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懲罰

青藤答了一聲兒「是」,上前幾步,將手裡捧著的一個小錫匣子打開,放在了月毓的面前。而小錫匣裡面裝著的東西,很明顯是燃過的殘香。

只看一眼,月毓那端莊的面色就是一白。

「爺……」

趙樽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微微一皺眉,並沒有出現表現出太多的情緒變化來,只是那漫不經心的聲音里,冷氣兒似乎更重了,「月毓,這個可是你從香爐里換下去的?」說著,他的手指向了黑塗的香几上那一隻精巧的青鶴香爐。

「奴婢,奴婢……」

月毓緊張地攥緊了手指,修整過的長指甲,一根根陷入了肉里,漂亮的臉蛋兒死灰一般難看。咬著下唇,她目光楚楚的看著趙樽,像是想要說點兒什麼,可餘光掃著滿目怒氣的青藤時,又無力地垂下了頭來,悵然一笑。

「是,這個香,是奴婢換掉的……」

承認了?

她不太正常的反應,讓夏初七雙眸深了一些。而趙樽冷峻的面色,仍是保持著他一貫高冷清峻的姿態,連多餘的情緒都沒有給她。

「公主出了事,你沒有考慮如何去控制言論,阻止事態發展,卻是忙不迭地換掉了香爐里的殘香,若不是心裡有鬼,為什麼要這麼做?」

月毓下唇上被咬出了深深的齒印兒來,煞白的面色比先前還要難看幾分。她這個人,平素向來給人一種內斂溫厚的樣子,這會子大概太過驚慌,以至於那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擺明了「做賊心虛」,反倒給人一種不適應的感覺。

夏初七沉吟著。

可月毓就像已經被人定了罪一樣,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奴婢無話可說,但憑王爺治罪。」

她就這麼就認罪了?

俗話說得好,「癢處有虱,怕處有鬼」,她這麼慌不迭的承認,除了心理還有別的鬼之外,實在很難用正常思維去理解。看著這個樣子的月毓,夏初七不是奇怪,而是相當的詭異。

這太不像她的作風了。

「果真你害的公主——」原本跪在地上的青藤丫頭,那惱意激了上來了,顧不得趙樽在場,指著月毓就大罵了起來,牙齒磨得咯咯直響,「我當時見你鬼鬼祟祟地拿了個什麼東西出去,只是覺得不對勁兒,才偷偷地跟上了你,結果你把那東西埋在了桂花樹下,讓人想不生疑都不行,可即便是這樣,我也是沒有想到,真的會是你乾的……月大姐,你怎地能這麼狠心害我們家公主?公主與你無怨無仇,她才十四歲,你怎麼忍得下心呀?」

一滴一滴,青藤說起來,全都是淚。

若問誰與公主相處的時間最多,那就是她了。

幾乎每天她都會為公主糾正錯詞成語,公主的脾氣雖然不好,可也心眼子其實不壞。偶爾也會整整她,但都是無傷大雅,最多不過在她睡著的時候給她畫花臉,畫粗眉毛,讓人鬨笑……可這些,比起她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裡,青藤更希望她能醒過來繼續整人,繼續說她那些牛頭不對馬嘴的成語——

「殿下,您一定要為公主做主……」

青藤在那裡咿咿呀呀地說著,月毓卻只是深埋著腦袋,死死咬著下唇,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怎麼都不吭聲兒。

夏初七淺眯著眸子看看她,又託了托下巴,側目望向不動聲色的趙樽。只見他深幽的眸子,仍是冷沉沉一片,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像是考慮了一下,才聽得他冷聲發問。

「誰人指示你的?」

月毓垂著的腦袋,微微一抬,眼圈兒紅了一片,卻是沒有哭。

「回爺的話,無人指使奴婢。奴婢除了換香之外,其他事情都不知道。」

冷哼了一聲兒,趙樽眼睛裡冷意更甚。

「為何你要換香?」

「奴婢……奴婢……」月毓咬著下唇,深深看了趙樽一眼,那眸底似有一浪一流的波濤在翻滾,可出口的聲音卻無比的平靜,「奴婢不知道,奴婢任憑爺的責罰,只是求爺……不要再問奴婢了。」

這個節奏是……

她在替哪個人隱瞞?

會不會太過明顯了?

夏初七懶洋洋地勾了勾唇角,看著跪在地上那個面色蒼白,身形憔悴,語氣哽咽,卻其實半點兒都不曾失態的女人,突地覺得今兒這事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正遲疑之間,她聽得趙樽的聲音淡淡入耳。

「阿七,你去看看那個香。」

被他點了名兒,一直看戲的她微微一愕。

「哦,好。」

隨口答應著,她慢慢走了過去。

不得不說,對藥物天生敏感,識味辨物這一點,算是她與生俱來的本事了。趙樽為什麼叫她去看,也是因為事先知道這一點。默契的沖他眨了下眼睛,夏初七蹲身拿起地上那個小錫匣來,兩指根頭捻了捻那裡的殘香粉末,湊到鼻端,嗅了一下。

怎麼回事?她臉色陡然一變。

晶亮的眸子深了一些,她似是不太敢相信,又重新拿了一點兒錫匣里的粉末來,再一次仔仔細細地辨別了一回。

這一回,她確定了,卻震驚得無以復加。

「怎麼了?」趙樽視線掃了過來,問她。

不知道該怎麼平復此刻的心情,夏初七回過頭去,愣愣地看著他,嘴皮兒動了好幾次,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直說!」趙樽沉了沉嗓子。

略略思考了一下,夏初七端著那個錫匣走到他的跟前,看著他的眼睛,考慮了,又考慮,才用極小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告訴他。

「香里的催情藥物,是我制的。那次在清崗縣收拾東方青玄,便是用的它。」

趙樽眉梢一跳,眸色深如古井,「你確定?」

「對,我很確定——」夏初七無奈地將錫匣放在了他面前的炕桌上,又挑了挑眉梢,沖他自嘲地抿唇一笑,「這玩意兒藥性很強,不僅吃下去會受不了,便是熏出來的氣味兒,也一樣會讓人中招兒。可是,爺,你相信嗎?這個東西,我一直都放在承德院的耳房裡,回了京師之後,再沒有動過它。」

趙樽微微一眯眼,盯著她的眼睛,淡然出聲兒。

「爺自然是信你的。」

這些日子以來,為了研製青黴素治療太子趙柘的梅毒,夏初七每天晚上都住在良醫所里。而白口口與李邈基本都去東宮,所以那兩間承德院的耳房,都是沒有人在的。但是,因為承德院有守衛在,她們從來沒有上過鎖。不過,如果真是有人進去拿了她的東西,那也很容易查得出來。

換而言之,要是沒有陌生人,那她便是最可疑的人了。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之後,夏初七又氣喘吁吁的從承德院趕回了青棠院。

她的手裡,拎了一個空蕩蕩的小瓷瓶。

丟在趙樽面前,她無奈的攤了攤手,似笑非笑地彎了下唇角。

「瓶子還在,裡面的藥粉沒有了。」

趙樽黑眸一沉,看著她準備答話,不料,邊上的青藤丫頭突然「呀」了一聲,驚得捂住了嘴巴,跌坐在了地上,喃喃道。

「怎麼會?怎麼會是它?」

趙樽眼神兒更冷了幾分,「唰」地一下剜到了青藤的臉上。

「怎麼回事?」

驚慌失措地看著她,青藤肩膀抖動了一下,頗有些為難。可是在趙樽冰雹子一般冰冷的目光注視下,還是不得不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回殿下的話,奴婢認識這個藥瓶,這藥瓶裡頭的東西,是我與公主去,去承德院里拿回來的……就是上回,上回公主她在殿下您,您的湯里放的那種葯……公主不讓奴婢說,奴婢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會是這個……」

青藤的話一入耳,夏初七真真兒驚悚到了。

趙樽上次被人下了葯,到良醫所來霍霍她,就是吃的她自己的葯?

可是問題來了,趙梓月她一個不學無術的小公主,又怎會知道這個瓷瓶裡頭裝的就是媚丶葯?即便上頭有字兒,可「逍遙散」幾個字,看上去多麼上檔次有格調,怎麼她也不可能隨便就聯想到媚丶葯那事兒上頭,還敢隨便給她最愛的十九哥哥吃吧?

到底是誰……挑唆了她?

一時間,她心裡波瀾洶湧。

可趙樽的臉色,卻始終淡定得仿若一汪平靜的湖面。

「那剩下的葯呢?」

「葯,葯在哪兒……」青藤整個人都慌亂了,一張小臉兒比那月毓還要白上幾分,搔了搔頭髮,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飛快地爬起來,走到那個香幾面前,拉開下頭的一個小抽屜。可是,裡頭除了趙梓月平時用那些熏春之外,裝藥粉兒的小瓷瓶兒已經空了。

「不,怎麼可能?」

青藤自言自語著,又回過頭來,一臉的驚恐,「今兒公主在良醫所里與駙馬爭執了幾句回來,很是生氣,她摔了東西,就讓我們通通都滾出去。奴婢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公主說要熏香睡覺,奴婢就想幫她。可公主她不讓,她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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