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很是痛快!很是痛快!

剛過卯時,細碎的陽光便鋪開在東宮的青磚地上。夏初七抬頭望一眼那一束束耀眼的光芒,只覺腳下向前延伸的平坦甬道,彷彿一條黃金鋪成的道路,斑斕點點,溫暖,舒服,卻虛幻得不切實際。

「好久沒見過這樣暖的天了。」

去澤秋院的路上,夏初七如是感慨。

在她的心裡,這個冬天太長,似乎下了許久的雪。漫長,無邊無際。她也習慣了雪,如今陽光總算來了,卻是不太適應了。

「七小姐,再往前就到澤秋院了。」

弄琴恭順地說著,言詞間透著淡淡的緊張。

「嗯,曉得了。」夏初七看著她,輕輕眯了眯眸子。

楚茨殿和澤秋院都在東宮,可說來路程卻是較遠。大概當初趙綿澤為她準備住處時,害怕她與夏問秋兩個太近了會打架,故意把地點隔成這樣,要找事兒還得穿過幾條長長的甬道,實在不便。

很快,到地方了。

澤秋院里,全是名貴樹木,生機勃勃的枝繁葉茂,可也擋住了一半的陽光,顯得蕭瑟蒼涼。

「七小姐,仔細腳下。」

晴嵐搭了一把手,避開她手心纏著的一層紗布,扶著她入了院門。可幾個人還沒有站穩,何承安就急急忙忙地迎了出來。一腦門兒密布的汗珠,他似是極為著急。

「哎喲,姑奶奶,您可算來了。快快快,皇太孫在裡頭等得都著急了,太孫妃這會子痛得不行了,等著您去救命呢。」

夏初七唇角抿出一絲笑,漫不經心地瞥他。

「瞧何公公說得,我又不是太醫院的醫官?太孫妃痛得不行,與我何干?」

被她綿里藏針的一嗆,何承安尷尬地笑了一聲。因為先前在漠北錫林郭勒的那件事兒,回京後他一直在夏初七的面前抬不起頭來,也生怕她抓著那個由頭為難他,鬧到了趙綿澤的面前,讓他曉得了原委,他這個東宮大太監就干不下去了。

「七姑娘……」他點頭哈腰地笑著,一臉的肉都擠成了一堆,那樣子膩歪得緊,「奴才該死,奴才嘴笨不會說話,姑娘莫怪,原諒則個?」

夏初七淺淡地笑著,步子邁得極慢,語氣卻很尖酸。

「不會說話,要嘴來做甚,不如縫了。」

何承安面色一變,看了看她雲淡風輕的臉上那一抹輕嘲,心裡「咯噔」一響,咬了咬牙,把心一狠,扯起一個巴掌就輕輕扇在了自己嘴巴上,討好地笑道:「七姑娘說得對,奴才就是這張嘴管不住,不會說話,該打!您胸懷萬里、海納百川,不要與奴才這種笨拙之人一般計較了。」

夏初七看他一眼,不假思索的回嘴,「面善嘴也善,心裡三支箭。何公公,這話,說的就是您這號人,可懂?」

何承安臉色微僵,又不好得罪她,只好腆著臉笑。

「七姑娘教訓得是,奴才下回就改。」

好一個會拍馬屁的太監!

看著立在殿門兩邊那一群快要被嚇傻的宮女嬤嬤,夏初七輕「哧」一聲,不再為難他了,但也一句話都不說,大步邁入了高高的門檻。

說到底她並不想為難一個太監,這樣的做派,只不過要給澤秋院的人一個她很「受寵」的姿態罷了。試想一樣,趙綿澤身邊的大太監何承安,在東宮何等樣的威風?誰敢這般向他耀武揚威?當然,她們不會知道何承安究竟為什麼怕她,只會理解為,那是趙綿澤對她的偏寵已經到了極點。

夏問秋的住所,夏初七兩年前是來過的。

進入內室之前,她仔細看了一眼。沒有想到,那一隻紅嘴綠鸚鵡居然還站在鸚鵡架上,趾高氣揚地審視著眾人,那隕石做的架子,依舊那麼精美華麗。

瞥著鸚鵡,夏初七目光微微一涼,彎了彎唇角。

「真是好鳥!」

何承安見她不挪步,頭都大了,恭順道:「七姑娘,皇太孫和太孫妃都在裡間……請,請吧。救一人,活兩命,您這是積德生善的好事……」

他不敢催了,只敢「請」。

夏初七低頭瞥了一眼他攤開的手,還有恭謙的態度,笑了笑,「我如今不想積德,也不想做好人了。」說罷見何承安呆住,她淺笑入內。

內堂裡面,一排垂手而立的丫頭和太監,個個的臉上都是一副如喪考妣的哀色,大氣都不敢出。而她的嗅覺太敏銳,人還未走近,空氣里那一股子怪異的血腥味兒便沖入了鼻端。

埋汰!

她暗哼一聲,抬眼望去。

一張花梨木的精雕大床上,夏問秋正痛不欲生地按著小腹呻吟,一雙杏眼神智渙散,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往下滑落,樣子無助而狼狽。趙綿澤坐在床沿上,亦是寒著一張臉,束手無策地握緊她的手,不停地小聲在安慰。而太醫院那位林院判,一頭冷汗地抬頭來看她。

「喲,太孫妃這是怎的了?生病了?」

夏初七不慌不忙地先朝趙綿澤福了福身,才換上了一副驚訝的表情。

「七,七妹……」夏問秋像是痛得人都傻了,看見她進來,濕透的睫毛眨動幾下,目光里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哀求,「救,救救我……我痛……」

夏初七微微一駭,佯裝不解地抿了抿唇,看了看林太醫,才又失笑,「太孫妃這話不對啊,林太醫千金國手都沒有法子,我一個區區的婦道人家,不能文不能武的,如何能夠救你?」

她的張揚不羈,她的不留情面,似乎絲毫都沒有因為趙綿澤在場而有所收斂。如此一來,夏問秋原本只是腹絞痛,如今連心肝胃脾腎都跟著抽得發痛了。心裡恨了恨,她緊咬著牙瞪了她一眼,一把抓住趙綿澤的手,瘋了一般哭喊。

「綿澤……我痛……要痛死了……」

趙綿澤眉頭緊蹙著,似是心痛了,扶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半攏在臂彎中,側過眸子來,聲音沙啞地喊了一聲。

「小七,先不說這些了,快來為你三姐仔細切個脈……」

夏初七心裡一聲冷笑,淡淡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這三天待在澤秋院里,他似是整個人都憔悴了下去,那一個豐朗俊朗,溫潤如玉的皇太孫,如今眼角略有青紫,嘴唇乾澀脫皮,一看便知是沒有休息好,還心急上了火。

這兩個的感情,還真是深厚啊!

心念一轉,她一動也不動,就那樣看著夏問秋蒼白尖削的臉,不肯走近一步,那招人恨的傲嬌樣子,瞧得趙綿澤暗暗發急,不停地沖她遞眼神,可她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突地別開頭去,看向了林太醫。

「這位太醫,我也略通岐黃,既然皇太孫找了我來,我雖不才,也只好略盡綿力,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只是不知,太孫妃目前的情況如何?」

一句「死馬當成活馬醫」,氣得夏問秋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撫著肚子,更是要生要死的呻吟。

林太醫嘴唇抽搐一下,差點栽倒。

他與她曾有過交道,兩年前也在她的跟前吃過癟,雖然那個時候他穿男裝,此時是女裝。可這樣幾句話下來,他已然想起這個夏七小姐到底是哪一尊「神」了。

清了清嗓子,他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密。

「七小姐,妊婦胎安,全憑氣血。如今太孫妃脈象不定,沉遲氣滯,血盛氣衰。依下官看,此胎已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這麼嚴重?」

聽林保績說得這般肯定,夏初七卻並不意外,只是略略垂了垂眸子,裝著思考的樣子靜默了片刻,調整出一個難受的表情來,痛惜地一嘆,「我聽說太孫妃以前的幾次妊娠,都是不足三月滑胎的。如今這一胎,卻是足有四月了,想來胎兒已成形,很穩定才是……怎會又保不住了?」

聽見她陰陽怪氣的聲音,林太醫汗毛倒豎,只覺她的目光就像長了刺兒,讓他渾身不自在,趕緊低下頭,不敢正眼兒看她。

「想來是太孫妃落胎多,身子虧損導致。」

夏初七歪了歪嘴角,心底冷笑了一聲,不再理會林保績,走過去看了一眼正在安慰夏問秋的趙綿澤。

「我若為她切脈,你得先赦我無罪。」

在夏問秋呼天搶地的喊痛聲里,趙綿澤原本就心急火燎,如今看她一副不溫不火的討價還價,卻急也不是,怒也不是,唇角不由狠狠一抽,目光深了深。

「你何罪之有?」

夏初七輕嘆,壓著聲音,說得極是無奈。

「不要怪我啰嗦,這些年,我吃的虧還少么?如今總算總結出來,為則易錯,不為則不錯的道理。若是我一切脈,胎兒真的保不住,太孫妃一口把責任賴在我的頭上,我可承受不起。」

趙綿澤心臟一沉,溫雅的臉上泛起一抹苦笑,「你不必如此小心,秋兒的身子我曉得,自是與你無關。」

「真的?你保證。」

「我保證。」趙綿澤放軟了聲音,「小七,快別耽誤了。」

後面那一句話,他幾乎帶上了懇求。

說罷,見夏初七仍是不動,他無奈地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