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耳光!

「毒」字一出,殿內靜了下來。

張皇后沒有說話,夏初七看著她也不說話。

兩個人對視良久,張皇后的目光與她幾次三番在空中對接、審視、琢磨、懷疑……慢慢的,一點一點變得複雜。直到她神色終是緩了過來,輕輕抬手。

「坐過來說話。」

一口「懸氣」,總算落了下去。

可夏初七卻沒有坐過去。

「娘娘,楚七斗膽明言,還請娘娘恕罪。」

張皇后像是突然覺得身子有些冷,扯了被子過來,慢條斯理地蓋在腰上,那動作看上去不慌不忙,可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沒有逃過夏初七的眼睛。

在說「中毒」之前,她就已經想好了,後宮這種地方,吃人都不吐骨頭,即便沒有人加害,做皇后的女人都能生出「被害妄想症」來,更何況如此錯綜複雜的朝堂局勢?她相信張皇后寧願相信是「中毒」,也不見得能接受一個她從來都沒有聽過的「癌」。

「多久了?中的是何毒?」

張皇后平靜下來,語氣又是和煦的淡然。

靜靜望她一眼,夏初七敬佩了。

一個看淡生死的女人,不簡單。

「娘娘,楚七還不敢確定,容我再仔細一查。」

她說是「毒」,也得有確切的解釋。要不然如何能讓這個精明的皇后娘娘信服?夏初七撫了撫頭上頭髻,面色鎮定地起身,從張皇后使用的枕頭、被褥、腳踏到茶盞、妝台、花幾、茶几、櫃櫥、杌凳、墨台、博古架、香爐,一直看到牆角長方形案几上的一個雕了「壽」字的鳳紋燭台,才淺淺眯了下眼。

她一步步走近燭台,伸出手去觸摸。

那燭台很是精美,上下一大一小兩個玉盤,外面浮雕著精美的「壽」字,底座用蓮瓣紋襯托,燭台身上精工雕制鳳紋,看得出來是為了皇后娘娘特製。

「娘娘,有毒的就是它。」

張皇后面色微微一變。

「燭台?燭台有毒?」

看她一臉錯愕,明顯不敢相信的樣子,夏初七微微一笑,「娘娘,您知道這個燭台是用什麼做成的嗎?」

張皇后想了想,「說是一種叫『通天石』的東西,非人間凡地可產。難道說,不對嗎?」

夏初七抿了下唇,「通天石?哦,回娘娘話,這個東西在我們那裡又叫著隕石。它本身是無毒的,也不至於會害人性命。但是這種石頭裡面深藏著輻射物質,我們又把它叫著放射性元素。這种放射性元素短時間接觸對人體沒有危害,可是,如果長時期接觸,加之又是做成燭台,在您每日燃放燭火時,燭台遇熱,會加速放射性元素對人體的侵害,日積月累,放射性元素會導致您的身子產生細胞變異,這種毒,與旁的毒不一樣,更不容易被人察覺,也,更難治療……」

她的說詞兒,都很另類。

張皇后從驚詫不解到愕然,遲疑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氣。

「原來如此。」

夏初七觀察著她的面色,故意躊躇著欲言又止。

「娘娘,這燭台是哪裡來的?」

張皇后瞄她一眼,收回手放在膝上,輕輕揉了揉,淡淡道,「魏國公進獻給本宮的,說是難得一見的通天神石,差了匠人專門為本宮打造的。這石頭稀罕啊,本宮瞧著也喜歡,也就一直用著了。」

夏初七心裡暗爽,果然沒有猜錯。

這個燭台使用的隕石,她曾經在東宮見到過,就是夏問秋的那個鸚鵡架。那時候,為了那隻紅嘴綠鸚哥,她特地觀察過。這種隕石並不多見,夏問秋喜歡那隻鸚鵡,鸚鵡架自然也會精心備置,她先前只是猜測會與夏廷德有關,也就那麼一說,居然就真准了。

當然,隕石含有放射性元素不假,究竟是什麼元素,究竟是不是張皇后致癌的真正原因,那就不是她要考慮的問題了。她相信,依那夏老鬼的水平,恐怕還不曉得這些,只不過,遇上她夏初七算他倒霉了。說白了,她誠心要栽贓誣賴,不管今兒遇上的是隕石燭台,還是一把梳子,她也能給他編出一朵花兒來。

「娘娘,這個隕石,其實還有一個說法,老百姓也叫它彗星,掃帚星,也就是一種災星,這個您應該聽過吧?」

張皇后面色蒼白,喉嚨「呼呼」作響,可情緒比夏初七預想中的平靜了多少,既沒有當場發怒,也沒有生氣的大喊「拿人」,只是目光銳利的看著她,聲音沙啞。

「這個夏廷德,好大的膽子……」

夏初七擔憂的看著她,心裡爽得不能再爽。

不要說「放射性元素」,單單「災星」就足夠夏廷德喝一壺了。只不知他那被揍得開了花的屁股,如今好點兒了沒有?還挨不挨得住?

做了惡人,她得繼續做「好人」。

低著頭,慢慢地走到床邊兒,她故作緊張地說:「娘娘,這件事,也,也許魏國公他也是不知情的。畢竟無利不起早,魏國公與娘娘您也沒有什麼厲害衝突,不至於那麼干……」

她損啊,真損!

明面上說的是沒有厲害衝突。

可張皇后卻生生聽出了弦外之音來。

老皇帝重視趙綿澤,栽培趙綿澤,要立他為儲繼承大統,張皇后如何會不知道?趙綿澤重視夏問秋,重視得整個後院就她一個女人,張皇后又如何會不知道?她想:夏廷德那老賊算得真精,等趙綿澤坐穩了帝位,他要讓誰做皇后,那還不是他說了算?一山不容二虎,後宮能容得下兩個女人嗎?為了他的女兒,居然早早就算計上她了?

扯著疼痛的胸口,張皇后面色越來越白。

「孩子……」

她喊了一聲,夏初七過去握緊了她的手。

「娘娘,你別急啊,這毒急不得……」

張皇后搖了搖頭,把她的手緊了一緊。

「孩子,本宮這毒,還能解嗎?」

夏初七皺了一下眉,「娘娘,楚七是醫者,必須對您實話實說。若是早一些發現,估計還會有治癒的希望。只如今您這『毒』已擴散入肺,在肺上形成了腫瘤。如今娘娘您已然開始咯血,應是腫瘤破潰,浸入了支氣管與肺血管……」

閉了閉眼睛,張皇后一笑,咳嗽不止。

「就是說治不好了?」

想了一想,夏初七握緊她的手,順勢坐在了她的床邊,順著她的後背,「娘娘,人體與毒之間,存在一個『鬥爭』的關係,您弱,它就強,您強,它就弱。娘娘您如今得保持情致舒緩,不要生氣,不要生郁,楚七會想辦法為娘娘止痛,盡量解毒,想來,是能緩和一些的……」

張皇后唇角顫抖著,柔聲笑了。

「真是一個好孩子,怪招人心疼的。本宮怎麼沒有早點宣你入宮呢?若是早些時間,興許……」

興許什麼她還沒有說完,太監胡和就進來稟報。

「娘娘,皇次孫與側夫人過來給娘娘請安,在殿外候著呢。」

夏初七一愣。

呵,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微微眯了下眼,她看向張皇后。

「娘娘,魏國公勢大,皇次孫又是陛下看重的人,我,我剛才說的那事……」

她「緊張害怕」的樣子,取悅了張皇后。重重喘了幾口,張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暗示她「不用擔心」,這才支了支下巴,讓她坐在案幾邊兒上去開方子,然後讓孫嬤嬤過來,扶她起身靠在枕頭上,淡淡地吩咐。

「讓他們進來。」

很快,趙綿澤與夏問秋就從那描了「花開富貴」的屏風後面繞進了張皇后的寢殿中,雙雙叩拜在地。

「孫兒參見皇奶奶。」

「妾身參見皇后娘娘……」

夏初七坐在案幾邊的杌凳上,若有似無的瞄了過去。趙綿澤仍然還在為益德太子戴孝,身上沒有配飾,一身純白色孝衣,顯得比往常清減了些,臉上卻仍然溫暖。在她看他時,他也看了過來,目光好像微微亮了一下。

「起來吧!」

張皇后臉上的皺紋輕緩了一些,與夏初七開始見到她時,表情一模一樣,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燭台的事兒,只是笑問,「這小兩口,好些日子不見了,還是這麼恩愛,羨煞了旁人啊。綿澤,今日怎麼想到來瞧本宮了?」

趙綿澤目光掠過夏初七,輕輕笑了下。

「皇奶奶,聽說你身子不好了,孫兒每日都挂念著,早就想來了。可皇爺爺不許我們隨便打擾您休息,孫兒今日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機會過來的。」

「是啊,皇后娘娘,殿下他整日都惦念著您呢。」

夏問秋笑著附和,可手指卻絞緊了裙擺。

從入殿開始,趙綿澤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那個坐在那裡寫方子的女人。他今日巴巴過來,為了什麼?她心裡透著涼,希望只是自己的錯覺。

掃視著他倆,張皇后咳嗽了兩聲。

「你們啊,也不用惦念著。本宮這一時半刻的,還死不了。」

說罷,她掃了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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