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烏雞公主!

夏初七微微一怔。

她怎麼也未想到會是失蹤許久都找不到的顧阿嬌。看她單薄的身子在燭火映襯下微微發著抖,面色蒼白,似是仍在心有餘悸的模樣兒,夏初七不解地瞄一眼夏常凝重的臉色,方才過去扶她坐下來。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這些日子你哪去了?」

一連三個問題拋出去,顧阿嬌卻只是白著臉抽泣,緊張得像是說不明白話。這模樣看得夏初七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們誰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楚七……」顧阿嬌哽咽著,話未說完,眼淚順著眼眶便滑了下來,那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倒是很配得上她的名兒,「我殺人了,我殺了人……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夏初七很想搓搓自己的耳朵。

突然地,她覺得耳朵痒痒得厲害。

顧阿嬌會殺人?她靜默一下,脊背冷不丁躥上一股子冷意。

「重譯樓?」

顧阿嬌微著眼瞼,點點頭,「是。」

「你怎會在重譯樓?」

當著夏常的面,顧阿嬌表情痛苦緊張又羞窘,攥著半天袖角才吭吭哧哧講出原委。

「因了那回在東宮裡,我未有承認與你合謀陷害太孫妃,然後他們遷怒於我……」

許是為免夏常難堪,她未有提及被夏衍侮辱那一段,只接著道:「被舅母趕出濟世堂之後,我與爹爹沒處可去,為了節省銀錢,便暫時寄宿在離京師約十里地左右的小周庄一戶農家。那戶人心善,只收我們少許銀兩,便讓我們住下。我爹先想著在小周庄替人看病也夠我父女維繫生計,不料,為了那事我爹氣極攻心,當夜住下來便病了……」

說到這裡,顧阿嬌更是淚如雨下,抬袖拭淚不止。夏初七看著她,安慰幾句方才問,「然後呢?」

顧阿嬌吸著鼻子,聲音喑啞不堪,「我爹老實,這些年攢下的家當都讓舅舅幫忙存在錢莊,說以後等我成親用。離開時,我們沒帶多少銀錢,爹爹看病沒多久就花光了。我去濟世堂找舅舅討銀子。沒曾想,舅舅不在家,舅母不認賬。我等了三日,實是等不起了,舅母便說有一個法子幫我賺些藥費。」

「她與教坊司的司樂極熟,說我琵琶彈得好,可以去做樂工……沒有想到,入了教坊司,那司樂卻讓我去侑酒。」

「我走不了,也得罪不起他們,想著爹爹要銀子救命,聽說侑酒女只是斟酒侍候,與大戶人家的丫頭奴婢也差不多,我便認了。」

夏初七聽她說了許久,大多都是她在教坊司里被那些人欺負的經歷以及她對舅母的憎恨。唏噓之餘,她仍是轉到了最為關心的問題。

「重譯樓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的?」

提起殺人之事,顧阿嬌蒼白俏麗的臉蛋兒便出現了明顯的惶惶之色,她絞著手帕,聲音都在打顫。

「自打北狄使臣住在重譯樓起,我便時時被叫去侑酒作陪。樓里的姑娘都怕他們,說他們是北狄鬍子,又野蠻又沒人性,誰都不樂意去……我們的主事紅姐平素最不喜歡我,便每每指派了我去。」

「那個叫巴布的大人,我進去時,他並未多看我,卻突地退了下人。我有些害怕,我原以為他會對我有甚企圖,未曾想,他卻是把我支使到了外間,不讓我進去。我不知他一個人在裡頭如何,倒也是慶幸躲過一劫,直到我在外間聽到內室傳來一陣酒器桌椅的碰撞聲,這才推門一探究竟。剛好看見一個女子從窗戶跳了出去……」

「女子?」夏初七一驚,「什麼樣的女子?」

顧阿嬌淚水未乾,搖了搖頭,「我只看到一個背影,並未看清她的模樣,只覺身形瘦高……我當時被巴布大人的樣子嚇壞了,他瞪圓著雙眼瞧我,面頰發顫,雙手顫抖不已,像是呼吸不過來。」

「我害怕,喚了他一聲,剛想要叫人,他顫歪歪地沖了過來,狠狠掐住我的脖子,像是要掐死我……我說不出話來,也掙扎不開,為了自保,我便拔出頭上的髮釵胡亂戳他……」

抬了抬眼皮,她淚水汪汪地看過來,不等夏初七詢問,便驚恐地擺手,「我原是沒有想要殺他的。我只是害怕,我只是不想被他掐死……楚七,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看她緊張成這樣,夏初七扶住了她的肩膀。

「沒事,不要緊張,你慢慢說。」皺了皺眉頭,她問出了心底的疑惑,「那你又是如何逃出來的?那重譯樓到處都有守衛,北狄人更是不少,你殺了他們的人,怎麼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魏國公府。」

顧阿嬌抽泣著道,「我當時就一個想法,我殺人了,我得逃跑……我想到那個女人是從窗子跳下去的,我便跑向窗戶,可房間在二樓,我爬出了窗戶,卻不敢往下跳。後來我看見了晉王殿下那個侍衛……」

夏初七腦子激靈一下,猜測道。

「二鬼?」

「是叫二鬼。」在清崗縣的時候,顧阿嬌常去驛站,回到京師之後,夏初七與顧阿嬌也素有來往。這些事,一直隨在趙樽左右的晏二鬼自是知情。夏初七抿了抿嘴,思量著,聽見顧阿嬌又道,「我求他救我……他沒問什麼,便讓我跳了下去。是他在樓底下接住我的……」

這一回,夏初七沒吭聲。

「可是我沒有地方可去,我爹如今還重病在小周莊裡,我身無分文,又殺了人,還是殺的北狄鬍子,回去只會連累他……我想找地方躲起來,可我在京師舉目無親,我只想到了你。楚七,我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

她泣不成聲,語無倫次,說到這裡,轉過頭來,拿一雙水汪汪帶淚的眼注視著夏初七,眸底全是殷勤的懇求。

「楚七,你幫幫我……」

夏初七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腦子裡風雲變換一般轉動著,眼睛卻平靜地看向夏常。

「阿嬌入府的時候,有沒有被人發現?」

夏常搖了搖頭,瞄了顧阿嬌一眼,方才低聲道,「是你身邊那個侍衛帶她入府的。」

「侍衛?」夏初七想到先前在門口甲一的面色,狐疑地看向顧阿嬌,眸帶疑惑。

顧阿嬌點點頭,拭了下眼淚,「從重譯樓出來,我說要去尋你,二鬼便把我交給了一名男子,我不曉得他是誰。是他把我帶到魏國公府上的。」

能被二鬼找到的人,應當就是甲一了。

她曾經聽趙樽講過,他的十二隱衛是結義兄弟,曾歃血為盟,他們之間一直有一套聯絡的方法,可甲一卻從來不肯告訴她。

想著這中間的邏輯關係,想到這會子天翻地覆找人的應天府衙門,夏初七蹙著眉頭思量了一會,又把問題丟給了夏常。

「大哥,你覺著如今怎辦才好?」

夏常為人心思敏銳,看她遲疑的表情,先前的篤定,卻是有些不確定了。

「七妹的意思是?」

「阿嬌犯的事,是大事。是有可能會連累魏國公府的,你可有想好?」夏初七試探地問。

夏常一隻輕搭在大腿上的手,把袍角緊緊一攥,倒是沒有躊躇,「七妹,阿嬌會發生這等變故,說到底還是我魏國公府有愧於她。怎樣償還都是應當的。」

說罷見夏初七不語,他眸色微動,重重嘆了一口氣,「可大哥無能,即便是想救,也沒萬全之策。七妹,如今除了你,無人可救阿嬌了。」

夏初七沒有馬上回答。

此事若是一樁普通的人命官司,還好處理一些,可這件事涉及兩國邦交,豈是殺一個人那麼簡單?大晏朝廷若是交不出兇手,勢必與北狄鬧翻。戰事再起,那將是生靈塗炭,白骨成堆的又一場人間慘局。

她雖不懂政治,可到底學過歷史,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就她所知,後世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薩拉熱窩事件,也是類似使節被殺引起的。

「楚七……」她停頓時眸底的猶豫,顧阿嬌已是敏感的察覺到了,她聲音更是凄苦了幾分,「除了你沒人能幫我了。我不想死,我爹一個人還孤零零在小周庄等著我回去,楚七,我知道你是最有法子的,你幫幫我,一定要幫幫我……」

「你先別急。」夏初七看她情緒這般,也不好再多問什麼,只道:「阿嬌,很多事情,躲是躲不過的……就如你所說,在你入內室之時,那個巴布明顯不對勁了。那麼他的死一定不完全是你的責任。你用髮釵戳他,原本也屬於正當防衛……」

不知道這時代有沒有「正當防衛」一說,夏初七輕咳了一聲,接著分析道:「我想,對南晏和北狄來說,那個女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害巴布,到底是不是為了挑起兩國矛盾,這才是最緊要的事情。你雖殺了人,但也是最主要的目擊者……我們只有把這些事情搞明白了,才能尋到解決的法子,你才能安安生生的過日子。若不然,你能躲藏一輩子嗎?」

聽夏初七的意思,是要把她交出去,顧阿嬌嚇得面色更白了,拚命搖著頭,抓住她的手腕就不放,「楚七,我不願去見官,他們會殺了我的,一定會殺了我的……殺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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