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愛恨糾纏

「別出聲——」

不等她說完,趙樽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他手上的勁很大,像是恨不得勒死她,一看便知是心裡有氣。

她搖頭,無辜地瞪大一雙眼睛看向他。

竹林里的光線,實在太暗。

她看不清他,除了風吹竹影,什麼也看不清。

以至於,她也分辨不清他表情的喜怒,不知他見到自己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外面的腳步聲很沉重,每一下,都似乎敲在心上。想到會被人發現,她血液逆竄,攬緊了他,不知是亢奮,還是緊張。

他靜靜的,還不待她反應,突地抱住她又一次翻轉了身子,二人一同滾入了錦葵花圃的深處,與上次一樣,他沒有壓她,仍是穩穩托住她在身上。

想到小十九,她想了一跳,低低喘一聲,回頭一看,只見濃重的竹影下,就在他二人先前躺過的地方,有兩隻寒光閃閃的小箭,急急射入花地里。

靠!好險!

下了幾天的雨,地上潮濕一片。

趴在他身上,她只覺他的目光涼氣森森。

竹林外面的那個人,要殺他們滅口。但是,他由始至終都不敢出聲。

而他兩個躲在竹叢中的錦葵花圃里,也不敢出聲。

這樣的情形,很是詭異。

他們不能讓對方瞧見,對方似乎也不想讓他們瞧見,誰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僵持之中,雙方都不想面對面過招,可對方手上有武器,他們卻沒有,明顯比較吃虧。

「喂……」

夏初七話未說完,又一次被趙樽捂緊了嘴巴。

她鬱結地指了指自己,擺了擺手,示意他先放開她,或是不要管他。可也不知道這人到底看懂沒有,一張冷寂的臉掩在幽深的陰影里,無半分情緒,更是不與她說一句話。

她彎了彎眼,目光狡黠的一閃。

突地,她邪惡地伸出舌頭,舔一下他的手心。

攬住她的男人,像被雷電劈中,扭頭定定看她,整個人登時僵硬了。

她滿眼都是笑意,又一次襲擊他的手心。

這一回,她剛剛貼上去,他就飛快地縮回了手,警告地看她一眼。

「別鬧!」

這兩個字,他幾乎是無聲出口,低得不能再低。

可她卻是聽見了,乖順地點點頭,不再鬧他,但雙手再次圈緊他的腰,將頭偎入他溫暖的胸前,小鳥依人似的蹭了蹭。

他身子一直僵硬著,沒有回應她,也沒有抗拒。她心裡倏地笑開,一點危險的意識都沒有了。

大抵是那個時候養成的習慣,只要有趙十九在身邊,管它前面是懸崖峭壁還是萬丈深淵,她一點都不害怕。即便身處步步陷阱的皇宮,即便下一秒有可能就是死亡,她也能笑著去死。

錦葵花圃被一簇簇茂盛的竹林圍著,光線暗得只能聽見一下又一下的腳步。

近了,更近了。近得似乎都能聽見那人淺淺的呼吸。

黑暗裡,一個影子突然出現在竹林的邊上。背著光,他融在黑暗裡,看不清樣子和衣著,只隱隱可見此人個頭還算高大……

半夜偷歡,這人到底是誰?

夏初七心臟一緊,好奇心爆了棚,可對方根本也不給他們看清的機會,揚起了手上的武器,便瞄準了他們。

電光火石之間,趙樽雙手一松,放下她,狼一般疾掠出去。

那個男人顯然沒有想到他會反撲這樣快,只一怔,在一聲鐵器交纏的「鏗」聲里,那人吃痛的低低「嘶」了一聲。

只一個回合,也不曉得他是不是認出了趙樽,像是受了極度的驚嚇一般,不再與他交手,飛快地掠了出去。轉瞬間,他沒入了竹叢,再沒了影子。

竹叢的暗影里,只剩他二人。

趙樽沒有去追他,也沒有說話,只是越過夏初七,走向了錦葵花圃,彎腰撿起插在泥地里的一支羽箭來,細細的端詳。

那是一隻三翼形的箭簇,箭身輕薄,箭尾有一條細細的尾巴,最明顯的特點是有一道「放血槽」。但是,這種羽箭廣泛應用於大晏軍中,很常見,不算什麼稀罕之物。

「做賊的人,也怕賊。還沒開打,就跑了?」夏初七見趙樽怔在原地不語,理了理身上裙衫,低低頑笑一句,慢慢走過去,瞄他一眼,輕輕問。

「認出來是誰了嗎?」

趙樽唇線抿緊,仍是沒有回答,就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夏初七微詫一瞬,又近了一些,想要去抱他。

可她的手剛觸上去,身子突地一震。

她看不清他,卻摸到一手濕熱的鮮血。

這傷應當是先前他護著她滾入錦葵花圃時,被偷襲的羽箭擦到的,血液從他身上的黑袍里滲了出來,染在她的手上,那感覺令她心裡狠窒,登時拔高了聲音。

「趙十九,你受傷了?」

飛快地摁住他的傷處,她把他往外拉。

「走,找個有光的地方,我給你瞧瞧。」

她的樣子急切得緊,趙樽卻木雕一般一動不動,緩緩偏過頭來,看著她一身的寬袖輕羅和微微散亂的髻發,目光一眯,淡然地抽回手,語氣從容而冷漠。

「皇后娘娘,男女有別,還請自重。」

什麼?

他突如其來的疏離聲音,涼得如夜風驚魂,嚇得夏初七手腳都軟了,差一點噴出一口老血。

定定地看著他,她一口氣卡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沉吟了好半晌,才總算緩過一口氣來。

趙十九心裡彆扭了?!

她知,他的性子和思想與她不一樣。他是一個受孔孟之道教育出來的迂腐男人,與她在後世接受的觀念不同。想他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回來了,她卻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他的面前,成了大晏的皇后。而且,他還親眼看見她與趙綿澤那般入殿,他的心裡能好受么?以他傲嬌高冷的性子,彆扭一下也是正常的。

夏初七自顧自地想著,眼睛半眯,一步一步走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晉王爺,你喚我什麼?」

「皇后娘娘。難道不對?」他答,聲音平淡。

「趙十九,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會收拾你?」

「……」

趙樽看著她,竹影下頎長的影子,桀驁而冷漠。

「不說話是吧?你猜,我在想什麼?」她笑問,再近了一步。

夜暗,風清,人冷冷的。

他低著頭,看著他,一動不動。

夏初七心臟怦怦直跳,似笑非笑。

「我在想,要不要打你!」

由著她一步步欺近,趙樽目光深不見底,抿緊的唇線,刻滿了一副雍容的高深莫測之態,仍是不理會她。

夏初七是習慣他這樣子的,倒也不以為然,低低一笑,猛地撐在他的胸前,惡狠狠推了他一下,力氣用得極大。

他似是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野蠻的舉動,收勢不住,後退一步,低喝一聲,「你在做甚?」

夏初七委屈地咬了咬唇,又高仰著頭,黑眸深深看他,不肯服軟。對視片刻,見他還那冷漠的模樣兒,她像是突然間就怒上心頭,一個猛子衝過去,狠狠抱住他的腰身,頭一偏,二話不說就咬在他的胳膊上。

「咬死你!」

他僵硬著身子,不動彈。

她咬得極狠,嘴裡還含含糊糊的低罵。

「還敢不敢諷刺我?再多說一句,我換個地兒咬!」

趙樽眉心狠狠蹙起,低頭了她一眼,手臂抬了起來,像是要抱她,可掌心就要落在她腰上那一瞬,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牽了牽唇角,不輕不重地將她推開,淡淡看著她,出口仍是那一句,只是聲音略略喑啞。

「娘娘,為免彼此難堪,還請注意身份。」

一句說完,他轉身大步離開。

靜夜裡,他的衣袍帶出一襲夜風涼涼。

四月,正是錦葵花盛開的季節,被壓折的花苞里,吐出淡淡的清甜香氣,隨了一陣微風蕩漾在鼻間。雨後,輕寒,花香,別後重逢,怎麼會是這樣的情形?

夏初七看著他的背影,突地咬牙切齒。

「趙樽,你給我站住!」

那挺拔的背影定住了,佇足在原地。

可他站是站住了,卻沒有回頭。

夏初七看住他,慢慢走過去,步子邁得極慢。走到他的背後處,她站了一瞬,像是猶豫了一下,才緊緊圈住他的腰,將頭貼上去,擱在他的背上。

「爺,帶我走吧。我們一起走吧。天下這般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地。我知道你沒有忘記我。我知道你很難,但我想你,想和你在一起……」

這一句話她說得極低,極慢,幾句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和驕傲,一串眼淚帶著數月的刻骨相思,瘋狂的飆出來,濕透了趙樽的脊背。

這個時節,他身上的衣襟不厚,她的淚水就這般浸在他背上的傷口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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