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追債,誰欠誰的債?

若是她沒得記錯,如今腳下踩著的這個地方,就是她與趙樽分手的地方。但如今空間潮濕、悶熱、高溫依舊,她自己也依舊,就是那人不是依舊在這裡等著她。

胸口一陣悶痛。

她難耐地躬下身來,喊得嗓子幾乎破啞。

「趙十九!」

一聲,又一聲。

「殿下!晉王殿下!」

一聲,還一聲。

「天祿!天祿!」

一聲,再一聲。

無數人都看見了希望,放聲吶喊,喊聲蓋過了她的聲音,可除了敲擊鐵鎚榔頭和鑿子的「乒乓」聲,再無回應。

幸而夏初七確認了地方,眾人有了挖掘的目標,精神了許多。陳景領著幾個將士揮舞著膀子,拚命挖掘前面攔路的堆積物,一一挪動開來。

這個地方大多是塌陷的土,裡面夾雜著硬石,比先前純粹的硬土和原石,容易得多。狹窄的甬道,越擴越寬。從天梯石洞中滑下來參與挖掘的人,也越來越多。

可人始終未見。

人一多,百媚生的霧氣,淡了不少。

夏初七緊張地攥著手,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裡。

無力加入,她只能默默等待。

往前挖了約摸兩丈多遠,仍是不見趙樽的人,如風終是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抹了抹額頭上的泥土,放大嗓子,聲音在甬道里的空響,極是清晰。

「大都督,大都督,不能再往前挖了。」

「為何?」

東方青玄看著他,眼尾挑出一抹含著冷芒的不悅,絲毫不像往日永遠噙著微笑的柔和,樣子極為駭人。如風喘著粗氣,回頭看了一眼開挖的甬道盡頭。

「大都督,這個地方,原是塌陷,填充物皆是由上頭而來,土質鬆軟,硬石不穩,若我們貿然往裡開挖,定會再次塌方……」

塌方在這般深的洞底有多危險,東方青玄自是明白。

他微微眯了眯眼,徑直越過如風走到前面,仔細看向兵卒們在躬腰刨土的地方。果然,此處與上面的硬土不同,塌陷下來的土裡雜著石塊,沙礫,確實鬆軟,無法支撐甬道。

「大都督,怎麼辦?」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東方青玄的臉上。

趙樽要救,但旁人的性命也不能不顧及。若裡面大面積的鬆土,這般挖掘不僅救不了趙樽,還是在拿旁人的小命去玩。到時候,只會有更多的人為趙樽陪葬在裡面。

四周安靜了一會。

元祐看了看夏初七虛弱的樣子,伸手扶住她,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可她卻推開了他的手,靜靜地走到了東方青玄的身邊兒。

「下面有黃金,很多很多的黃金。八間偌大的屋子裡,裝滿的都是黃金,珠寶,各種價值連城的寶貝……」

她低低喃喃,聽上去情緒並不多。

但是地面的人卻熱絡起來……

「黃金?天啦!」

「難道藏寶就在裡面?」

有人抽氣,有人低嘆,有人不太相信。

東方青玄瞥了一眼她蒼白的小臉兒,鳳眸微微一暗。

這時候的她,眸子很淡,情緒很涼,平靜無波樣子有一些可怕。可她眼下故意說有黃金的意思,他又豈會不懂?胸口莫名銼了一下,他唇角揚起,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透出一絲寒意,又夾雜著一絲淡淡的嘲弄。

「諸位可有聽明白?黃金,只要挖開這裡,找出晉王殿下,就會有很多很多的黃金,足夠你們享用一生,你們還怕死嗎?」

「可是……大都督!真是不能再挖的,危險……」

如風低低的辯白,聲音略小。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沒有錯。但是這裡除去趙樽本人的親信人馬,別的人也都有父有母有妻有子,並非都願意為了「聽得見卻摸不著的黃金」去送命。而更緊要的是,在大部分人的心裡,像這般大面積的整體坍塌,力量如此之大,趙樽在裡面也被活埋了,過去這麼久,活著的可能性太小。

「大都督,諸位兄弟——」

夏初七清了清嗓子,紅腫的眸子淺眯著,望向了眾人。

「我知道這樣的情況下挖掘有危險,但即使還有一線生機,我們也不能放棄殿下的性命。我也知,胡亂挖開鬆土容易造成坍塌,但我們可在這處岩石壁為基礎,慢慢往裡擴大,一邊往裡搜救,一邊將鬆土運出,一邊築牢甬道,速度雖是慢一點,但比什麼都不做強。」

頓了頓,她咽了咽唾沫。

「當然,得以大家的性命安危為緊要……」

她嗓子早已沙啞,但一席話說得卻很誠懇,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出聲哀求,就是這般平靜的樣子,才更是讓人瞧著揪心。

「挖罷!」元祐第一個出聲,狠狠拽過一名兵士手上的榔頭,率先開動,「放心,出了事,小爺擔著,你們誰若送了命,你家父母,小爺定會為你們養老。」

「挖!」

陳景二話說,沖了上去。

「弟兄們,開挖!大不了,為殿下陪葬!」

響應著元祐與陳景的話,幾乎就在他們上前的同時,趙樽的近侍們和元祐手底下的金衛軍們也都紛紛行動。而剩下來的一些人,猶豫不決,一陣寂靜,面面相覷著,似是在等待東方青玄的意思。

東方青玄沉默了。

夏初七也沉默著看他,目光蘊含了熱切。

站立點已經沒有了趙樽,那麼很大可能是被沉下去,這般大的面積,靠少數人的力量,一時半會是沒有辦法挖開的。但時間多拖一刻,趙樽便多一刻的危險,她需要東方青玄的幫助。

二人目光在幽暗的空間交接一瞬,他輕緩柔和的聲音終是響起。

「都照她說的做。不然,回京我等也無法向陛下交代。」

「……是。」

在這樣的地方挖甬道,隨時都有塌方的危險,這屬實是一個要命的活汁。可有了黃金,有了命令,眾人商議了一下較為安全的築牢甬道法子,終是艱難地往裡探行。

這一回,提著心,吊著膽,除了鐵器與硬土石頭的撞碰出的「鏗鏗」聲,再無人隨便說話。氣氛沉寂得令人心臟扼緊,呼吸微窒。

「報——」

一道曳長的喊聲,從天梯洞口傳來。

「大都督,右將軍,北狄的阿古將軍求見。」

聽到是北狄人,元祐就沒有好氣。

「何事這般急?」

那人道:「阿古稱,是為皇陵之事而來,帶著北狄皇帝的手書,要與大都督和右將軍商談……」

很顯然,挖皇陵不再僅僅只是救一個人的事情。

而是已然上升到國與國的政務高度。

前朝的太祖皇帝的陵墓,他不僅是北狄的祖先,還是他們的尊嚴。

北狄阿古率人來陰山,如今這算是先禮後兵了。

歇息了這般久,若是再一戰,又將要血流成河。

另一方面,時人皆遵從死者為大。

即使前朝已覆滅,大晏軍這般大規模的公然盜掘太祖皇陵,也不是一件理直氣壯的事。傳出去會讓天下人戳脊梁骨,寫入歷史,也得遭千秋萬史的後人唾罵。

有一些不想挖掘的人,鬆了一口氣。

可看了東方青玄一眼,元祐卻冷笑著,重重一哼。

「挖便是挖了,小爺管他娘的那些破事?東方大人,我上去會會阿古,你帶著人繼續挖,無論如何也得把天祿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此事的責任,由我一人承擔。」

說罷,元祐急匆匆的離開了。走前,他紅著眼走過來,要安慰了夏初七,但她仰天看了他一眼,牽了牽唇,神色卻極是淡然。

「哥,你去吧,我沒什麼事。」

這個時候,她脊背站得很直,但血卻是冷的。

戰與不戰,旁人的死活,她已然提不起力氣去關心。她知道自己自私,眼下心裡只有一個瘋狂的偏執念頭,也只關心趙樽……趙樽他如今在哪裡,他是不是等著她去救他?那個滿載著黃金的迴光返照樓,是否隨著他一起,還深埋在地下,他又能等待多長的時間?

陰山的天,冷入肌骨。

駐軍大帳里,元祐與幾個大晏軍將校一起,與北狄的阿古將軍圍爐敘話。彼此本就是宿敵,打仗也是多年。如今又因了太祖皇陵被挖掘一事,氣氛一僵,自然更是談不攏。

尤其元祐與阿古。

一年多前,他二人曾在盧龍塞外的藥王廟打過交道。當時是與北狄交接公主烏仁瀟瀟。大概心疼他們的公主殿下,阿古一見到元祐出現就沒有好臉色。但還是公事公辦地將北狄皇帝的文書遞了上去。

「右將軍,這是我們皇帝陛下親筆所寫。」

懶洋洋地接過北狄使者遞來的信函,元祐粗略地看了一眼,其上內容無非是要南晏停止盜取他北狄祖宗的皇陵,並指責這種行為有多麼的不恥和遭世人詬病。末了,又說,若太祖皇陵被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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