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火了

在趙樽回京的那一晚,陳大牛去晉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告之他楚七懷上了他的孩兒。那時陳大牛是一門心思要看晉王殿下得知自己要做爹了,會有怎樣的反應。

可趙樽愣是一怔之後,便恢複了鎮定,還傲嬌地表示讓他好好學著點本事,接著便派了這個差事給他,讓他在魏國公府附近尋一處好所在,為他從青州府來京投奔卻一直無所事事的哥哥開一間酒肆。

從那時開始,選址、找匠人、盤下這一處三進的院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日,可以公然在院子里以挖酒窖為遮掩,秘密打通往魏公國府楚茨院的地道。

開酒肆所用的銀錢,是趙樽承擔的。

酒肆高格調的名字「如花」,是陳大牛自己取的。

為此,他還得意了一陣。不過,在國宴那晚,當陳大牛領著菁華長公主去晉王府向趙樽彙報此事時,一聽「如花」二字,趙樽沉默片刻,便為陳大牛未來的子嗣擔憂起來。

從那時開始,陳大牛已選好匠人準備施工了。

但是,如花酒肆的院子離魏國公府的後院雖不算太遠,可為了避免令人生疑,也不算太近。中間隔了足有三條街的距離。故而,這條地道要想挖通,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還差多遠?」趙樽沉吟著問。

陳大牛怎會不知他迫切想見楚七的心情?只不過,一想到他與楚七在往後的幾個月里,會以鑽地道的方式相會,他便一臉的膩歪,嘿嘿直樂。

「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俺做得極為隱秘,兄弟們不知用途,挖得也慢。不過殿下放心,趕在小世子出生之前,肯定能行。」

「出生之前?」

趙樽頓時黑了臉。

「怎了?」陳大牛一愣,假裝不解。

「今日早朝時,我在奉天殿外碰上東方青玄。」趙樽低低哼一聲,一雙銳利的眸子逆了光線,掠過一抹冷鷙的弧度來,「那隻鴿子,果然是畜生。等本王見到它,一定扒光它的毛,燉湯。」

陳大牛眉頭蹙成一團,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不知到底哪一隻扁毛畜生惹了他,只略帶憂色的問。

「此事不告之楚七嗎?」

趙樽抬眸看他,臉上露出難得的暖笑。

「不必,我要給她一個驚喜。」

青州酒不是白說的,酒肯定還得有酒。

陳大牛領著趙樽出院子的時候,匠人們正從門外的馬車上將一壇一壇紅布束頸的青州酒往院子里搬。

「從青州府乘船運來的,今晨剛到碼頭!」

陳大牛樂呵呵地指了指,高聲喊了一句「周順」,那小子便急步跑了過來,聽完他的話,很快出去,又笑眯眯地搬來一壇酒。

時值晌午,該用膳了。

炒上幾個小菜,在大院的廊上擺開一桌,陳大牛與趙樽二人相對而坐,話沒多說,一人一個酒碗,輕輕碰一下,便下了肚。

第二碗滿上,趙樽淡淡笑了。

「大牛,這一碗酒敬你,為謝。」

陳大牛黑黝黝的臉上滿是窘色,慌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且不說您是王爺,還對俺陳大牛有再造之恩,就論咱這麼多年飲血吃肉下來的交情,容俺說一句僭越的話,在俺心裡頭,早把你當自家兄弟看待了。兄弟之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為何要謝?!」

兄弟……

這是趙樽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論調。

身處皇室,家大業大,他有很多的嫡親兄弟,比尋常百姓家更多。可有無數人在他面前說過無數種不同的恭維話,卻很少有人說,把他當成兄弟。

這個新鮮的論調,第一次他是從楚七嘴裡聽的。

那時還在清崗縣,她時常笑吟吟地對他說,他倆是好哥們兒,她一定要助他平定天下爭奪儲位一類的豪言壯語。雖說如今想來,她那時說的話沒幾分真心,可只要一想到她的樣子,心臟便像被濕熱的湯泉浸過。溫暖、舒適,很軟很軟。

「好。兄弟。」

他舉起酒碗,一揚袖,一飲而盡。

看他喝酒都那般禮數周全,有禮有節,趙大牛咧著嘴,哈哈大笑,粗著脖子便灌了下去。道一句「好酒」,他一抹嘴巴,再一次笑著為趙樽倒酒。

「來,殿下,整!」

他不知來日,也不知面前這人有一天終將會成為九五至尊,但他這會子胸懷坦蕩,只因一聲「兄弟」,便願意放下功名利祿,鐵了心追隨他一生,並在今後兵戎相見的浴血戰場上,壯懷激烈,踏破馬蹄,寒衣鏗然地成就了一個出身寒族的千古名臣。

天下之大,世界之廣,遇到三兩友人容易,但能遇到一個全心全力不圖回報助你之人,屬實不易。這一壇酒,趙樽放得很開,一碗接一碗下肚,卻面不紅,心不跳。可陳大牛不常喝酒,慢慢就有點大了。

「殿下,您與楚七,倒是心有牛犀一點通。」

說到此事,陳大牛嗟嘆不已。雖說趙樽先有布置,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楚七打的主意竟與趙樽一樣,都是先回魏國公府,還說通了趙綿澤。如此一來,倒省了趙樽的事。這兩口子,簡直默契十足。

「心有牛犀?你怎不說犀牛?」趙樽嘴角抽搐一下,見他一陣傻樂,無奈地搖搖頭,望向窗外正在運送土方的將士,一雙黑眸似有幽光燃燒。

「大牛……」他蹙了蹙眉頭。

「嗯?」陳大牛滿臉通紅。

「這些日子,可有見元祐?」

聽得他問起,陳大牛一愣,「好幾日未見他上朝,也不知這小子在做啥?要不要俺差人去誠國公府叫他來一趟?」

趙樽一默,擺手。

「不必了,落人口實。」

自從國宴那晚,趙樽就未見過他。

這件事極不尋常,不像元祐的作風。可轉念一想,他又猜,或許元祐亦是知曉他目前的身份敏感,少與他來往也是正常的。沒有再多說,他大袖翻飛,又飲下一碗甘醇的青州美酒。

陳大牛見狀,打了個哈哈,卻接了下去。

「殿下不必為他操心,他那性子你未必不知?這般閑下來,招貓逗狗自是少不了。」頓一下,陳大牛似是想到什麼,聲音突地一沉,感慨起來。

「哎,他也二十來歲的人了,皇帝就應當為他許一房妻室。依俺看,那文佳公主與他門當戶對,就很不錯。」

趙樽不語,目光怪異地看著他。

他又灌一口酒,還真當一回事兒了。

「俺悔了,先前在殿上,就該這般請旨,讓陛下把那文佳公主許給元祐去,反正他宅子里婦人多,也不差這一個兩個的,他也養得起,何苦害俺這般不自在?」

趙樽一笑,「你就不怕他找你算賬?」

他二人都知,元祐平生瀟洒浪蕩慣了,最痛恨受人約束,尤其不想娶親,只要提及親事,更是有多遠便躲多遠,老皇帝都拿他無法,趙綿澤這一時半會大概也奈何他不得。

陳大牛想想,重重「哧」了一聲。

「不行,趕明兒俺找他說,讓他幫俺解決了!」

趙樽看他一眼,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二人暢飲間,廊外烏雲越聚越厚。

不一會兒,「轟隆」一道雷聲落下,天際一亮,閃電發狂一般便撕開了烏雲密集的天空。夏季的天,說變就變,很快,雨水便順著檐頭落下。

煙雨濛濛,臨窗小飲,二人不禁興味愈發濃郁起來。

可雨落沒一會,周順便撐著傘入內,急匆匆走了過來。他看了趙樽一眼,低下頭,附在陳大牛的耳邊低語了兩句。

「什麼?」陳大牛騰地一下站了身,虎目圓瞪地看著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喝得酡紅的臉色差一點變成漆黑。沉默一下,他擺手讓周順退下,方才對趙樽道。

「殿下,俺府里有急事,俺得先回了。」

「可用相助?」趙樽眸光微微一暗。

「助不了!」陳大牛嘆息一聲,黑著臉孔道:「俺後院起火了,老娘發飆——」

躲過一陣雷雨回到晉王府邸,趙樽沒有在前殿逗留,直接領著丙一去了承德院。

田富小意地跟進來,要為他擦頭,卻被他拒絕了。

先前晉王府的僕役丫頭,因趙樽的「死亡」打發的都差不多了。如今他歸來,皇帝倒是賜下一些,可這些人,田富卻多留了一個心眼,不敢輕易用,故而,如今趙樽的身邊,也就他丙一幾個。

坐在書房裡,一下午無事。

落晚時分,已做了三千營兵馬指揮司指揮使的晏二鬼來了晉王府。書房裡的人都被遣走了,趙樽把丙一也差到門口守著,二人相對,他卻只看著晏二鬼不吭聲。

晏二鬼怔忡片刻,撩袍跪下。

「殿下!屬下來遲。」

入京之後,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趙樽。想到這數月的離散,聲音難免哽咽。可受了他這一拜,趙樽黑眸淺眯著,眉眼卻極是安靜。

「為何事而來?」

晏二鬼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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