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舊人相見。

趙十九讓他守著她?

這個認知,讓夏初七微微一愣。可見甲一的樣子不像在說謊,她仔細一思考,突然覺得這極有可能是趙樽的作風。他應當也是知曉陰山有兇險,這才故意把營中的簡單軍務交給她,目的就是為了拖住她,不讓她跟去。

再仔細想,營中她走了三日,一切井井有條,有她無她根本就不會改變結果,她越發相信了,這次也和以往一樣,他想把相對安全的環境給她,還美其名曰:軍務,樂得她屁顛屁顛的,自以為得了信任。

先人板板的,趙十九實在可惡,又算計到她頭上了。

夏初七臉色登時難看了,瞥向甲一時,目光里的怒火比燭台上的燭光還要耀眼,就像在看仇人似的瞪住他,兇巴巴地問:「他不願意我去陰山,所以就要你看好我是不是?」

甲一唇角抿緊,沒有說話。

夏初七知他是默認了,磨了磨牙齒,繼續惡聲惡氣地問:「甲老闆,我們兩個是不是朋友?」

他不答。

她問:「你事事聽他,就不能聽我一次?」

他不答。

她怒,「你信不信我會宰了你?」

他不答。

她急眼了,「你知道的,我有辦法收拾你,但你卻未必敢收拾我……」

聽得這話,甲一終是回頭,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語氣平靜得像僅僅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誰說我不敢?殿下說了,必要時,可動武。」

必要時,可動武?

低低一「靠」,夏初七哀哀地躺倒床上,想想氣憤不過,又坐起來,努了努嘴巴,「你,外頭去睡。」

甲一頭都不轉,「我不睡,我就坐這。」

看來他是知曉自己在想辦法去陰山了?夏初七咬牙切齒,可她太了解甲一的性子,他就是一根怎樣嚼都嚼不爛的牛筋。既然說什麼都無用,她索性也就不浪費口舌,將床上的被子往自家身上一裹,雙手叉起抱住腦袋,背轉過去,不動了。

良久,背後沒有聲音。

甲一沉默得像一尊石像,一尊不會挪動的石像。

夏初七煩惱了,又翻過來,「你不需要去尿尿什麼的?」

甲一古怪地看她一眼,「不必為口口心,你只管睡。」

這一回,夏初七氣得拉被子連腦袋一起蒙住了。

營帳里,寂靜了一會兒。

沒多久,床上的被子微微起伏起來,裡頭傳來她淺淺的嗚咽。

「你們總是這般自認為是對我好,用武力限制我的自由。可你們也不想想,你們倒是安心了,我又怎能安心?趙十九在陰山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我這不是度日如年嗎?他與我說過的,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我。可如今他在陰山有危險,我卻在錫林郭勒睡大覺。他是一個說話不算話的混蛋,可你卻是一個幫混蛋不幫我的大混蛋。」

她吸著鼻子,期期艾艾的說著,神色極是凄苦,就像果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個人嗚嗚咽咽的,噎得人心裡發慌。

她時常都是笑的,甲一從未聽她哭過。開始還不以為意,只當是小伎倆,後來見她哭得實太恨了,就連嗓子都啞了,終是忍不住冒了一句。

「你別哭了,哭也是無用。」

「嗚嗚……嗚……爹啊,娘啊……沒人疼啊……」

甲一雙手抱頭,煩躁了,「你要怎樣?」

夏初七聞言,猛地掀開被子,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淚汪汪地看著他,燭火下泛著紅潤的面孔,帶著濃濃的落寞與委屈,如枝頭山花,可堪人憐。

「你讓我去,或是你陪我去。」

甲一見她雙眼通紅,面有淚痕,不像假哭,怔怔地看了半晌,英武的眉頭緊緊蹙著,似是有些猶豫。可終究他還是甲一,那個機器人一般只知執行命令的甲一,不是她幾滴眼淚就能改變決定的人。搖了搖頭,他平靜地轉過身去。

「不行。」

看著他寬敞的後背,挺直的脊樑,夏初七哭聲止住了。

狠狠咬著牙,她考慮半晌,終是又開口。

「我心裡煩,睡不著,我出去走走。」

一排排的營帳沐浴在飛雪裡,銀裝素裹,排列整齊,卻透著說不出的清冷,夏初七灌著冷冽的北風在營房之間走來走去,時不時抬頭看那一彎不太清晰的月亮,看那營帳頂上的積雪,看甲一淡然無波的臉孔,覺得再搞不掂他,整個人都得瘋掉。

甲一沒有言語,默默跟著。

沒多一會,夏初七走到了李參將的營帳前,見裡頭還亮著燈火,挑了挑眉頭,心生一計,徑直走了進去。甲一微微一愣,抿著唇不吭聲,只是跟上,並不阻止。

她在帳外咳嗽一聲,裡頭登時有人問,「誰?」

「是我啊,李參將,我是小齊。」

夏初七笑吟吟的低聲應著,很快,李參將就出來了。

他披著外套,見她與甲一一前一後站著,雖有些奇怪,卻還是馬上讓開門來。

「快!裡面前。」

「好說好說。」

「小齊找我有事?」

「沒事沒事。」七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腳步往裡一邁,卻發現不僅李參將還沒有睡,營帳里還坐了好幾個北伐軍的校將。這些人素來都她都是常見面的,全都是趙樽的心腹將領。

她忙問:「來得不巧,不打擾你們吧?」

李參將便是在趙樽走後,負責大營軍務的人,也是此次事件里與她一同處置的人。平素他為人極是爽朗,可如今三更半夜,她突然到訪,也惹得他多了一絲男子漢式的靦腆。攤手請她在火盆邊上坐了,才笑道:「小齊你說笑了,不打擾不打擾。今日發生了這般大事,我也是一時無法安睡,這不,正叫了曾將軍,盧將軍,范將軍幾個一起喝酒清談。」

「幾位辛苦了,你們繼續,繼續,不必管我。」

「呵呵,二位要不要喝兩杯?」

瞄了甲一一眼,夏初七搖了搖頭,笑著謝過,雙手伸到火盆上面烤著,似是隨意談論一般說起:「各位將軍,你們說,殿下此次前去陰山,能順利嗎?據我說知,那魏國公可不是一個善茬,只怕沒那般容易就交接糧草。」

范將軍遲疑道:「不能吧?那糧草本就是撥給我們的。」

盧將軍點頭附合,「魏國公再大的膽子,只怕也不敢做出這等違制的事來,你可知戰事扣押糧草,那是大罪,不說按律當斬,革職降任也是有的。」

夏初七笑容斂住,突地嘆一聲,「那誰曉得?如今不同往日,皇太孫大權在握,魏國公靠山吃山,身份也是水漲船高。尤其,在京時他便與殿下多有芥蒂,若他非有意刁難,何不早早派人把糧草押運過來?非得等殿下親自去要?我看事情沒那般簡單,眾位將軍以為如何?」

曾將軍同意,「有道理。」

李參將想想,也是點頭,「那小齊你的意思是?」

看他終於問到點子上了,夏初七莞爾一笑,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蠢蠢欲動的波光來,「眾位將軍,咱們還是不要坐以待斃得好,不如派兵接應殿下?你們看啊,如今天氣酷寒,北狄久不宣戰,若是撥出兩三萬士兵前往陰山,應當無事吧?」

一聽這話,李參將當即眉頭微蹙,搖頭否認了,「營中只剩下不到十萬,若再調三兩萬,遇北狄襲營,那很難應付。且殿下臨行前,再三交代,我等一定要守住這個要塞,不能貿然行動。」

趙樽吩咐過了?夏初七苦著臉,默了。

其實她並不是要調人走,最大的希望是自己走。

思考片刻,瞥到甲一一臉釋然的表情,她沒有興趣再聊下去了,只是笑著說,「多謝李將軍賜教,我就是說說而已,帶兵打仗的事我也不懂,見笑了。」

「哪裡哪裡,小齊自謙。」

李參將與另外幾位將領對視一眼,笑道,「先前我幾個還在說,平素只覺你為人雖機靈性巧,但到底還是羸弱了些,但今日營中之事,你敢說敢為,敢罵敢怒的脾氣,半分都不輸與我們這些常年征戰的人。假以時日,成為一方領兵大將也是有的。」

聽他用羸弱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夏初七稍稍起膩了一下,可後面的話她卻愛聽。這些人並沒有把他當成趙樽的私寵,這也讓他很愉快。哈哈一笑,她又抱拳道,「不過諸位將軍,殿下這些日子不在營里,營中軍務,你幾位還得多費心了。」

她的話像在做某種「交代」,甲一眉頭跳了跳,看她一眼,沒有說話。李參將等人卻是笑著,直道:「應當的,應當的。」

裝著無事地笑侃幾句,夏初七退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她一邊搓手一邊笑:「甲老闆,您能不能高抬貴手,就不要跟著我了?放心吧,我就是隨便說說,你該睡睡,該做嘛做嘛,不要把我當成犯人一般對付可好?」

「不好。」

「唱反調是吧?」夏初七笑容不變,瞥了一眼他端正的五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挑了挑眉頭,「你說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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