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上善若水,大愛無言

「東方青玄,你堅持住!」

他身上的箭傷很重,鮮血還在大量湧出。夏初七目光沒有辦法考慮其他,最緊要的就是為他止血。可在這荒郊野外,她不敢為他拔箭,身上又沒有藥物,止血更是困難。

她四周看了看,廝殺聲未止。這一場戰的規模極大,只見從旁邊經過的水流都成了一片暗紅色。如今,雙方的人馬都還在源源不斷的支援……

她一咬牙,看過一名錦衣衛手中的火把,將扎火把的稻草扯了出來,完全燃燒後,把熱熱的草木灰直接堵在他不停冒血的傷口上。一個火把不夠,再來一個,然後砍掉箭桿,撕掉他的中衣包紮在傷口上,裹住草木灰。

「死……死不了……吧?」

東方青玄的聲音虛弱而模糊,額頭滿是疼痛的冷汗,可他仍然帶了一絲笑意。夏初七皺緊眉頭,看著他蒼白得鬼一樣的臉,難得正經的與他說話,「幸而沒有傷及要害,要是這支箭再偏一寸,神仙都救不了你。」

「你不是……比神仙還厲害?」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調侃她?夏初七正準備讓他閉嘴,卻見他說著就要去拔身上的箭。她抬手阻止了他,看了一眼還纏鬥在一處的兩軍將士,眉頭擰緊低低斥責。

「你想死?」

「……」

「如今你失血太多,再拔了箭,活不了的。」

離這個峽谷最近的城鎮就是建平城,可陳大牛是先援救趙樽來的,如今建平城還在北狄軍的手中,哪裡去找藥物和醫生?看著東方青玄微微眨動的眼睫毛還有白得沒了血色的嘴唇,夏初七起身看向如風。

「你們守好大都督,我去採藥。」

「不……必!」東方青玄猛地睜眼喊住她,「興許……還有埋伏……」

夏初七看了他一眼,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知,他也知,那些蒙面人要殺的人原本就是她。如今她若是出去找葯,說不定也會有危險。然而,東方青玄這個男人也許陰險狡詐,也許手段毒辣,也許招無數人的怨恨,甚至他也許還害過她,但她卻知道,如果沒有他飛身一救,如今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她自己。一個不小心,說不定直接去閻王殿報道都有可能。她又如何能不救他?

眨了一下眼睛,她看他,「我只是不想欠你。」

「欠……?」東方青玄煞白的面色微微一變,像是反應了過來,唇角艱難地牽了牽,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過來,「本座……有話和你說。」

夏初七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卻還是蹲下身俯低了頭。

「七小姐……你……太……自以為是。」

「啥意思?」

見她一頭霧水,東方青玄咽下喉頭一直往上翻騰的血氣,聲音幽幽地笑道,「就憑你……與本座的……交情。你以為本座……是救你?」

交情?他們兩個人之間,好像從來不存在「交情」這個東西。從清崗到京師,一開始就是敵對,到現在仍是敵對。在夏初七的心裡,他就是一個反派人物。他雖時有曖昧的言語,甚至有曖昧的舉動,不過她從來沒有當成是真的,一直覺得他是別有目的,為了某種見不得人的利益而掩人耳目罷了。

直到他飛身而下那一刻,作為一個女人,如果她還是這樣涼薄的認為,那就是矯情了。男女之間,你儂我儂也好,柔情似水也好,恩恩愛愛也好,一切的情感都只有在危難來臨那一刻得到真正的檢驗。是拋棄,是放棄,還是在命懸一線捨身相救,那是不同的。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不過,大都督,救你也非交情,我早就說過,我楚七醫者仁心,今天躺在這裡的人,就算不是大都督你,是如風,是拉古拉,是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我也一定會救。」

大概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東方青玄抿緊了蒼白的唇,想要起身,可身上的傷處又開始不斷滲出血水來,疼痛讓這位向來手段毒辣的錦衣衛大都督越發無力。

「不想麻煩我,就不要再動。」夏初七惱了。

東方青玄抽了一口氣,笑著看著她,艱難地抬起一根食指,指了指山崖,又指了指地面,然後扯著一個極為吃力的笑意。

「本座……失足……跌落……與你何干?」

失足跌落?看著他唇上被鮮血染得越發妖艷的笑意,夏初七像是鬆了一口氣,也笑了,「失足跌落,不幸中了飛箭……大都督,你要是因此身亡,這個死法得算是千古奇冤了。」

說罷她不再看他,迅速起身跑出了葫蘆口,走到了騎在馬上正觀察戰場形勢的趙樽身邊兒,焦急地問了一句。

「趙十九,你沒事吧?」

「無事。」趙樽看了她一眼,「東方青玄如何?」

想到東方青玄的傷,夏初七語速加快,「必須馬上手術……就是,必須拔箭止血,要不然他支撐不了多久。趙十九,建平還要多久打得下來?必須得找地方找葯做手術,我怕他撐不了多久。」

趙樽看了看山頭的火把,蹙了蹙眉頭。

「半個時辰行不行?」

目光一凝,夏初七點頭。

「好。我先去附近山上找點草藥,做緊急救治。」

時間來不及,夏初七沒有與他說太多,光線太黑暗,趙樽衣裳顏色太深,她也沒有發現他手腕上汩汩的鮮血,只道了一句「注意安全」就轉頭跑遠了。趙樽執了馬韁繩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手上佩劍一緊,放沉了聲音。

「傳令下去,半個時辰,拿下建平。」

「是!殿下。」

大晏將士雖是遠道而來,但在大寧輕鬆打了一場勝仗,這個時候正是士氣如虹,而北狄軍在大寧失守,建平又岌岌可危,加上被偷襲,被暗算,心生退意,敗相明顯。

世上最好打的隊伍,便是撤退時的隊伍。

趙樽面色冷沉,眸如鷹隼,迅速打馬沖在前面,指揮若定。他身上沒有長兵器,可一支劍卻舞得驚若游龍,削人如泥。「撲」一聲,一個北狄將軍被他穿胸而過,雙目圓瞪地看著他,然後倒下馬去。

他冷冷抽劍,手腕卻微微一顫。

尾隨他身邊的陳景,飛快衝過來,「殿下,你的手!」

知道他要說什麼,趙樽卻面無表情,「小傷,算不得什麼。」

陳景眉心蹙了一下,望向四周密密麻麻的人,低低道:「不行。殿下,你的傷口需要處理,你不能再……」

「都說了不礙事!」

趙樽冷漠的聲音拔高了,裡面隱隱含了一些莫名的怒氣。陳景一怔,沒有再多說什麼,只低低「哎」了一聲,策馬向前迎向了敵人,在山呼海嘯般的殺戮聲里,沒有再去看趙樽的臉色。

對他來說,這確實是小傷。

由北到南打了這麼多年仗,陳景又如何不知,他身上的傷不計其數,比起數次命懸一線的重傷來說,那確實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傷,可陳景卻覺得,這傷沒在他的手腕,而在他的心上。

戰爭還在繼續——

不管是北狄軍還是大晏軍,對山林作戰都很熟悉。只不過,如今角色互換,北狄退,大晏追,一片片的火光映亮了天際,很快隊伍就過了茂密的叢林。

弓弩、箭矢、刀光、劍影,鮮血伴著嘶吼,馬蹄踩踏著殘缺的肢體,血水滲入地上泡軟了泥土,成千上萬的將士揮舞著戰刀,身影來回交錯在夜色下。儘管北狄如今處於下風,但在哈薩爾的組織下,仍在頑強抵抗。但圈子越縮越小,哈薩爾身邊的侍衛,有幾個人已然陣亡。

「哈哈!」

山林里,傳來哈薩爾激蕩的大笑。

「晉王殿下,建平見。」

哈薩爾準備退守建平了,趙樽面色一沉,緩緩眯起眼睛,攥緊了手上滴血的劍柄,冷靜的分析完利弊,想到答應夏初七的半個時辰,冷了聲音。

「截住他,不許他入建平城。」

「截住他!截住北狄太子——」

無數的馬蹄聲在夜色里「嘚嘚」響過,扣人心弦,冷冷的寒風刮過來,讓汗濕的身體哆嗦生寒。大晏軍迅速推進攔截,趙樽在北狄人漫天狂飛的箭雨里沖在了前面。

「太子殿下,過不去建平了!」

「太子殿下,撤吧!」

「太子殿下!不能再回建平!」

高高騎在戰馬上的哈薩爾,冷冷睨著分散合圍的大晏軍隊,面上沒有什麼情緒變化,只是回望了一眼趙樽的方向,眼睛眯成了一條冷漠的線。

「撤!繞過建平城!」

「殿下!」陳大牛滿身是血的從人群中沖了過來,身上戰甲泛著夜一樣的寒光,他靠近趙樽的馬邊,嗓門兒老大,「哈薩爾逃了,俺現在就帶兵去追。」

「不必追了!」趙樽冷冷阻止他。

「為啥?」陳大牛抹了一把臉,終於把他的黑臉也抹上了血。

「他送給本王一個人情,本王也還他一個人情。」

「啥意思?俺咋聽不懂。」

陳大牛正了正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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