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能做的,便是恨

夏初七是在臉上的搔癢感中醒過來的。

一連三日在陰山皇陵行走,沒吃好,沒喝好,沒睡好,她的身子其實已經極度疲乏,只不過因心中有事,始終強撐著,可地陷時那麼一暈,她倒是真真兒的睡了過去。

只不過,睡得不安心,噩夢連連。

臉上又是一癢,她眨了眨眼,想要睜開。

「唔……」

她含糊的發出一聲,只覺口中乾澀無比。

「趙十九……」

出口就喊趙樽的名字,似乎已成習慣。可習慣卻沒有給她一個驚喜……她的面前沒有趙樽,而是一張似笑非笑的面孔。妖一樣的眉目,妖一樣的笑容,拿著她的一縷髮絲正在搔撓她的臉,模樣兒美艷非常,卻讓夏初七生出一肚子怨氣。

「你在做什麼?」

東方青玄淺笑,說話極是惡毒。

「撓撓你,看你是不是死了。」

「哼!」夏初七覺著這般躺著與他說話極是不雅,骨碌碌爬起來,想要坐起。可原本搭在她身上的衣物也隨之往下一滑……

肩膀上的清涼,讓她下意識低頭一看。

除了小衣,她裡頭什麼都沒有。

外面搭著的袍子,竟然是東方青玄的。

她呆了一呆,緩緩看他。

「怎麼回事?」

「你以為呢?」她防備的樣子與懷疑的語氣,令東方青玄冷笑不已,抿著的唇角上,也帶出了一抹嘲開來,「耳朵聽不見,莫不是連眼睛也看不清?」

夏初七一怔,微眯著眼看他片刻,轉過頭。

只瞅了一瞬,她便呆住了。

這是一個怎樣的環境?

她所在的地方,像是一個半弧型的「小山洞」,空間狹窄,矮小。橫在小山洞外間的是一個長方形的照壁,看不清它的材料,似乎是夜光石一類的東西,能發出一種昏暗而暖意的光芒,讓他們可以視物。

照壁的四周,鋪滿了爬山虎一類的植物,密密麻麻的纏繞在一起,像一個綠色的裝飾相框,把正在發光的照壁圍在裡頭,倒是好看。

只是,植物潮濕的藤莖上,在滴水。

一滴,又一滴,往下暈開,讓地面極為潮濕。

這是什麼個地方?

她頭皮麻了麻,慢慢走過去,想要繞過照壁走出去。可是,很快她便驚住了。照壁的外面,是一池清冽的潭水。潭水的深淺尚不可知,但借著照壁的光線,依稀可見潭水裡頭倒插的尖刀……

不是一把尖刀,而是無數把。

那些尖刀上方,依稀還有人類殘留的骸骨。

有人曾經也掉入過,還死在了潭水裡?

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她扶著照壁,抬頭望向潭水上方的空間,想曉得是怎樣掉下來的。

可那一處,黑幽幽的看不太清。

但依著常識,她與東方青玄從上面掉下來,應是會落在潭水裡才對,怎麼都不可能直接掉入那一個半弧的小山洞。

也便是說,是東方青玄把她挪過來的。

那麼,她的衣服……是濕了,他脫掉的?

不敢想那個畫面,她耳根子稍稍一熱,冷汗涼了脊背。攏了攏身上的男式錦袍,扯了一根照壁上的藤蔓系在腰上,束緊過大的外袍,把自個兒裹了一個緊緊實實,不再看那一池令人生恐的池水,退回了小山洞。

「此處風景可美?」

東方青玄的聲音略帶嘲意,夏初七淡淡瞥了他一眼,又掃視了一遍這個連她這般身高都直不起身子的小山洞,問,「我的衣服呢?」

「我丟了。」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丟了?」夏初七眉一橫,「憑什麼?」

東方青玄鳳眸一眯,「對待你的救命恩人,你總是這般沒有禮數的?」

「救命恩人?禮數?」夏初七喉嚨一梗,呵呵冷笑兩塊兒,掃著他的視線,宛如刀子,「我還從未聽過,小雞仔從黃鼠狼的嘴裡逃出來,還得回頭感謝黃鼠狼的。東方青玄,若不是你扼住我,站在那個見鬼的地方,導致發生地陷……我會莫名其妙滑到這裡來?還救命恩人呢,我沒殺了你,便是對得起你了。」

「你殺不了我。」東方青玄陳述著事實,唇角淺淺彎著,似笑,又非笑,「你半途暈厥,差一點掉入池裡,衣裳亦被尖刀滑破……若非我及時托住你,你已經見了閻王。」

他說罷,夏初七下意識瞄了一眼照壁。

腦子裡卻是照壁的池水和密密麻麻的尖刀。

換往常,夏初七定會與他理論。

可大抵是因為趙樽不在身邊,她沒有那份心力,加上身子疲憊不堪,胃裡也難受,只動了動嘴皮兒,竟是沒有反駁,黯淡了眸子,忍著身上的不適,默默抱著膝蓋發悶。

她的反常,東方青玄自然察覺。

「你身子哪裡不舒服?」

撩眉看他一眼,夏初七懶洋洋的一哂,更是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但夏初七這個物種也是稀奇,在心裡那個人的面前,她可以示弱,可以撒嬌,甚至會蠻不講理……但那個人不在,她便只是她自己——一個堅強得沒有半分柔情的女漢子。

「無事,休息一會便好。」她答。

「嗯」一下,東方青玄眉眼微沉。

她這般的疏離,他明白是何意。

靜默一會兒,看她沒有再出聲兒的意思,他勾了勾唇,笑著沒話找話說:「一定會有法子出去的,你不要緊張。」

夏初七瞥著他,也笑,「你想多了,我根本就沒有擔心過。老天爺既然讓我繼續活下去,就一定有他的安排。」

頓一下,也不知想到什麼,她一雙如水的眸子里,閃過一抹淡淡的霧氣,聲音卻是軟了不少。

「更何況,趙十九他定會想法子找我。我也相信,他一定會找到我。」

有些感覺,無法替代。

她對趙樽完全的信任與依賴,像一把剔骨的刀子,劃拉在東方青玄的心頭。因為刀子鋒利,刺得人很痛,也正因為刀子鋒利,疼痛不過一剎,便成麻木。

只一瞬,東方青玄若有似無的哼一聲,妖嬈的面孔上,一如既往地帶著他招牌似的妖孽笑意。

「如此,我們便靜待晉王殿下來解救吧!」

夏初七對趙樽有信心,可事情卻不容樂觀。

濕冷的角落裡,她縮在一處,在壓抑得令人發瘋的等待中,不知換了幾個姿勢,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也沒有等到趙樽出現。

東方青玄沒有再主動與她說話。

當然,她也沒有。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米,卻像完全感知不到對方存在的兩個陌生人,在她安靜得出奇的世界裡,沒有產生半點交集。

時間過得極慢,她迷迷糊糊間,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每一次醒來,心底的擔憂便重上一分。

不為自己,只為趙樽。

當時塔殿內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知。

如果趙十九有想到法子,一定會來找他。可他若是自身都難保了,又怎能找來?當年迴光返照樓的情形,幻燈片似的在她腦子裡閃現,終於逼得她發暈的腦子清醒起來。

「不睡了?」

看著她站起來,東方青玄淡淡問。

夏初七沒有聽見,也不看他,只是躬著腰身,徑直往那忽明忽暗的照壁走去。

之前她雖然一直假寐,但卻也發現,這個照壁的光芒,會不時的發生變化,由明到暗,又由暗到明,像是在記錄著什麼似的。

潮濕的霧氣升起在空間里,雨點似的落下來。

她半蹲在照壁的邊上,像淋著一場小雨。

「東方青玄,我們在這裡,有沒有一天了?」

問完,她轉頭看向懶洋洋倚在壁上的男人。

東方青玄只著白色的中衣,長長的黑髮披散著,樣子慵懶無比,聲音更是漫不經心,「何止一天?照壁的光線徹底變暗的時候,便是十二個時辰過去。」

也就是說已經一天多了?

直愣愣看著面前的照壁,夏初七心裡像在下雨,涼颼颼的,讓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渾身都在發軟。

「怪不得我餓了。」

她的身上沒有乾糧,先前一直念著趙樽,加上不想與東方青玄說完,便懶得動彈,雖然也有些飢餓,倒還忍得住。如今想到滴水未進,加重了心理效用,越發覺得又餓又渴,恨不得跳入那潭水中……

「我這裡還有半張餅。」

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半張餅什麼效果?

夏初七咽了咽口水,很想沒骨氣的抓過來吃。

但迎上東方青玄那一雙妖異的眸子,她又涼了心腸,張不開那嘴,「不必,你留著自己吃吧。」

他一勾唇,「我不餓。」

不餓?這麼久不吃東西,不餓才怪!

勒了一下腰上那根怪異的藤蔓,夏初七不理會肚子一直在「咕嚕咕嚕」的唱大鼓,輕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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