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情深必用

趙綿澤宣了耿三友去中軍營帳,焦玉等一干侍衛便都在守在帳外,離帳十丈之內不許人靠近。故而,皇帝到底對耿三友說了些什麼,無人知曉。

儘管皇帝離開京郊大營時,沒有任命下來,但心細的京營將士都猜測得到,耿將軍恐怕要得到大提拔了。

這耿三原本是定安侯陳大牛一手舉薦上來的人,作戰勇猛,為人剛直,這些年也立過不少的戰功。但因了上頭有陳大牛,趙樽麾下又有不少的能人,這些年來他一直不上不下的在軍中熬著,飽不著,餓不著,頗有幾分不得志的樣子。

如今得了陛下親自召見,自然會不一樣了。

撇開耿三友的紅光滿面不提,只說趙綿澤離開京郊大營,一回宮,便未像往常一樣去正心殿處理政務,而是難得地攜了張四哈去了烏仁瀟瀟的毓秀宮。

在這之前,因時局緊張,趙綿澤有小一月沒有來過了。烏仁瀟瀟正清閑地在屋子裡看書打盹兒,得了信兒,來不及打扮便大步出殿,見著趙綿澤邁過門檻,她趕緊福身行禮。

「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趙綿澤神色複雜地掃她一眼,並未說話,徑直往內殿走去。烏仁瀟瀟一愕,不知他所為何事臉色這般難看,只有候於一旁,由著他打頭入殿,自個才慢騰騰地小步隨在身後。

宮女泡了茶上來,趙綿澤便把人遣退了。

看著烏仁瀟瀟神色不定的面孔,趙綿澤唇一彎,朝她招了招手,態度又緩和了幾分,「愛妃過來,離朕這般遠做甚?莫不成朕是老虎,會吃了你么?」

烏仁瀟瀟面色微微一緩,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陛下說笑了,臣妾不敢。」

「是不想,還是不敢?」趙綿澤溫和地笑著,牽過她瘦可見骨的小手,微微一用力,便把她拉到近前,仔細觀察著她的面色,笑道,「恭喜愛妃。」

烏仁瀟瀟心一緊,「臣妾何喜之有?」

趙綿澤微一沉吟,目光一眯,深邃了不少。

「晉王在北平起兵了,難道你不知?不喜?」

烏仁瀟瀟眉頭一蹙,「臣妾不知,更不喜。」

趙綿澤看她眸子里的明滅,倏地莞爾,「在朕面前,不必強裝歡顏。說來,你與朕一樣,也是一個可憐人。戀他、重他、恨不得為他掏心……可他心裡卻未曾有你。」

烏仁瀟瀟垂著的眼皮,一動不動。

趙綿澤笑問,「愛妃怎不說話?」

烏仁瀟瀟眼皮眨得狠了,「臣妾不知陛下何意。」

「你知。」趙綿澤緩緩笑著,略一側頭,看著窗明几淨的毓秀宮裡簡單到極點的擺設,還有烏仁瀟瀟身上素凈得一襲白裳,笑容帶了一些嘲弄。

「愛妃是大晏朝唯一的皇貴妃,整日這般穿著,也未必太素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朕駕崩了呢。」

看她不答,他又笑:「都說女為悅己者容,這兩年來,朕就未見愛妃細心打扮過。今兒來之前,朕在想一句話,若是這天下、這江山、這龍椅、這皇城都換了主人,愛妃可會為他畫眉點朱,扮俏生媚?」

從聽得趙樽起兵開始,烏仁瀟瀟的心臟便跳得很快。她不知自己是在擔心趙樽的安危,還是在擔心那個一定會隨了趙樽起兵的男人……在兩年的邊關生涯,他能不能活著回到京師?

心惶惶然,如有鼓動。

但趙綿澤在面前,且不知意圖,她不得不鎮定情緒,柔柔一笑,「臣妾已是陛下的人,自當為陛下畫眉點朱,扮俏生媚……」撩他一眼,她接著俏生生地道:「若是陛下喜歡,且稍坐片刻,容臣妾梳洗打扮……」

「不必了。」趙綿澤抬手阻止了她,細細睨了片刻她身上幾近純白的宮裝,皺了皺眉頭,目光便挪到她身側的一個花梨木的綉架上。

綉架的上面,綳著一張顏色極為鮮艷的綉布。綉布上的綉圖還未成型,但兩隻栩栩如生的鴛鴦卻彷彿活過來了一般,與烏仁瀟瀟身上的衣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沉下的眉頭挑高,他微微一笑。

「愛妃何時繡得這般精巧了?」

烏仁瀟瀟絞著手絹,輕聲笑道:「臣妾哪裡會這些精細的活兒?不敢相瞞陛下。這鴛鴦是顧貴人繡的。這些日子,臣妾身子不好,顧貴人常來相陪,也教臣妾做一些綉活打發時日……」

「打發」兩個字,對於趙綿澤後宮裡的女人來說,是再恰當不過的詞了。

這位年輕的帝王正當血氣方剛的年紀,並非冷血,自然也不會不臨幸後宮。可他一個月統共也只是為了完成任務那麼幾次。更加可怕的是,屈指可數的幾日,他都給了烏仁瀟瀟。

故而大晏後宮,烏仁瀟瀟獨寵專房。

有女人的地方,便有爭鬥。一個受盡皇帝寵愛的女人,日子絕對不好過,更何況她是「獨寵」?

可想而知,在後宮,她過得多艱難。

一個月前,趙綿澤突然不來毓秀宮了,連同這位皇貴妃都受了冷落,如今一來,那些巴結的、想趁機見皇帝的妃嬪都不見了蹤影。除了顧阿嬌之外,連她的姐姐烏蘭明珠都不再與她親近了……

這毓秀宮,當真寂寞的緊。

一念至此,她呵一聲,又笑了。

「幸虧有顧貴人常來,若不然臣妾的病,也不會好得這樣快。」

她滿口對顧阿嬌的稱讚,可聽完她的話,趙綿澤目光一眯,卻冷笑出聲,「她倒是勤快。」

這句話不知不褒是貶,烏仁瀟瀟猜不透聖意,不敢胡言亂語,只得含笑道,「陛下說得是,顧貴人是個勤快人。前些日子還為陛下做了兩件寢衣,臣妾吩咐阿納日收著,只等陛下來了再用……說來,她對陛下屬實是有情的,與旁的後宮嬪妃不同。」

「哦」一聲,趙綿澤重重放下茶盞。

「何謂有情,愛妃倒是說說。」

烏仁瀟瀟淺笑道,「第一,臣妾受寵,旁的妃嬪對臣妾都是明面恭敬,實則怨懟。她卻是不嫌,不妒、不恨。第二,臣妾受了冷落,旁的妃嬪都避之唯恐不及,她反倒每日里來相陪。第三,她明明戀著陛下,可每每看見陛下過來,卻偏生躲開,就怕陛下以為她有心接近……」

是以為嗎?趙綿澤暗哼一聲,涼涼掀唇,定定看著烏仁瀟瀟,似笑非笑地問:「這麼說來,愛妃也希望朕寵幸於她?」

烏仁瀟瀟心臟一跳,猜不透他的意圖,不免有些緊張,甚至不敢抬頭看他的臉色。

「回陛下,顧貴人花容月貌,勝了臣妾不知凡幾……再說她原也是陛下的人,陛下寵幸她,是應當的。」

「哈哈」一聲,趙綿澤突地開懷大笑。

「有趣,當真有趣得緊!」

烏仁瀟瀟不明白所以,抬頭望過去,這才發現他的神情分明就沒有笑。或者說,那笑容,也只有冷笑。

「陛下,莫不是臣妾說錯了話?」

趙綿澤緩緩收住笑意,目光冷厲一掃。

「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你們的意吧。」

他簡單的一句話,聽得烏仁瀟瀟心驚肉跳。

第一,他用了「我」字。這世間女子,他只在一個女人面前稱「我」,那就是遠在北平府的夏楚。

第二,他用了「你們」,也便是說,這個稱呼里除了她烏仁瀟瀟,還包括了另外的人……很有可能,還是夏楚。

可遂了意的又何解?

烏仁瀟瀟緊張得眉頭都顫了起來,可趙綿澤卻像只是隨意一說,面上很快恢複了平靜,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愛妃,朕寵著你,為了什麼,你知。朕如今不寵你了,又為了什麼,你更知。」

烏仁瀟瀟面色難看的盯著他。

他卻冷笑,一雙眸子稚子般戳著她的臉,「你於趙樽有救命之恩,有再生之德。可你猜猜看,他會不會顧及你一絲半點?」

說罷他長袖一擺,起身大步離去。

「擺駕梨香院。」

梨香院這個名字聽上去有點風塵味兒,但它卻是大晏後宮的顧貴人顧阿嬌居住的地方。

趙綿澤過去的時候,顧阿嬌正一個人默默躺在榻上抹眼淚兒,哀嘆自己可悲可嘆的後宮生活。

兩年來,不論她用什麼心思,趙綿澤對她都不聞不問。兩年來,不論她使了多少手段,他也都一概視若無睹。

她實在不明白了,論姿色,論容貌,論駕馭男人的能力,她完全不比他後宮那些女人差,甚至比大多數的女人都要強……可他寧願去寵幸別人,也不願對她多看一眼。

這世上,果然有不愛美色的男人?

當初楚七可不是那樣講的啊!

「陛下駕到——!」

一道尖細的公雞嗓子傳唱入耳,驚得她差一點從床上跳起來。一個兩年都沒有踏入過這地方半步的男人,為什麼會突然過來?

顧阿嬌慌不迭地起身,原想要梳洗打扮一下,可聽見外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曉得來不及了,只飛快地抹了一點頭油在手上,搓幾下把亂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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