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仇人見面分外快活!

夏初七有些哭笑不得。

她沒有想到,「神醫」的傳言引出來的人,竟然會是趙綿澤。

這個男人不一般,分量太重了。

重得口口口怎麼拎都拎不起來了。

於夏楚來說,這個男人是她生命的全部。

於這個男人來說,夏楚只是他不屑的記憶。

於她夏初七來說,這個男人狗屁都他媽不是。

可即便他不算個狗屁,她也得慢慢陪著他玩兒。

心裡繞了九道彎兒,仇人見了面本應該分外眼紅,可她的臉上卻格外的平靜,只習慣性的翹了翹唇角,挑高了眉頭,一副風流小騷年的樣兒,沖那馬車裡頭俊氣的男子抱拳施了一個禮。

「不知這位小哥兒有何見教?」

「你走上前來。」

趙綿澤的目光總有那麼一股子暖意,就像映在冰雪裡的太陽似的,雖然很暖,但在夏初七看來,卻比會刺入心臟的冰雪稜子還要尖利得多。

走過去?憑什麼?

她笑逐顏開地望了過去,帶著點兒調戲的意味。

「小哥兒找區區在下不才我有事兒?生瘡了?害病了?還是家裡要死人了?」

語氣客套,面上恭謙,骨子裡的傲慢,一字字帶著刺兒飆出來,卻沒有一點兒想要走過去的意思。她那言下之意,實在太過嗆人,駭得對面的人和圍觀的人「嘩啦」一下,有的笑,有的憋,卻沒有一個人不詫異。

「大膽!」

一聲兒嬌喝隨即而出。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兒,「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趙綿澤那張清和溫潤的面孔只微微一怔,那侍立在黑漆馬車邊上的小丫頭便忍不住了,氣得一張小臉兒通紅。

「你這個人好生無禮,我們家皇……我們家主子爺好端端與你講話,你懂不懂得何謂禮節?」

「怪了,我怎麼講話了?難不成區區在下不才我說的人話,你們都聽不懂么?我是個醫官,我也是在好生問你們的話呀?我錯了么我?」

夏初七斂著眉頭,一本正經地又抱拳作揖,絲毫不以那小丫頭的怒氣為意。她心裡瞭然,既然趙綿澤沒有挑明自個兒皇長孫的身份,她現在的回答再不妥,也算是滴水不漏,自然不會輸什麼理。

扮豬吃老虎,她是祖師爺。

「你,你氣死我也。你知道這是誰么?你竟敢這樣大膽!」

那小丫頭被噎得滿臉兒通紅,一直為主子抱著屈,就連護在馬車邊兒上的一眾侍衛也紛紛都變了臉色,打主子的臉,便是打奴才的臉,誰心理能舒坦得了?

只可惜,夏初七愣是沒有半絲兒緊張。

她不理那個丫頭蠻橫的質問,只唇角噙笑,望向趙綿澤。

「這位小哥兒,在下身為良醫官,路遇有人受傷就施以援助,大傢伙兒可都見著了,那是為『仁』。在下與你等素不相識,聽聞你們詢問,也以禮相待態度恭謙地詢問是否有疾,那是為『義』。試問一下,區區在下不才我仁義皆有,如今卻被您家這位『大嘴蟈蟈』惡聲惡氣的訓示,是為何故?」

在程朱理學被定義為正統的時代,她這話很是犀利。

當然,她為什麼敢說得如此坦然,也是吃准了趙綿澤的心思。

這廝想在他家皇爺爺那裡撈一張「好人卡」,處處表現得溫馴良善,對上恭謙,對下寬厚,人人都說此子仁孝端方,將來可堪大用。所以說,這樣的一個人……渣,又怎麼會為了她這個連底細都還沒有弄清楚的人,破壞了他的優質形象?

果然。

趙綿澤眼皮微微一跳,不動聲色地笑了。

「抱琴,退下。」

淡淡地喝斥了丫頭,他望向夏初七時,微微一笑,話鋒突轉。

「你不識得我?」

「我們有見過嗎?」夏初七挑著眉頭,滿臉是笑的反問。

「自然是見過的,還不止一次。」

趙綿澤的聲音始終是溫和的,如果不是太過了解這個人的「狠」都刻在了骨頭裡,夏初七真能把他當成一個陽光的漂亮男人,因為他實在長了一張溫潤得如同白玉一般討喜的臉。

可惜了啊……

淡淡地眯了下眼睛,她假裝好奇地將趙綿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好不容易才壓制住了心裡頭那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的嘲諷情緒,漫不經心地撣了一下帶著鮮血的衣裳,沖他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來。

「小哥兒生得如此好看,謙謙君子,溫潤而澤,神仙兒一般雍容的人物,區區在下不才我實在是識不得。呵呵,但凡要見過小哥兒一面,一定會記憶猶新的。所以呢,抱歉了,小哥兒若是有什麼事兒找我,麻煩你直說。瞧我這一身的邋遢,正尋思著回去洗洗呢。」

「可否就近找個茶舍一談?」趙綿澤看著她。

「茶舍?!」夏初七挑高了眉頭,唇角仍舊帶著笑,「只怕是不太妥當啊?不瞞小哥兒你說,區區在下不才我呢,正急著去市場上買蘿蔔呢。你們都曉得的,這入冬了菜蔬緊俏,去晚了,好蘿蔔都讓人挑走了,剩下一堆黑心的,可怎麼吃得下嘴?」

趙綿澤面色微微一變。

「小先生這是要拂了我的意?」

夏初七看著他漂亮的眉眼,靜靜地看著這個夏楚臨死之前還想著要再看一眼的男人,輕輕勾著唇,擺出一副從前的夏楚絕對不會有的嘲諷臉,一瞬不瞬,淺淺帶笑。

「小哥兒要如此說,那便當是吧……拜拜……」

古今結合的擺了一個「再見」的動作,她隨手便拉了一直抿著嘴巴沒有說話的李邈。與她的手相觸時,夏初七這才發現李邈的掌心裡,不曉得啥時候已經濕透了。

很顯然,她這位表姐比她還要緊張。

不過幸好,李邈不足十四歲便被送往了廟庵帶髮修行,再加之,先前在韓國公府邸,她性子清冷,深居簡出,見過她的人原本就不多。更何況,一個小姑娘,四年多的變化還是很大的,即便見過她的人,也根本都認不出來。

「都站住!」

一聲吼叫從她們背後傳來。

不是趙綿澤的人,而是從應天府衙門方向過來的。

原來就在夏初七與趙綿澤兩個墨跡的當兒,應天府衙門的捕快就聽說這裡發生了砍人案子。天子腳下,這種事兒官府還是要管的。這裡離應天府衙門不遠,這些盡職盡責的捕快,速度還算是相當的快了。

「地上的血怎麼回事?人呢?」

一個從衣著上看像是應天府衙里刑房典吏的人,按著腰刀走過來,剛剛問了一嘴,那一雙小眼睛便巴巴地落在了趙綿澤的馬車上,再然後,才慢慢地轉悠到了趙綿澤的臉上。

天子腳下的官吏,就有這樣的便利。

只微微一愣,他面色突變,「撲嗵」一聲便當街跪了下來。

「卑下不知皇長孫殿下在此,還請殿下恕罪。」

嘩啦一聲,老百姓們傻了眼兒,很快,紛紛學著應天府捕快們的樣子跪在地上請起安來。沒有法子,夏初七當下與李邈也是一跪,只心裡頭的恨意,卻是飆升了起來。

「都起吧。」

趙綿澤不像趙樽的冷酷外露,他向來是一個溫和的人,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招呼完了那些老百姓和捕快,又不深不淺的說了幾句案子的事兒,那目光便又望向了夏初七。

「不知如今可否去茶舍一敘了?」

如今他是皇長孫,她還能說不嗎?

當然,夏初七本來原本就沒有想過「不」字兒。

她拋了一堆魚餌出去,正等著魚兒上鉤呢。雖然鉤到的魚兒太肥了一點,好歹也得到了垂釣的樂趣。

至於她先前之所以拒絕,不過只應了四個字——欲擒故縱。

男人天生犯賤,尤其是趙綿澤,那更是賤中之賤。普通的醫官哪能吊著他?

而且,對於他這樣的渣渣來說,就不能像夏楚那樣兒待他太好。

她甚至於都可以想像得出來,像他這種賤人,女人要是喜歡得上去給他口口,他只會踹她一腳;女人要是踹了他一腳,說不定他才會反過來想要給她口口。

這樣的渣渣,就是欠虐。

當然,在她看來,對付賤男人最殘忍的辦法,不僅要虐他身,還要虐他心。

總有一天,她得讓他嘗嘗當初夏楚嘗過的銼心滋味兒……

眉眼彎彎的笑著,她一雙眸子狡黠如狐。

「與長孫殿下一敘,是區區在下的榮光。」

一個翠閣朱闌的茶舍,就建在秦淮河邊兒上。造了彎彎的小橋引了流水,入耳全是彩簫吹吹的悠揚聲,地方很好,心情也很是閑適。趙綿澤屏退了隨行的下人們,吩咐他們守在了樓道口上,便領了夏初七與李邈往茶舍二樓走去。

木梯步不長,大約僅二十來級。

趙綿澤在前面,夏初七與李邈在後面。

看著那個飄然若仙的背影,她的心裡很是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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