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錯!

這一夜,夏初七睡得極不平靜。

原本她想敲詐太皇太后一筆,沒有想到,她反倒把聖旨之事扯了出來,用一道根本「不明真相」的聖旨來壓她。而且,太皇太后故意說把那事交付給元祐去辦,意思也很明顯——出了茬子,元祐得負責。

暗地烽煙點燃了,如同在平靜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顆小石子,看上去瀲灧不大,卻仍然改變了湖面的波紋,讓身在波圈裡的人,即便不想不願,也不得不捲入其中。

次日起來,又是天晴日朗。

大槐樹上的蟬兒,不知疲倦的叫著叫著。

一地的陽光,仿若碎金鋪在青磚石上。

夏初七再一次去了松濤院。

經過一夜的休憩,太皇太后的精神頭兒似乎比昨兒受傷時好了許多,只咳嗽更為嚴重,偶爾還得咯血。虞姑姑私底下把她拉到外室說,太皇太后昨晚一宿沒合眼,就是惦念著煉金丹的事兒,問她幾成把握。

夏初七順手塞一根金釵給她,沖她比划了一個「OK」的手指,然後也不管她懂是不懂,便直道放心。

可OK的手勢在她看來,其實是「0」。

為太皇太后換了傷處的敷料之後,二人又閑聊了片刻,幾乎都是不著邊際的話題。太皇太后精神頭好了,再一次問及她考題之事。

老實說,自打應下那事,後面便一直出事,她壓根兒就沒有來得及去思考。如今被追問,她含糊地推說明兒早上報來與她,便飛也似地退了出去。

明兒是在東苑待的最後一天。

也便是說,明兒就要為梓月選駙馬了。

一不小心肩負著兩個人的終身大事,夏初七終是焦心起來,比焦心自己還要焦心那一家三口。

可有些事情,想法很美好,實際操作起來,卻很麻煩。想要顧及方方面面,萬無一失,以她一個孕傻的腦子,似是很難辦到。她得找人商量。可天下事便是這般奇。她想見的人,見不到,想躲的人,偏偏卻出現在了面前。

「表妹,想去哪裡啊?!」

元祐賤賤的笑臉出現在面前時,他的手上,還捏著一串金絲檀木的佛珠,一看便是靈岩庵出廠,由太皇太后轉贈。

這件事兒牽扯上元祐,夏初七心裡挺不是滋味兒的。所以,看著面前這人,她眨巴下眼,擺出一張內疚的便秘臉,笑得面容扭曲。

「表哥,您今兒也出來晃蕩?是瞧上這東苑的花花草草了,還是瞧上了哪個天仙大美人兒了?」

元祐低著頭,斜著眼瞄她,半張俊臉掩在槐樹的陰影里,燦若桃花。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哼了一聲,把夏初七拽到老槐樹的背面,坐在一塊光滑的石椅上,瀟洒不羈地捋一下頭髮,滿臉都是賤笑。

「咱東苑除了你,還有旁的美人兒嗎?」

知他在諷刺,夏初七乾笑兩聲,「還有吧?比如——」拖曳著聲音,她戲謔的勾下唇,「烏仁公主?」

「少給小爺扯上她。」元祐不悅的目光斜飛過來,「老實交代,是你建議太皇太后煉什麼狗屁的金丹,再讓我來負責此事的?」

「她說的?」夏初七一愣。

「到底是不是?」元祐半闔半眯的目光里,像是生出了刀子來,像是恨不得挖了她的心肝兒。

「我知你受委屈了。」可是,她更委屈,「表哥,我也是一個受害者,你看不出來嗎?可憐著呢。」

「你這一套鬼心眼子,唬得了別人可唬不了我。你那煉什麼金丹,我看你就是在圈金子吧?」

真人面前不必說假,說假也糊弄不過。

夏初七嘿嘿一樂,「元小公爺英明萬歲——」

她聲音未落,元祐面色一變,狹長的風流眸倏地瞪大,「噓」一聲,差一點就來捂她的嘴巴,「你想害死我啊?萬歲這種話,是可以隨便說的嗎?」

夏初七再一次無辜的中槍。

她與元祐在一起的時候,因為小公爺身上有一股子極有後世感的「潮范兒」,很容易讓她忘記她與他是在一個古代的封建社會,只把他當成一個有著革命友誼的純潔哥們兒。

「瞧把你嚇得,這裡不是沒有人么?」夏初七眼兒一眯,又湊近一些,眉眼挑高,唇角上揚著調侃,「說說,你與烏仁公主怎樣了?」

「什麼怎樣了?」

「不要以為山人不知情,山人上次清清楚楚瞧見她脖子上的吻痕了,不是你,難道是趙十九啃的?」看他靜默不語,夏初七調戲之心更甚,「話又說回來,得使多大勁兒嘬,你才能給人弄出那麼些道道來?你這是餓得狠了,還是飢得慌了?」

似是不喜她提到此事,元小公爺面上一沉,可仔細一觀,卻可發現,他臉上隱隱有一抹可疑的紅暈,像是不好意思了。

「沒有的事兒,那小娘們兒,誰看得上她呀?」

「還裝?」夏初七挑眉,「聽過一句名言沒?」

「什麼?」他問。

夏初七笑,「裝逼被雷劈。」

「哪個裝了?」元小公爺哼了哼,風騷地拂一下袍角,輕謾的一笑,「表妹,不是小爺我吹牛,就她那樣的姿色,我後院里隨便拎一個女人出來,都比她強。你說說她啊,除了小性子軸點,身段兒好點,哪裡好看,到底拽什麼拽?還有,那膚質,咱就不說白如凝脂了,就她臉上還有幾顆小雀斑……」

為了發泄這些日子以來,他無數次被烏仁瀟瀟甩了冷臉的鬱結,也為了扭轉或說維護自己大男人的自尊,元小公爺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幾乎恨不得把那烏仁公主拎出來,狠狠踩幾腳,方能解心頭之恨似的。

只可惜,老天爺好像就專門與他過不去。他話音未落,那株老槐樹的背面,便傳來一道壓抑不住的憎惡。

「我長得丑,沒有邀你來看。元祐,你讓我噁心。」

「你,啊?我……」元祐大吃一驚,像被蜜蜂蜇了屁股,幾乎下意識便從石椅上彈起。可等他轉身想要解釋時,烏仁瀟瀟卻已領著阿納日離去了,連一個正面都沒有給他。

「表妹……」

元小公爺斜睨過來,眼裡滿是哀怨。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她來了?」

夏初七又無辜躺槍了,「反正她姿色也不好,你也不喜歡她,聽見就聽見,討厭就討厭,你在意什麼?」

元小公爺自食其果,再被她一噎,不說話了。

夏初七看他可憐,癟癟嘴。

「甭怪!山人未長後眼,哪裡能見到她過來?」

「這人走路都沒有聲音的么?」

夏初七賤笑一聲,笑得那叫一個邪,「她不是走路沒聲,而是你說得眉飛色舞,耳力不好,命運也不濟……」拍拍他肩膀,她又笑,「好好努力吧。加油,我看好你。我先走一步,找趙十九去了,你好自為之。」

「楚七!」元祐磨著牙齒,臉色難看地壓著嗓子吼,「你兩個也太狠了,他誆我銀子我忍了,你竟連我的好事兒也要攔腰砍斷……」

不待他抱怨完,夏初七便給了他一記冷眼。

「表哥,你能不能聽我一句?」

「嗯」一聲,元祐知她不是在玩笑,也難得認真的斂住了眉頭。夏初七微微一眯眼,語氣凝重。

「你若是喜歡她,就不要再若即若離地挑戰女人的心性了。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花心還不真誠的男人,更沒有一種感情,可以經得過反覆的試探與懷疑。」

元祐眉頭一挑,「誰說我花心,像我這般專情的男人,京師地頭上,再找不出旁人來了。」

他那還不叫花心?叫專情?

夏初七掃他一眼,瞥了瞥天。

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在無數個場合「散步」都沒有與趙樽巧遇之後,夏初七悶悶地吃過午膳,去了一趟秋荷院。借著看丫丫肚子的由頭,她故意在趙梓月的面前點了一股子歪風,想讓她找人告訴趙十九,她想見他,商量一下為趙梓月選駙馬的考題,還有聖旨之事。

只可惜,十八般武藝用盡,趙梓月偏生是一個天然呆。

她說,「今兒湖裡的荷花開得更盛了。」

她就說,「是啊,好美,你要不要去摘幾朵回去插屋子裡,這會子採花骨朵,晚上就開了,很好聞的。」

她說,「不知你十九哥怎樣了?」

她就說,「是啊,他怎樣了?我今兒一天都沒有見到他了,果然是一個衣冠禽獸,搞得人心惶惶。」

她說,「他就在東苑,你可以帶丫丫去看他。」

她就說,「我十九哥最不喜被人打擾了。」

暗示沒有用,夏初七最後沒法子,只能明示。

「梓月,我想見他。」

這般清楚明白的話,沒有想到,趙梓月竟然聽不懂。她瞪大一雙小鹿似的眼兒,看著夏初七認真道,「那你便去見啊?」

「……」

反正不論她說什麼,趙梓月都可以用她無敵憨純又痴癲的態度給她「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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