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貪婪與生死

趙樽似是不明白她為什麼大驚小怪,眉頭略微一蹙,淡淡掃視了一下周圍眾人,才慢條斯理地回答。

「本王幼時在宮中,曾翻遍典籍,在一本前朝修訂的《太祖秘錄》里,讀過這麼一段,說太祖陵寢,以山為陵,隨葬珍品若干,但為防盜掘,宮牆堅固,機括精巧。墓道一為陰,一為陽。陰者為虛,陽者為實,極是附合我等入內的上下墓道記載。另秘錄又云:陵墓前室有八。采《奇門遁甲》之精巧計位,分休、生、傷、杜、景、驚、死、開八室,除前室和甬道,後室另設一千零八十局……」

原來如此。

夏初七暗自懸起的心臟落下,點了點頭,將手上帛書的內容與眾人說了一遍,將它還給東方青玄,又豎著大拇指為趙樽點了個贊,黑亮的眸子才微微一眯,看著趙十九,似是又想起什麼,好奇地問。

「那本書上,可還有其他內容記載?」

「無。」

「就這幾句。」

「是。」

癟了癟嘴巴,夏初七直呼可惜,眼珠子轉動著,不時瞄著這間石室,骨碌碌又轉了回來,直勾勾盯著趙十九,又有不解。

「那奇怪了,你又怎知這是休門?這間為八室中的休室?」

趙樽不答,反問,「你有事嗎?」

「我?我啥事?」

「皇蛾碰到你,你沒事吧?」

夏初七搖了搖頭,疑惑不解,卻聽他淡淡解釋道:「北方坎宮為休,此乃坎位。再說,休者,憩也,屬吉門,修造亦是大利,應排在八門之首。休門中有皇蛾,乃吉祥之兆。」

聽他娓娓道來,說得煞有介事,夏初七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眼睛裡滿是崇拜和驚喜之意,看見他就像看見了無數的金錢財寶在面前飛。

「爺,您太厲害了,我好崇拜你,真沒想到,你不僅棋藝精湛,武藝高強,還懂得奇門遁甲。太好了,我的寶藏有著落了。快快快,我們趕緊過五關,斬六將,扛著金銀珠寶,夫妻雙雙把家還。」

聽她眉飛色舞,趙樽俊臉一黑。

「我有說懂?」

夏初七微張的嘴合不攏了。

愣愣看他片刻,她滿是失望的耷拉下眉頭。

「你不懂?」

從希望到失望,她臉色變幻極快,就像一個糖果就擺在面前,又被人拿開的小孩子,極富喜感。趙樽瞄著她,唇角若有似無的揚了揚,無奈地嘆一聲。

「奇門遁甲術數,相傳為帝王之術,原本就源於戰事上的排兵布陣法,我那時閑極,確實曾習得一二,皮毛而已。但你得知道,此間包羅萬象,極是深奧,用在不同的地方,便會有不同的計較。且布陣之法,與布陣之人的心思相關,豈是那般容易猜度?」

「那不廢話么?也就是說,誰藏的東西誰知道,旁人都找不到,對不對?完了完了。」

她苦惱地雙手抱了抱腦袋,左看看,右看看,看著這間除了皇蛾屍體一無所有的石室,又看看其餘幾個都不拿好眼色看她的人,覺得呼吸突然不暢快了。

單聽趙樽這麼解釋,她的頭便已經大了,更不要說破了前室的八室,還有後室一千零八十局等著。

果然天上不掉餡餅,哪有那麼容易得來的藏寶?藏寶啊,寶藏啊,都無緣了!

趙樽見她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眉梢一揚,撩看了一眼噙笑而立的東方青玄,淡淡道,「原路出去,先想辦法離開陵墓才最緊要,東方大人以為呢?」

東方青玄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然在室內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實找不出任何的突破口,又聽得趙樽這般說,只抿了抿唇,淺淺一笑。

「即如此,只好這般了。」

他二人決定了,無人再有異議。

一行人準備退出去。

夏初七扯著趙樽的袖子,緊緊跟在他的身邊,不死心地又回頭看了看石室,肚子突地「咕嚕」一下叫喚出來,在安靜的石室內,聲音極是詭異。

她不好意思地尷尬一笑。

「對不住,肚子要造反了。話說,陳大哥和如風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

趙樽眉頭一蹙,也是警覺起來。

「出去或可遇見。」

一行只剩十來人,拿著火把,便從「休室」門口被推開的兩塊巨石邊繞出,想要原路離開墓道,可出得那門,沒走多遠,全部人都愣住了。

「娘也!」

夏初七第一個驚叫出聲。

黑暗裡,火把的光線照不了多遠,但他們的面前,哪裡還有什麼原路?這裡根本就不再是那一條長長的甬道,而是另外一個門,門裡是另外一間石室。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慢慢步入。

這間石室里,與休室不同,密布著大小形狀各不相等的石獸。石獸皆為精美石雕,中間有一個金光燦燦的壘高祭台。祭台有步階相連,祭台上方堆砌著無數的黃金玉石,映出明亮的光線來,下方的石獸每一隻都面帶微笑,對著祭台的方向,呈仰望的姿態。除了祭台上的金銀珠寶外,下方的石獸,腳上戴的、脖子上繞的、頭上頂的也通通都是珍寶玉石。

這裡,就像一個財富陳列館,熠熠生輝,極是耀人之眼,看得夏初七眼花繚亂,微微張大了嘴,有一種幸福來得太突然的感覺。

四周寂靜無聲。

許久,都無人動彈。

「這些就是前朝末帝逃亡時攜帶的藏寶?」她低呼一聲,從喜悅中緩過神來。顧不得餓得「咕咕」直叫的肚子,扯了扯趙樽的袖子,一雙眼睛裡,全是被黃金耀出來的晶亮光芒。

「快快快,爺,趕緊差人搬東西啊?天啦,我們這是要發啊。這麼多這麼多的錢,我們這些人每人分一份,人人都能富甲一方,子孫後代都不用受窮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

另一聲更粗嘎的狂笑,來自鋪滿黃金的石室對面。

只見那原本平整的石壁,在「哐啷」一聲,打開了一道石門。笑聲的主人,便是來自那個石門裡,一個極為熟悉的人。

真是冤家路窄。

夏初七閉上嘴巴,一聲嘆息。

不是他們期盼的陳景等人拿來吃的,而是該死的夏廷德領了一大群人進來了。他披頭散髮,樣子極是狼狽,他的一群下屬,樣子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要不是他們人人都穿著盔甲,拿著武器,真是像極了逃荒的民眾。

「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夏廷德看見石室里的金銀財寶,渾濁的老眼紅了。可笑聲未完,轉眼就看見了趙樽等人。眸子一陰,他磨了磨牙齒,再無先前看見趙樽時的恭敬,就像見到了世仇一般,哼了一聲。

「晉王殿下,大都督,久違了。」

趙樽唇角微涼,並不搭理他。而東方青玄素來好脾氣,唇角輕勾著,笑得極是好看。

「魏國公,真是幸會。」

夏廷德雙目赤紅,兩道目光刀子般剜過來,冷冷一笑,看向趙樽,嘴裡說不出來的恨意。

「哼!晉王殿下好歹毒的心腸,好狠的算計。你定然沒有想到,老夫還能活在這裡吧?」

趙樽面色平靜,一動不動。

「魏國公此言何意?」

見他發問,夏廷德老臉漲得通紅,揚起手上的刀鞘便指向他,「老夫真沒想到,殿下你竟會置萬千將士的性命於不顧,在陰山埋設火藥,害得老夫差一點就喪了命。不過這般也好,老天也算沒有薄待於我,誤打誤撞,竟讓老夫打開了藏寶之門,哈哈哈哈。」

又是一串笑聲,鬼魅一般迴響在石室里,夏廷德極是得意,夏初七卻聽得微微一愣。

在這之前,她得知是火藥引發的雪崩和山體崩塌時,直覺那火藥是夏廷德搞得鬼。因為在陰山,除了趙樽和東方青玄,剩下便只有一個夏廷德了。可如今看他的樣子,加上夏廷德當時也在南坡的山腳下與趙樽叫囂,那時雪崩,他自己不也危險么?

如此說來,陰山另有旁人?

好個一石二鳥之計!

趙樽若是死了,罪魁禍首就是夏廷德。若是夏廷德也死了,真相就會永遠埋葬。得利的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最大的好處。

可到底是誰?

她抿著唇,還沒有想明白,便聽見趙樽淡淡道:「魏國公此言差矣。」他的聲音並無太大意外,接著又道:「本王一意救人,怎會做這等事?更何況,當時本王也在南坡,與魏國公相距不過十丈,怎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夏廷德也不是蠢貨。

先前之所以懷疑趙樽,也與夏初七的想法一樣。除了他自己之外,陰山就剩下一個趙樽。只一想,他也倏地回過神來。

「不是你,還會有誰?」

趙樽冷冷剜他,唇角掀出一抹譏誚來,「魏國公要是有命出去,應當好好查一查你營中的細作。」

細作兩個字,悶雷般敲在夏廷德的頭頂。

轉念一想,他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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