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順手栽贓!

這個夜晚並不平靜。

夜襲與廝殺煙消雲散,渤海灣的水載著官船一路往萊州而去,但遭了大火大劫之後,船上無人再睡。兵卒們在整理和修補船艙,紛紛慶幸劫後餘生。

丑時已過,夏初七所在的船艙里,人都散了去。鄭二寶先前因「喜脈」之事,觸了心,狠狠慟哭了一場,大抵哭累了,蜷縮在角落裡,睡得呼嚕聲聲。

甲一冷著臉站在床邊,看著躺在半躺在床上情緒莫辨的夏初七,遞上一盅水。

「說說罷,你有何打算?」

冷不丁聽他發問,夏初七抬起頭來,微微一怔,尖削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柔到極點的神色。清越的眸子里有喜色,亦有憂色,像一片飄蕩在水中的浮萍,不著實地的微微發懵。

「什麼打算?我不明白。」

甲一瞥一眼她的肚子,直截了當。

「孩子。」

夏初七素知他看上去不言不語,像個機器人似的只知執行命令,實則上心細如髮。也不再隱瞞,捋了捋頭髮,彎了彎唇,朝他淡然一嘆。

「就知瞞不過你。」

「我不是鄭二寶,知你姦猾。」

「是。」夏初七牽了牽唇,柔軟的手心情不自禁地捂在小腹上,面上浮著笑意,看著他,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柔色,語氣清冽,似嘆似喜,「我有小十九了,甲老闆,老天待我不薄,竟為我留下他的血脈……只是,我後悔了,若早知會有他,不會這樣做。」

甲一沒有回答。

她咬了咬下唇,帶著歉意地撫著小腹。

這些日子以來,她看似平靜無波,其實內心躁動不安。一心想要復仇,整個思維都沉浸在急切的仇恨里,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懷上了孩兒。從第一次來事開始,她的小日子就不太准,趙樽過世,她情緒不穩,早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如今想來,她不僅後怕。先前的奔波旅程、長夜不眠、澆桐油放火,跳海逃生……實在太過驚險,太對不住她的小十九了。

第一次做娘,竟這般不合格。

她微微一嘆,卻聽得甲一冷冷的詢問。

「你的計畫,還要進行嗎?」

瞥了一眼他並無喜色的表情,夏初七垂著眼皮,眼角的光線被散亂的頭髮擋住,視線有些模糊,情緒亦是起伏不平。

久久,她沒有回答。

她猶豫了,真的猶豫了。

先前她一意孤行,回京尋仇,那樣果敢的最大原因是她不怕死,無牽無掛,亦無所畏懼。可如今,診出喜脈,她的肚子里有了小十九,有了她與趙樽的孩兒,一顆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她可以不顧及自己的生死,怎能讓小十九跟著她一同涉險?這不是母親所為。

既如此,先讓那些賤人再蹦達蹦達吧。

雙眼微微一眯,她終是抬頭,迎上了甲一黑沉沉的眸子,正色問。

「幾時了?」

「寅時了。」

甲一的聲音平淡無波,她卻猛地一震。

寅時了,天快要亮了。

也就是說,她必須馬上做出決定。

按她先前的預謀,官船一到萊州碼頭,趙綿澤或東方青玄派來的人,就會在那裡等候。她因了夜間遇襲之事,身體不適,昏厥無力,而夏廷德刺殺她,放火燒船,殺定安侯和菁華郡主滅口,這些事,也會一併傳入趙綿澤的耳朵。這樣一來,不僅定安侯護佑有功,夏廷德也必將挨一記悶棍。就算趙綿澤還要用他,暫時不會要他的命,至少也會對他和夏問秋心生芥蒂,擼了他的兵權是早晚的事。這樣她入宮,會安全許多。

可如今……

想到她自己親手鋪開的局面,她突地驚慌起來。不能再等,再晚一點,官船到了萊州,恐怕她想從局中抽身,也來不及了。

一念至此,她騰地坐了起來。

「走,找大牛哥,給我們換一艘船。」

甲一手臂微僵,低頭看她,「放棄了?」

「是,甲老闆,我放棄了,我不能帶著小十九冒險,再怎樣,我也要先顧著他平安。」夏初七撫著小腹,眸子暗了暗,想到離天亮也就一個時辰了,跳下床去,碰了碰鄭二寶的肩膀。

「二寶公公,趕緊收拾細軟。」

「啊?」

鄭二寶揉著惺松的眼睛,大為不解。

「主子,收拾細軟做甚?」

夏初七瞪他一眼,「跑路。」

天未明,但天邊已有斑白。

官船划過水面的聲音,刺耳地傳入耳朵。

與夏初七想的一樣,陳大牛並未入睡。她在客艙里見到他的時候,他剛從雜物艙過來,大概審訊完了夜襲的「海盜」,他黑著一張臉,樣子極是難看。

「楚七,你找俺有事?」

夏初七抿了抿唇,壓抑著急切的心情,慢騰騰地坐在圓杌上,微微一笑。

「大牛哥,知道是什麼人做的?」

聽她發問,陳大牛黑著臉哼了哼,「俺就曉得沒這般簡單。果然,這些不是什麼狗屁的海盜,你沒想到吧,他們是永寧府曹志行的人。」

「曹志行?」夏初七蹙眉。

「楚七你不曉得這個中關係,曹志行早些年跟俺一樣,都在晉王麾下幹事。可那小子沒啥真本事,為人卻狡詐多端,殿下並不看好他。後來也不曉得咋的,那廝調離了,竟是擢升了千戶。俺想,十有八九是攀上了魏國公,這才得了提拔。」

這樣的結果,夏初七自然不意外。

只是她知夏廷德素來老奸巨猾,即便敢明目張胆的用曹志行的人,恐怕早就想好了退路,或者說,如果放棄他這顆棄子。只要不是他本人乾的事,有了夏問秋在中間斡旋,在這節骨眼上,只怕趙綿澤雖有猜忌,也未必會動他。

不過這件事,目前她不想考慮。

看著陳大牛怒氣沖沖的臉,她微微一笑。

「大牛哥,你不要這般生氣,只需如實上報朝廷,他們要如何處置和調查,那也是無法干涉的了。只是,經過今晚的事,我想好了,那些人是沖著我來的,我不能再連累你。」

「瞧你說的,什麼連不連累的?」

「大牛哥,能不能麻煩你,給我一艘船,我想馬上離開。」

陳大牛吃驚地瞪著一雙眼,沒回過神來,「那哪成?楚七,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姑娘家,俺怎能讓你這般離去?不行不行,太危險。萬一夏廷德那老狗不死心……」

「大牛哥,我決定了。」夏初七打斷了他,唇角一翹,仍帶著微笑,「你想想看,夏廷德都能知道我在船上,還派人來殺我,明日的萊州碼頭,會不會更熱鬧,會不會有皇太孫的人?」

陳大牛眸光一沉,突地握緊了雙手。

「他奶奶的,他們欺人太甚。」說到此處,他目光爍爍,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語氣沉沉。

「楚七你放心,俺是不會讓你一個人涉險的,若他們不顧晉王殿下的體面,非要強來,逼你做一些不願意的事,俺就算給他們拼了命,也一定會帶你逃出萊州。」

「大牛哥!」

聽著他鏗鏘有力的聲音,夏初七知他男兒血性,心裡微微一暖,可卻是笑著搖了搖頭。

「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你得記住一點,眼下千萬不要與他們鬧掰,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當鞏固自身勢力為緊要。」唇角彎起,說到此處,她聲音小了點,輕如羽毛,帶了幾分幽冷的感嘆。

「指不定將來,我們娘倆,還得靠你呢。」

這一句話,如同悶雷,再次炸了陳大牛。

「你是說,你真的……」

見他的視線緊緊盯著自己的肚子,夏初七笑得有些甜,「大牛哥,我不瞞你。我確實是有了爺的孩兒,先前那樣說,是不想將此事傳揚出去。當然,也請你,請你務必保密。」

「哎呀,娘的,這太好了。」

陳大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臉喜悅,哈哈大笑不已,「如此這般,殿下的在天之靈,也當欣慰了。」

見他的喜歡真真切切,夏初七咬著下唇,也是由心的笑了笑,隨即,意有所指地道:「大牛哥,為了爺,為了小十九……請你務必保重自己。這世道,手中無權無兵,靠著一腔熱血,沒有用。你可懂我的意思?在這一點上,你得多聽聽菁華郡主的勸。」

陳大牛眼眶一熱,點了點頭。

「俺懂你的意思,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大牛哥是一個大英雄,將來必會位極人臣,領天下兵馬,榮光萬丈。呵,等我與爺的孩兒長大,還得倚仗於你。」夏初七慢悠悠地說,「所以,為了小十九的安全,現在我必須下船離開,大牛哥你繼續乘官船往萊州,算是為我掩護。再遲,就來不及了。」

她的話,很有道理。

陳大牛自然也知個中厲害。

慢慢的,他終是鬆開了緊攥的拳頭。

「你說得有理,你與俺同行,目標太大,那些人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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