予喬的嘴,然後用力吸允著她的唇瓣,這是一個充滿安撫和寵溺的吻,吻得秦予喬心顫顫的。

然後秦予喬試著將自己的舌探到陸景曜的嘴裡,她往裡探點,再往裡探一點,纏綿地滑動著,然後終於觸碰到了他的舌頭,只是火熱得讓她往外縮了縮。

陸景曜哪能讓秦予喬逃走,勾起秦予喬舌含住,然後捏了□下女人腰上的肉,加深了這個吻。。

秦予喬搗了下陸景曜的肩膀,一絲笑從唇齒間溢出,不經意溢出的笑聲就像清晨陽光悄悄地從窗帘縫裡溜進來,讓夜夢猙獰的人醒過來,讓他們知道外頭正陽光燦爛。

——

昨晚陸景曜能趕過來是白天瑜給他打的電話,雖然陸景曜對自己的岳母並沒有多少好感,但是一事歸一事,對於昨晚的事,他還是很感激白天瑜。

其實陸景曜再次見到秦予喬後便調查過她,也得知她在倫敦進行一段時間的精神治療,他想起之前的果果,原本是明媚又開朗的,之後變得消極尖銳,他當時以為她只是有輕微的產後憂鬱症,所以有時候他煩她的時候,甚至覺得她是小題大做。

之後調查結果出來,事情比他所想的要糟糕很多,但是他觀察現在的秦予喬,沒有任何患病過的現象,她很正常,而且過於正常了,就像不成熟的果果終於長大的感覺,知性優雅,偶爾也會耍耍可愛和調皮,簡直是太完美了。

但是完美得不真實,直到昨晚,他看到了臉上沾著血渾身顫抖的秦予喬,陸景曜才知道什麼是隱藏在完美下方的陰影。

不過這也沒什麼,別說秦予喬現在只是會偶爾犯犯病,就算她真變成了神經病,他也覺得她比其他女人好。

——

早上9點白天瑜給秦予喬打了個電話,電話里兩人誰也沒有提昨晚吵架的事。秦予喬想,可能有些事白天瑜是對的,比如在她「爆發」的時候先離開,然後讓她獨自呆一個晚上,晾一晾她,然後什麼都會正常回來。

而這也是她一貫的處理方式,就像小時候她不想練琴對白天瑜抗議吵鬧,然後白天瑜也不會罵她,她就是罰她獨自坐在樓梯上反省。

「予喬,我覺得你靜一靜後自然就會明白對錯,等明白了再過來找媽媽。」

然後有時候她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候,秦彥之下班回來後,就上來抱住她:「哎呦,我的小公主,這是又被媽媽罰坐了嗎?」

然後她委屈得趴在秦彥之的肩上哭:「……爸爸,我要換個媽媽。」

——

中午陸景曜在天府樓訂了包廂,打算請白耀和白天瑜吃飯。

陸景曜從秦予喬公寓出來的時候,秦予喬問:「不帶睿睿去嗎?」

陸景曜環住秦予喬的腰,頗吃味的開口:「有些話不能讓睿睿聽到。」秦予喬同意,雙手插在陸景曜衣服口袋上:「跟睿睿好好解釋,我怕他鬧彆扭。」

鬧彆扭嗎?當陸景曜回家換好衣服要出門的時候,陸希睿還真鬧彆扭了,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開:「我知道你肯定跟予喬姐姐吃中飯去了,你不能不帶上我的。」

陸景曜冷著臉:「放手。」

陸希睿不肯,憋著小嘴死纏著陸景曜:「爸爸,你不能這樣子,我們是一家人,吃飯不能少了睿睿。」

陸景曜頭疼:「你上去換件衣服,你今天穿的這衣服昨天已經穿過了吧,趕緊上去換吧。」

陸希睿雞啄米地點頭,歡樂地上樓換衣服去了,希睿上樓後,後陸景曜整了整被兒子拉皺的衣服,臨走前對保姆交代:「中午多燒兩個希睿愛吃的。」

——

中午的飯,算是陸景曜以准女婿身份跟秦予喬家人吃的第一頓飯,因為條件還太特殊,目前家人只有白耀和白天瑜。

不過有些事是人少好辦,飯桌上陸景曜跟白耀相談甚歡,陸景曜對白耀的稱呼從白叔變成了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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