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上心了!都上心了嗎?

有些人生來便是討人嫌的。

夏初七想,那趙綿澤肯定最討人嫌的一個。不早不晚,偏偏要在她出府辦事兒的時候送勞什子的東西過來。而且聽那二寶公公吭吭哧哧的語氣,書房裡的那位爺似乎心情還處於某種狂躁狀態,如此之多的不和諧因素,在這樣雞飛狗跳的日子裡,不是活生生讓她來生受這憋屈么?

書房裡。

天色已漸暗,打外頭一瞅,就能看見從窗格里映出來的火光。入屋一看,趙樽仍是坐在那張紫檀木的案幾後面,太師椅上擱了個蘇繡的彈花軟枕,他就斜斜的椅在上頭,一盞茶,一盤棋,一卷書,一個人,面色如霜,眉目疏朗,動作慵懶,像極一副極致尊華唯美的風景,讓人賞心悅目之餘,卻又能在心底里翻起萬千波瀾。

品一品,也就一個字——俊!

可真不像二寶公公說的狂躁,爺們兒很是平靜嘛。

「爺,您找我有事兒呢?」

她是一個人踏入書房的,鄭二寶和幾個隨侍的小丫頭都留在門外,書房裡就單獨他們兩個,夏初七語氣極為熟稔,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她語氣也從來尊卑之分。而趙樽也是早就習慣了她這一副牛都嚼不爛的德性,只稍稍抬了抬眼皮兒,一雙原本沒有波瀾的眸子,便多出一點什麼情緒來。

「來了?坐。」

嗯,雖然沒有狂躁,可語氣好像沉了一些?

目光與他在空中廝殺了一秒,夏初七的心跳便加速了。

這位爺不好惹,臉色要是難看呢,還好一點,可他要是面色平靜,半絲情緒都沒有,那才叫要剜肉刺骨呢。

為了不出賣鄭二寶,她沒好直接問趙綿澤的事兒,只裝著乖巧地坐在他案幾對面的椅子上,手肘撐在桌面兒,身體前傾半趴著,懶洋洋託了腮盯著他看。

「左手贏了,還是右手贏了?」

趙樽下棋,慣常自個兒一個人,左右手對決。

對此,夏初七其實時常納悶。一個人的思維,怎麼好分成兩個人來使喚呢?左手贏還是右手贏,是不是一般都取決於他更愛左手,還是更愛右手?

「沒下完。」他淡淡說。

「喂。」夏初七盯著清朗俊氣的面孔,笑道,「不如您教教我啊?往後您就不用這麼寂寞了,有我陪著你下,如何?」

「你?」趙樽眼神兒散漫地看了過來,眼睛裡寫著分明寫著「智商著急」幾個字,瞧得夏初七嘟了一下嘴巴,便瞪了回去。

「好金出在泥沙里,您還就甭小瞧了我,來日說不定我就能在棋面兒上贏了你。」

「要贏爺?」沉默了一下,他連眼皮兒都沒有抬,只一本正經地又補充了一句,「床上吧,爺總會先倒在你前頭。」

「你——」

夏初七的臉「刷刷刷」就臊紅了起來。

丫怎麼能在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面前說這種十八歲不宜呢?

對!他是古人,封建王爺。

在他的眼睛裡,十五歲肯定已經可以吃了。

她在這頭嗤他,嗔他,他卻再不吭聲兒,繼續琢磨他的棋局。就好像他剛才根本就沒有耍過流氓,只不過就事論事地說了一句很是平常的話一般。

去!

夏初七忍不住又暗笑了一笑。

大概這就是代溝?

人說三歲一個代溝,他倆跨越了幾百年,得多少個溝啊?

繼續托腮,她想著要出府去辦的事兒,不由有些著急。可她這頭越是著急,那位爺卻越是慢慢悠悠,時不時品一口茶,一步棋思考半天,就是不瞧他……

她突然恍然大悟,丫在作呢?

作嘛呢?

再一次,她又恍然大悟——趙梓月。

趙樽向來與他爹不親,與他娘也不親,聽說就對那妹子挺疼愛的。人家父母和哥哥都當寶兒疼愛的閨女,泡在蜜糖里長了十四歲,上上下下都哄著寵著,從來沒有受過氣,突然間就被人給掌摳了,那不得是天大的事兒啊?是不是有人來向他告了狀,這廝便故意來整她,為他妹子報仇?

「你妹的……」

脫口出了這話,她差點兒嗆住。

想笑又沒有笑出來,咳了一下,她才正經起來。

「你妹的臉沒事吧?」

趙樽沒有抬頭,「小丫頭,不必理會她。」

果然是知道了趙梓月挨打的事兒了。

別的人能糊弄過去,這位爺哪裡是那麼容易糊弄的。

他肯定知道是她乾的。

可這廝表情越是雲淡風輕,問題就越嚴重。在這一點上,兩個人的氣場太不相合了,她是有脾氣就得發,他是越有氣越往心窩子里藏。想了想,她突然掐了一下大腿,痛得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起來。

「你生氣了是吧?我算看出來了,我在這府裡頭,就是多餘的,吃閑飯的,你那些小老婆恨不得掐死我,現在你妹兒的又來了,你不了解我,難不成還不了解她嗎?她是一個輕易肯吃虧的人么,我哪裡敢欺負了她去?她如今來府裡頭,不就是處心積慮要拿我開刀嗎?我這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卧薪嘗膽……不,卧薪嘗膽不對啊。重新來說,我這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的是為了什麼?看來是我錯了,是我的腦智商嚴重不足,天真的以為,你還會護著我呢,誰知道你青白不管,就來指責我的不是……」

她覺得自個兒演得很好啊。

那完全就是苦情劇里的惡毒女配形象,掌摳了人家的妹子,還要在人家面前來訴苦。可沒有想到,她說了這麼長的話,那位爺卻不動聲色,過了好一會兒,才抿緊了嘴唇,看她。

「爺看你,就是腦子太足。」

「是腦智商,智商懂不懂?」

又趴前面了一些,她眼裡水波汪汪的看著他。

「爺,我真的很難過……」

一肚子的委屈頓時把眼圈兒惹得更紅。她突然發現了演員們表演的決竅,果然自個兒覺得委屈,便真就委屈上來了。她的委屈可多著呢,一個人遁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周圍全是敵人,除了她自己,誰也不會了解她的經歷,誰也不會明白她的難過……心裡一酸,情緒泛濫,這一回,便是真的難過了,一雙圓碌碌的大眼睛裡,頃刻便蒙上了一層霧氣。

趙樽怔了下,隔了案幾伸出手來。

「坐爺這來。」

他哄孩子似的表情和無奈,讓她有些想笑。

當然,這個時候不能笑。她可憐巴巴的起身,繞過案幾站在他的面前,他握住了她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一隻手又攬了她的腰去,拉一下,便讓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綿澤有給你送東西過來。」

趙樽淡淡的,終於開了口,可面上卻沒有太多的情緒。

大眼巴巴地看著他,想了又想,夏初七尋思他肯定是看她難過了,不想再繼續為了他妹兒的事責怪她,所以才轉移到了這個話題上,於是便順著他的意思,咧了咧嘴,笑眯眯地看著他。

「真的呀,太好了,那東西呢?」

「等一會兒你自會見到。」趙樽蹙了下眉,仍是不動聲色。

夏初七納了悶兒了。

奇奇怪怪的傢伙!什麼東西還要等一會兒才見到?

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也只能等。事到如今,再瞧著外頭的天色,她心知再與他耗下去,今兒只怕已經出不得府了。有那麼一瞬,她真心懷疑這廝是故意的,誠心不想她出府去調查那事兒。

會不會是……

她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會不會那件刺殺的事兒是東方阿木爾乾的?那天她在水閣里見到趙樽與她兩個好,心裡便過不去了,所以派了人想來砍她,如果真的是東方阿木爾,這也能解釋東方青玄那句「做哥哥的也為難」的話,同時也能解釋趙樽為什麼要在現場滅口,因為他不想扯出阿木爾來?

可也不對啊!那些人可是連趙樽也想砍的。

阿木爾就算因愛生恨,也不至於真就這麼狠吧?

胡思亂想間,趙樽已然抱著她,又開始下他未完的棋局,自己與自己博弈了起來。而她坐在他的腿上,被他圈在懷裡,卻動來動去,始終不得個滋味兒。

「安份點!」他掐了下她的腰。

「去!」她瞪了她一眼。

趙樽下棋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

可夏初七卻最喜歡在他下棋的時候打擾他。

伸出一個手指頭,她捅一下他的胸膛。

等他側眸看來時,她又縮了回來。

可當他再一次落棋的時候,她的手又戳向了他的喉結。

如此來回幾次,換了往常他總會逮住她「好好整治」,要麼拍下頭,要麼拍下臉,要麼親一口,可今兒愣是沒有別的動作,只突地甩開了棋子,掰了她的臉過來,又冒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

「中和節,陛下讓你進宮見駕。」

中和節?夏初七晃了晃腦袋,大眼睛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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