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峰迴路轉,轉了又轉

皇子的婚姻從來都與政治和朝堂關係緊密相連,聯姻不完全只是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的結合,而只是相當於結盟。因此,洪泰帝為他的兒子們安排的婚配,幾乎從無例外地都考慮了政治因素。

誠國公元鴻疇自然是一個很好的聯姻人選。

如今,誠國公親自請旨,又得了晉王爺「但憑父皇做主」的認可,那自然是一門皆大歡喜的婚事。

於是乎,在洪泰帝的授意之下,道常老和尚為趙樽與那位誠國公府的「元小姐」合了八字,直說是兩個人是「天作之合」,樂得洪泰帝當場下旨,冊封了那誠國公之女為「景宜郡主」,賜予皇十九子晉王趙樽為正妃,待道常和尚擇好了吉日,即可大婚。

一時間,全場恭賀之聲不絕於耳。

那什麼元小姐品貌性情都極為拔尖兒,晉王爺又是光風霽月的大丈夫;那什麼郎才女貌必是良配,那什麼晉王爺去北平府之前行了大婚之禮,也可抱得佳人而去,讓陛下和娘娘放心了之類的言論,亦是一句句全都貫入了夏初七的耳中。

眾人都在笑,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是呀,為什麼不笑呢?

今日可是一個大喜的日子。

老皇帝找回了他「夭折」多年的皇長孫,誠國公找回了他自幼失散的小女兒,誠國公的女兒又配與了老皇帝的兒子為正妃。哦,對,最主要的是,晉王殿下得了一門良配,她該為他高興才是。

在回京師的官船上,她與他許下那個三年之約時就說過,他有娶妻的自由。只不過,如果他娶妻,那三年之約就作廢。那麼瞧這個情形,他是等不了那三年之約了吧?

她沒有去看趙樽什麼表情。

不過,大概太過了解,她覺得也不太需要去看。

因為那個男人不論何時,不論何處,都會是那一副孤月一般散發著冷冷清輝的樣子,從來不會為外界的一切所影響。既然他已經同意,那麼自然是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可從來不是一個會讓別人牽著鼻子走的人。

「駙馬爺,喝一個?」

一隻大紅的衣袖伸到眼前,那白皙如玉的修長手指握著一個酒樽。

她微微抬頭,入目的是東方青玄噙著笑意的妖冶鳳眸。

恍惚回過神兒來,她才發現,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上位的老皇帝更衣去了,殿中有意相互結交的大臣,都走來走去互相敬起酒來。而東方青玄也適時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來看她的笑話?

彎了一下唇角,她先斟好了一個滿杯,才輕輕與他一碰。

「大都督,請。」

「失望嗎?」東方青玄突然問。

如果不曾被人揭穿,她可以裝著什麼感覺都沒有,裝著沒有人知道她心裡的難受。可東方青玄這丫的真不是一個好貨。瞧,他總是喜歡剝開了別人的傷口,再帶著最美的笑容灑一把鹽。

心臟的某一處被蜇得厲害,可她的笑容卻更為燦爛了。

「我從來不為不值得的人或事而失望。」

東方青玄微微一笑,「駙馬爺果然與眾不同。」袖子一拂,他仰頭喝下杯中之酒,又淺眯著那一雙瀲灧的雙眸,微微低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一個用情太專的人,為何喜歡用無情來偽裝自己?駙馬爺,戲還沒有唱完,但願散戲之後,你還能一如此刻,笑得開心。」

戲沒唱完?

誰在演戲,誰又在唱戲?

夏初七無從去問,東方青玄已經離開了。很快,老皇帝也回到了座位上,臉上依舊延續著他暖烘烘的笑容,乍一看上去,除去那身象徵帝王威嚴的龍袍之外,他就是一個慈祥的老頭子。可也就是這隻手,殺伐決斷,翻雲覆雨,面不改色。

「父皇,兒臣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寧王趙析大概喝得不少,臉上全是酒熏的紅潤,一隻手撐在桌案上,一隻手舉著酒杯,身子有些搖晃,明顯失了儀態的樣子,看得洪泰帝眉頭皺了一下。

看得出來,他並不十分待見他這個兒子,尤其此刻他還在滿朝文武面前「失態」,更是惹得他龍顏不悅了。不過,好在今兒是好日子,他沒有責怪寧王吃個飯怎生就那麼「多事」,只抬了抬手。

「講。」

寧王放下酒杯,搖晃了一下頭,嘿嘿一笑,語氣很是誠懇。

「兒臣今日高興,多吃了幾杯酒,父皇不要生氣。兒臣是想說,綿洹如今回來了,父皇您高興。可綿洹的腦子沒好,父皇您肯定又得憂心。所以,兒臣剛才就一直在想,怎麼為父皇分憂呢?吃著吃著,兒臣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酒醉」的寧王說話時有些語無倫次,可那一份「孝心」仍然是感天動地,聽得席中眾人連連點頭,卻把洪泰帝的眉頭越說越皺。

「你到底要說什麼?」

寧王打了個酒嗝,走出了席位,搖搖擺擺的說,「兒臣得聞楚駙馬醫術無雙,在岐黃之道上,可直追華佗扁鵲,所以,兒臣想向父皇請個旨,讓楚駙馬為綿洹診脈,看看那讓綿洹吃了這般苦楚的歹毒之葯,到底是何葯,也好給綿洹一個公道。」

好一位孝順的兒子。

好一位關心侄子的皇叔。

那件明顯被老皇帝暗暗壓下的「當年秘事」,又一次被寧王趙析借著醉意給當場提了出來。而且他明顯是有備而來,說罷又醉醺醺的往夏初七的桌案前走去。

「擇日不如撞日,楚駙馬……請!」

真是一個好計畫!

不僅把洪泰帝給架了起來,逼得他非得徹查「當年之事」不可,也當場就把夏初七給暴露在了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讓她想隱身都隱不住,自然會被傻子給看出來。

看著目光陰陰的寧王,夏初七手心都攥緊了。

席中又是一片沉寂。

默了片刻,洪泰帝終是開了口。

「駙馬,散席之後,你且與綿洹一診。」

老皇帝發了話,夏初七不得不僵硬著身子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扯著嘴角,她微微躬身,笑得很不自在。

「是,陛下。」

「草兒……」她話音未落,那坐在洪泰帝的邊上,一直埋著頭吃東西半聲都沒有吭過的傻子,混沌的目光,突地一亮,也是「騰地」一下就站起身來,圓瞪著雙眸,滿是驚喜的看著她。

「草兒……是你嗎?」

看著他小狗一般巴巴望過來的眼神兒,夏初七汗毛倒豎,微攥的手心汗濕了,可表情卻是沒有什麼變化,盯著傻子的眼睛,她速度極快的出了席位來,就地一拜。

「殿下認錯人了,下官惶恐——」

她的否認,讓傻子微微一愣。

看著她的眼睛,他有些委屈的蹙起了眉頭。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的草兒不認他。

可是,他卻也看見了她眼睛裡的緊張……

場面一時僵硬著,寧王適時走過去,對傻子笑說,「綿洹,你可是識得她?」

傻子癟了癟嘴巴,可憐巴巴地盯著夏初七。可考慮了一下,他又非常不雅觀的撓了撓胯部,才氣嘟嘟地搖了搖頭,又坐了回去。

「我識不得。」

他賭氣的語氣有些好笑,可他沒有承認,卻是讓寧王一愣。

「綿洹,你可看清楚了?」

「我看得很清,就是不識得,從來也不識得。」

傻子就是傻子,他再會掩飾也有限。他太久沒有見到初七,也想了她太久,所以嘴上雖然不承認,卻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直偷偷拿眼睛去瞄她,那神態,那動作,擺明了就是「此時無銀三百兩」,如何能逃得過座中這些精明人的眼睛?

一時間,座中眾人神態各異。

寧王一雙看好戲的眼神兒,越發閃爍陰霾。

東方青玄狹長的鳳眼一眯,紅袍微拂,又飲下一杯酒。

趙綿澤蹙了下眉頭,與眾人一樣,目光盯在夏初七的臉上。

只有趙樽一個人微微垂著眼皮兒,面不改色地猶自夾了一筷子菜,似乎沒有擔心過她的女兒身一旦曝光了,會引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

夏初七暗暗嘆了一聲。

人家已經給她擺好了局,又怎麼可能會輕易讓她逃開呢?

看來今兒她的女兒身,是不得不被拆穿了。

果然,只見那寧王笑著輕輕拍了拍傻子的肩膀,又說了一句「綿洹你可得看好了啊,心裡有什麼就要說,皇爺爺定會為你做主的,不然錯過了今日,不說可沒機會了」。他的話,一下子就讓傻子想到來之前他叮囑的那一句「看見你媳婦兒,如果你不認她,媳婦兒可就不歸你了」的話來。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夏初七一眼,遲疑著,考慮了,終究還是咕噥著小聲兒說了一句。

「她是我的媳婦兒,我一個人的媳婦兒。」

他聲音很小,卻字字都傳入了在場之人的耳朵里。

「嘩」的一聲兒,全場都驚住了。

這一個消息來得比剛才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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