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

外面一聲兒通傳,這老皇帝的人已經邁入青棠院了。

一個封建王朝最大掌權人的威嚴到底如何,夏初七隻在演視劇中見過。這幾口口也曾想過在中和節上見到這個傳說中能文能武能征善戰睿智通達的天子之時,該做何想法。可這老皇帝冷不丁就突然駕臨了晉王府,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她才曉得,事到臨頭,其實什麼想法都沒有。

迎難而上,也不得不上!

青棠院里里外外的丫頭長隨和侍衛們,個個都是機敏的人,得了信兒,一個個唯恐落於人後,就像那餃子下鍋似的,一路跪伏在地上,誠惶誠恐地山呼萬歲。

夏初七隨了眾人一同接駕,這一回也跪得十分利索。

口呼「萬歲」,再一聽耳邊「萬歲」聲聲,耳朵震得發麻之餘,心裡也一陣陣悸動發麻。

天子,天子,果然名不虛聞。

她跪在地上,沒有抬頭,也沒有聽到那老皇帝喊「平身」,只覺耳邊兒一陣衣袍飄飄,腳步聲聲,等她再抬頭時,卻見那老皇帝已經帶了崔英達徑直穿過跪拜的人群,直接往青棠院內室而去。

很顯然,趙梓月的事兒,老皇帝都知道了。

他的火氣也大發了!

沉寂了一下,夏初七在趙樽的眼神示視下,一起規規矩矩地隨後跟了上去,一同進入了趙梓月的屋子。

先前為了能讓趙梓月好好安睡,房裡的燈火併不明亮。可如今萬歲爺來了,侍婢們又重新在燭台上多燃了幾支燭火。一時間,屋內光線大亮,映得老皇帝面色更加陰霾,而在那床幔之後,鬢髮鬆散靜靜躺著的趙梓月,面色也越發顯得蒼白了起來。

「女兒……」

這是夏初七聽見洪泰帝的第一句話。

聲音很柔軟,很慈祥,很是心痛。他沒有喚趙梓月的名字,只是一句平常父親常喚的「女兒」兩個字,就讓他走下了神壇,與普通父親在見到自己死活不定的女兒時,情緒並無半分的差別。

也再一次佐證了,趙梓月確實深得聖寵。

畢竟對於天家皇帝來說,他最不缺的就是兒女,幾十個孩子,若都這麼愛,那哪裡愛得過來?如今漏夜換了常服過來,原因只有一個……真是極愛趙梓月的。

洪泰帝握住趙梓月的手,低聲說了一會兒鼓勵和安慰的話,才長長地嘆了一聲,肩膀微微一動,人便慢悠悠地轉過了身來。

一轉頭,他面色便斷然沉下,冷冰冰的眼神兒一掃,室內便安靜得落針可聞。而他平靜無波的聲音,卻如同最為尖利的刀子,直接扎向了夏初七。

「楚七!」

都不需要人引薦,他就認出了她來。

也是,在這個屋子裡,就她一個「男人」。

微微怔了一下,夏初七走上前去,跪到,「臣楚七參見皇上。」

洪泰帝就坐在趙梓月的床沿兒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看了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似是再難隱藏那一份為女痛心的情緒,原本平靜的聲音,突地又有一些激動起來。

「朕把女兒許配給你,可是屈了你了?」

「公主殿下天姿國色,溫良恭美,臣不屈。」低著頭,夏初七將這幾個字咬得很是清晰,表情恭敬,可語氣卻是不卑不亢。

「好。那朕來問你,你既然不敢,為何要加害朕的女兒?」

「臣從未有想過要傷害公主……」

夏初七徐徐出聲兒,可聲音未落,那老皇帝卻倏地怒了。

「還敢狡辯?!你未有加害,那朕的女兒為何會躺在這裡,遲遲不醒?」

這不是不講理么?夏初七心裡咕嚕著,可又不得不承認,老皇帝他是天子,還真就有不講理的權力。默默地抬起頭來,她咬了咬牙,不得不順著老皇帝的話頭說,半句都不敢提「不願」。

「臣得配公主,那是祖上榮光,臣求之不得,只是世事難以預料,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臣惶恐,卻也確實冤枉……」

洪泰帝沉下臉來,緩緩地問。

「這麼說,你是心甘情願做駙馬的?」

頭皮有些發麻,夏初七垂著眸子,一字一字的咬。

「臣心甘情願。」

「好,既然你心甘情願,那……」洪泰帝冷眼瞧著她,一雙老眼裡帶了一抹複雜的情緒,有恨,有怨,有怨,還有威嚴,那些情緒生生揉合在了一起,陡增了幾分寒意。停頓了一下,不等夏初七咂摸出他話里的滋味兒來,卻聽他突然別過臉去,低喝了一聲。

「崔英達!」

「奴才在——」那隨侍的老太監躬著身子就過來了。

那洪泰帝就像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或者為她安排了結局似的,情緒平和下來,打量著夏初七,半眯著的厚厚眼瞼下,眼睛射出來的全是殺氣,冷冷的,一點情感色彩都無。

「呈上來!」

「是,陛下。」崔英達一個極懂事兒極為揣摩聖意的奴才,跟隨在洪泰帝身邊兒時日不短了,都不需要他再多吩咐,揮了揮拂塵,一個身裝內侍圓領常服的小太監便端著一個鎏金的托盤上來了。

托盤底,墊了一層軟軟的紅綢絲布,上面放了一個白玉般晶瑩的酒壺,酒壺的旁邊兒上一個通體玉質的酒杯,酒杯里已經盛好了酒液,與那精工鎏金的托盤點輟在一起,如同白玉落紅,煞是好看。

「這酒,是朕賞你的。」

什麼?!洪泰帝一語即出,夏初七腦袋上就像著了一記悶雷。頓時覺得氣血上涌,呼吸不暢,如今當場被人給判了死刑一樣,都快要透不過氣兒來了。

一個「賞」字外加一杯「酒」,從皇帝的嘴裡說出來,那意味兒自然是不同的。夏初七以前看過太多賜毒酒賜白綾的橋段了,對於這個事兒也不算太稀奇。唯一覺得有些稀奇的是,第一回見到老皇帝,他便要賜她一死?

難道他不管他大兒子和小女兒的死活了?

餘光掃視著他,她不太敢判斷這個皇帝心裡的真實想法。

心臟「怦怦」上演著混亂的節奏,她正揣摩著聖意想著該怎麼回答,肩膀上卻被人安撫地拍了一下。她抬頭,見到的是趙樽一雙深不見底卻讓人無比安心的眼睛。

詭異的,她沖他笑了一下。

都要被賜毒酒了,她也不曉得為什麼要笑。

也許是他能在他爹的面前替自個兒出頭,算是感激吧。

趙樽用眼神兒阻止了她,卻沒有與她說話,只是端正地跪在了她的身邊。

「父皇,梓月住在兒臣的府中,出了這等事情,如果父皇一定要問責的話,兒臣首當其衝,應當喝下這杯酒。」

洪泰帝看了他一眼,那臉色早就已經平靜了下來。

「老十九,你這是在威脅朕?」

「兒臣不敢!」趙樽側眸看了夏初七一眼,又道,「兒臣只是不想讓事態擴大,有損梓月的聲名。而且梓月喜歡駙馬,若等她醒來,得知父皇殺了她的駙馬,讓她又該如何自處?」

「喜歡他?」洪泰帝重重哼了一聲,「不要以為朕不知道這丫頭存的是什麼心思?要不是為了你這個做哥哥的,她又何至於此?事到如今,老十九,你還要護著這個人嗎?」

他斜掃著夏初七,滿眼都是惱意。

趙樽卻是沒有抬頭,只是將懷裡的東西呈了出來。

「這是梓月手寫,請父皇過目。」

崔英達看了老皇帝一眼,躬著身子走過來,將趙樽手上那一封趙梓月的「遺書」,呈遞給了老皇帝。

薄薄的一條紙,短短的幾行字,確實是趙梓月的親筆手書。那老皇帝不過看了兩行,眼圈已然紅透,雙手顫抖不已,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卻更多添了幾分凜冽之色。

「好。」

像是先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才又看向夏初七,繼續道,「算你好命。既然梓月和老十九都為你求情,那朕今日就再給你指一條路。」

被他森冷冷的聲音一激,夏初七隻覺得膝蓋酸軟,垂下了頭去。

「多謝陛下,請陛下明示!」

「你與朕賭一局。」慢悠悠的,洪泰帝說。

賭一局?

她以為自個兒聽岔了,「嗖」地一下抬起頭來。

可洪泰帝的眼神卻告訴她,沒錯兒,這個老皇帝說不準兒就真是一個賭鬼出身的,確確實實是要在這麼一個「殺人」的莊重時刻,隨隨便便說出要與她賭上一局的話來。

她驚詫不已,那老皇帝卻情緒平穩,接著說,「一局定賭贏。你若贏得了朕,朕不僅饒了你,還會繼續讓你做朕的駙馬爺。你若是輸了,這一杯酒,就必須喝下去,誰來求情也沒有用。」

夏初七總算聽明白了。

原來老皇帝說的賭上一局,是指的下棋,也就是圍棋。

可她這個人雖然多才多藝,會玩對對碰,會玩飛車,會鬥地主,會打麻將,會血戰到底,也會玩劍網三乃至魔獸世界,卻偏偏不會下棋,象棋都不會,更不要說圍棋這樣高大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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