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大亂前,歌舞昇平

洞穴里,四處漆黑。

甲一此人向來穩重,如今被他這般恐懼的一吼,夏初七脊背生涼,汗毛倒豎,下意識便摸向左手的鎖愛護腕,嗖地轉過身去。

可面前空蕩蕩的,除了石壁,還是石壁,哪裡有東西?

她吃驚,「有什麼?」

他在背後,說:「你看不見?」

這聲音,冰透入骨,驚恐萬狀,讓她遍體生寒,血液開始全身逆躥。難不成是甲一看得見的東西,她看不見?攥緊「鎖愛」護腕,她聲音微沉。

「到底是什麼?」

背後,傳來甲一的聲音,「你背後,自然是我啊。」

她轉身後,背後可不就是他么?夏初七脊背一僵,哭笑不得,沒有想到向來正經的甲一也會戲弄人,她故作生氣背轉身來,就著火把的光線,盯著他一步步靠近。

「你找揍?」

「說了你揍不過我。」

他回答得理所當然,就好像他根本沒有戲弄過她一般。

夏初七看著他,突地一怔,古怪地笑了一笑,慢悠悠抬手,指向他的背後,一本正經地道:「我是揍不過你,可你背後的人,卻可以幫我揍你。」

同樣的招數,剛哄了旁人,甲一如何會信?

「哼,還想騙我,走吧。」

他聲音剛剛落下,不曾想,背後就傳來一道極沉的聲音,「她沒有騙你。」

甲一嘴角抽搐下,調轉回頭便看見黑暗中一襲黑衣出現得無聲無息的趙樽,慢慢進入火把的光線中。他微微一驚,拱手低頭。

「殿下。」

趙樽輕輕「嗯」一聲,雲淡風輕地道:「連我近身都不知,心思長哪裡去了?」

說罷他不再多說,瞄他一眼,大步過來拽了夏初七就率先往外走,甲一閃在身側,讓開道兒,原地默了片刻,極是不解地撓了撓頭,默默跟隨。

他哪知道,這位爺如今是一隻裝醋的罐子?只暗暗心驚,趙樽的武藝從來不露底,即便是他們這幫近身侍衛也不太清楚底細,今日被他靠近背後,竟一無所知,確實也驚了他一身冷汗。

一個火把,三個人,沿著甬道出來。

夏初七將頭在趙樽胳膊上貼了貼,說話時的語氣,早無對甲一時的兇巴巴,不過轉眼,便溫柔可人了不少。

「你怎的來了?」

趙樽低頭看她一眼,蹙了蹙眉,沒有說擔心她的安危,只漫不經心地輕聲道:「怕你背不動那般多的金銀,特地來幫你。」

知他故意酸她,夏初七癟嘴:「哪裡來的金銀可背?姑娘我白來一趟,正生氣呢,你莫要損我了。」

趙樽默然,視線落她頭頂,「死心了?」

夏初七將手插入他的臂彎,「除非面前是黃河。」

趙樽眉毛挑高,無奈一嘆,「阿七,爺有個問題。」

她奇怪他的反應,抬頭看去,「問唄。」

他平靜無波的俊臉上,一本正經,「爺可以揍你嗎?」

她翻了個大白眼兒,嗖地回頭,就把這個血腥味極濃的問題丟給了默默跟隨的甲一,還故意朝他擠了擠眼睛,示意他幫自己,「甲老闆,你說呢?身為我的貼身侍衛,若是有人要揍我,你幫誰?」

甲一冷靜地告訴她:「我幫著人揍你。」

「……」

夏初七被孤立了。

看著甲老闆不仗義的臭臉,再看看趙十九傲嬌的大爺風姿,她不得不默默地感慨,封建社會的婦女果然是沒有地位的。默了片刻,她手指一緊,突地扣緊趙樽,略帶緊張地道:「趙十九,別回頭。」

趙樽狐疑,「怎了?」

她低低道,「背後有鬼。」

趙樽緊緊抿著嘴唇,知她故意說甲一,也不搭話,只抓過她的手,加快了腳步,「我看你就是只鬼。」

「哎,我若真是鬼就好了。可惜了,我不是。」

「……」

「若我是只鬼,我便回到此處還沒有被損毀的第一現場,肯定能發現些什麼痕迹。如今這什麼都沒有留下,我親愛的寶藏要怎樣才能找到?」

「戲文聽多了。」

不管趙樽的低嘲,不管甲一的默默鄙視,她一個人邊走邊考慮邊說:「我想想那時的情形啊,一個王朝落幕了,退守關外,從國庫帶出大批的金銀財寶,卻得知敵軍追來的消息,帶著金銀財寶在身邊必然成為累贅,會怎麼辦?找一個地方深埋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是……」

為什麼此事會成為了一個傳說?藏寶到底哪去了呢?

很有可能,在她便宜爹打劫到陰山之前,這批金銀財寶已經被前朝的人藏穩了。他便宜老爹劫住了人,卻沒有劫住寶,且人家藏的方式隱蔽,他們根本就找不到,但老皇帝不信任他,這或許就是後來滅門慘案的導火索。

另有一個可能,就是她那個便宜爹與她一樣,也是一個愛財如命的人,劫到了這批多可敵國的金銀財寶,如何捨得便宜地交給朝廷?於是乎,他自己把它藏起來。

可問題回來,到底要怎樣藏,才能藏得這樣無聲無息,引無數英雄豪傑折了腰挖爛了鋤頭都找不出來?

一念至此,她腦子裡靈光一閃,突地拽住趙樽的手,猛地回頭看甲一,雙圓睜大。

「我想起來了。」

甲一愣住,「什麼?」

夏初七飛快瞥了趙樽一眼,低低問甲一,「先前我們看見的那塊粗糙的凸型石壁,我說被人為破壞過的那個,像不像是一塊墓室的碑?你們說有沒有可能,這陰山其實是一座陵墓,比如是某個大人物的,或者某個皇帝的皇陵,設計了許多的機關……」

甲一垂頭默然,趙樽再次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戲文里的段子……」

「知道秦始皇陵沒有?依我看這陰山風水極好,山脈層巒起伏,溝壑縱橫,尤其這北坡地勢險峻雄偉,處處顯有氣勢磅礴之態,不正是龍脈所在……」

「哎!」不待她說完,趙樽無奈劫住她的話,「阿七什麼時候,研究起堪輿之術的?」

夏初七瞥向他,毫不猶豫地吃笑。

「姑娘我無師自通,瞎猜的。」

趙樽給她一個「爺就知道」的眼神兒,似是對她無詞,也不再聽她瞎扯,緊緊拽住她,行走的速度加快了,直到再次回到軍囤門口,看到守在那裡的陳景幾個侍衛,夏初七心裡的激奮和亢奮才被這一群沒有探寶精神的人給打敗了。

果然只是一個美麗的傳說。

回到駐軍營地時,門口有人等待趙樽,說是有緊急公函到了,趙樽點點頭,領了陳景便先去了大帳。臨行前,他囑她趕緊回營休息,外面風雪大,不要到處瞎逛。

她點頭稱是,乖乖帶著跟屁蟲甲一回帳。

一路踢著營中未有掃凈的積雪走著,她偶爾又從路邊的帳篷旮旯處捏兩個小雪團丟出去,砸得帳篷「噗」一聲,覺得極是有趣。邊玩邊考慮著那神秘的軍囤,以至根本就沒有發現站在她帳外那位紅衣似火的東方大都督。

「七小姐頗有雅興。」

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東方青玄薄唇微勾,妖艷的鳳眸看著她握著雪團的手。

夏初七抬頭看去,白茫茫的雪地上,站著他這麼一個紅衣妖孽大美人兒,那視覺衝擊感實在太強,覺得這簡直就是罪孽。

惡趣味上來,她握緊雪團朝他作了一揖。

「大都督安。」

她難得這般禮貌,東方青玄微微一笑,無視甲一見到仇人一般的姿態,隨意寒暄道:「七小姐這是從外面回來?」

夏初七打了個哈哈,往四周看了看,除了甲一不見旁人,這才壓低嗓子,故作神秘的對他道:「不就是為了那藏寶之事么?我特地在陰山地界上轉了一圈,結果……」

她說到此,停頓住。

東方青玄眸子微眯,「有何發現?」

夏初七翹唇淺笑,朝他勾了勾手指頭,「來。」

東方青玄怔忡片刻,才笑著低頭,側過臉來,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夏初七卻趁著這一瞬,突地將手中的雪團從他的衣領里塞了進去,見他驚得一個哆嗦,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解有大發現,陰山好多雪,到處都是雪。」

換了趙十九,這般戲弄,定饒不了她,但大都督向來脾性極好,那突然侵入的涼意也沒有損毀他他清和妖冶的笑容,只微微僵硬了那麼一瞬,便直起腰來,神態自然地攏了攏衣裳,處理好雪團,正經道:「你沒發現,本座卻有發現。」

「哦?!」夏初七看著他,怕被捉弄,略有遲疑,「有何發現?」

東方青玄微笑,「你就讓本座站著說?」

入了營帳,她親自倒了茶水請他入座。

兩人相坐,東方青玄屏退了左右,卻無法阻止甲一一動不動地立在她的身邊。遲疑片刻,在她同樣無奈的表示沒有辦法之後,他鳳眸微微一眯。

「七小姐答應本座的事,沒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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