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虎狼之葯?!

「爺,這雪天路滑,您看著腳下。」

鄭二寶在前頭拎著燈籠,邊走邊叨叨。

入夜的雪下得更大,夏初七由著趙樽拽了她的手腕一路往承德院去,幾個小丫頭亦步亦隨的跟著,一行人將地上的雪踩得「咯吱」作響。在這響聲兒里,夏初七想到大宴上東方婉儀的三聲響屁,笑意一直沒有散去。

「你那屋冷嗎?」

趙樽緊了緊她的手,突如其來地問了一聲兒。夏初七輕咳了下,原想要收斂了笑再回答,可望著他那張在夜幕下越發深邃的臉,嘴角狠狠一抽,愣是沒有忍住,搖了搖頭,笑得話都說不出來。

「還笑?」趙樽皺起眉頭。

「噗,不是我想笑,而是我實在憋不住。卜……」模擬著東方氏打屁的聲音,她忍俊不禁,「不能憋,不能憋,若我也憋出一個屁來可怎麼了得?」

說罷,又是一陣憋著的笑意。

鄭二寶和丫頭婆子們誰也不敢吭聲兒,趙樽也不答話。

心裡悶笑著,夏初七看不清他的臉,只是猜測,大概又黑了一圈兒。

承德院里。

雖說趙樽行軍在外兩年多,這裡也閑置了這麼久,但每日里都有人進來打掃歸置,愣是半點兒都瞧不出來沒有住過人的樣子。

入得暖閣里,只見花梨木雕隔出了兩個次間來,里外兩層擺放的傢具大多為紫檀木製成。古玩玉器、珊瑚盆景、青花瓷瓶、龜鶴燭台、金漆屏風……一應設施極是精美,地方也足夠寬敞,屋子裡燒了地龍,阻擋了外頭的風雪和寒氣。兩個人對坐在靠窗的炕桌兩邊,似是還能聽見外頭風雪吹在樹葉的沙沙聲兒。

一座王府深宅,頓時幽深無比。

「吃食可還喜歡?」趙樽淡淡的問。

「不錯不錯,很喜歡。」夏初七點頭。

不得不說,做封建王爺的好處,她再一次深刻的體會到了。

只不過片刻工夫,廚房裡又重新上了一桌子五花八門的菜,前頭大宴上的愣是一個都沒有要。

而最讓她可心的是,不像月毓之前準備的大魚大肉,趙樽吩咐人端來了腌制的小蘿蔔乾,豆腐乳等送飯的菜,讓她更有口腹之慾了。

「多吃點,長點肉。」他依舊為她布著菜。

「又來嫌棄我?行,那我就不客氣了。」

夏初七隨口應著,早就經不起美食的誘惑了。先前膳食房裡,她顧及著這位爺的面子,沒好意思狠狠大吃。這會兒人少了,她哪裡還能忍得住?

扯下一個油亮亮的雞翅膀,她歡快地咀嚼起來,那形象……也不知道趙樽是否看得下去,反正邊兒上聽差的鄭二寶已經不敢直視地轉過了頭去,而另外兩名不熟悉她的小丫頭,愣是給看瞪了眼睛。

大概怕她的吃相丟了人,又或者她壞了規矩還被人瞧見,趙樽淡聲吩咐鄭二寶。

「都別杵這兒了,下去。」

「是,爺。」

一干人等齊刷刷地施了禮,有禮有節地退了下去。

只有鄭二寶沒有馬上離開,他先把溫好的酒給爺倒上,又挑了下燭火的芯兒,把該備的都備好了才轉了身。

他太明白了,那楚七比他家主子爺還要爺,她是絕對不會動手侍候他家主子爺的。

可他心有怨懟,卻是不敢吭聲兒。要知道,這大冬天兒,宮裡賜宴他家主子爺幾杯酒下肚就匆匆離席了,巴巴地趕回府里來,那心裡頭惦記著誰,不是明擺著的么?

沒了聽差的人在邊兒上,夏初七吃得更爽口了。

「我說爺,您這裡的伙食也太浪費了吧?估計一餐能抵得過尋常百姓一年的開銷了?」一邊吃得熱火朝天,她一邊兒痛斥著封建王朝的詬病,覺得自個兒也蠻裝了。

趙樽皺眉,拿了一方巾帕遞給她,不冷不熱。

「擦嘴。」

「額……成。」抹了一把嘴巴,夏初七繼續埋頭苦吃。

「阿七玩得可還開心?」

冷不丁從對面傳來的話,讓夏初七咬著雞骨頭的嘴停頓了下,便抬眼看了過去。

那人目光深深的,淺淺的,情緒不明。

她知道他猜出來了東方婉儀那事兒是自個兒乾的了,打了一個哈哈,也就不否認。

「還好啦,玩得很開心啊。怎麼,爺這是心疼你家的如夫人了?」

不咸不淡地掃了他一眼,趙樽語氣平淡。

「得了多少銀子?」

「啊?」夏初七再次咬著雞骨頭愣了。

「分贓。」他沉下了嗓子。

「分贓?」夏初七心肝兒絞痛,吐出雞骨頭,「賺錢不易,爺。」

「正是不易,爺才必須分。」

「……」無奈翻了個大白眼,夏初七想著往後在這京師的日子,還得讓這位爺罩著,也不再矯情,一橫心點頭,「行,就得了一百兩,分您四十兩怎麼樣?您也別嫌少,畢竟出力的是我,你這是坐地分贓,不能五五分,那樣太欺負人。」

「行,還算厚道。」

趙樽抿抿唇,表示了同意,繼續往她碗裡布菜。只是不知道,那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儀態的東方婉儀,要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爺,正在為了她打屁丟人一事要求肇事者分銀子,會不會氣得當場吐血而亡。

夏初七正在為不翼而飛的四十兩銀子默哀,趙樽卻從懷裡換出一個錦紅緞盒來,遞到她的面前。

「爺也不能讓你白白吃虧,這是悅澤膏。」

這玩意兒他先前提過,夏初七記得,他說此物遮蓋瘢痕極是好用。

效果究竟如何她不知道,可既然是這位摳門兒爺送的,不要白不要,拿回去了她再研究研究也是好的。宮廷秘方,那些娘娘們用的,估計多多少少都能有些效果。

「謝了啊。」

這一回趙樽卻是沒有補上一句要銀子,只是將她面前的白玉杯斟滿了酒,用他那淡淡的,淺淺的,卻又蠱惑力十足的聲音命令。

「爺今兒高興,阿七陪爺喝兩杯。」

「高興啥?」夏初七眨巴一下眼睛,斜瞄著他,「你這是又陞官了?還是得了皇帝的封賞?不對啊,按你現在的品級,你都沒有官可升了吧?再陞官啊,你都可以直接做皇帝了。」

趙樽眸子一沉,傾身過去堵住她的嘴,掌心又在她臉上輕輕拍了兩下,才冷了聲。

「你這利嘴!這話能說嗎?讓人聽去,腦袋還要不要了?」

揉了揉臉蛋兒,夏初七耳尖燙了一下,「這不沒有人嗎?有人我能說?我又不傻。再說,誰不知道陳景就在外頭?哪裡有人能聽得了爺的壁角。我看你啊,就是趁機吃我豆腐來著。」

趙樽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一雙眸子狐狸般淺眯起來。

「也是。吃豆腐,可有銀子得?」

「……無恥。」翻了個白眼,夏初七繼續吃。

大雪天,暖閣里,美酒佳肴,一男一女。

夏初七說說笑笑,趙樽大多數時候只聽不說,可不多一會兒工夫,先前準備的美酒竟被兩個人給喝空了。好像是喝得意猶未盡,趙樽又叫了鄭二寶添了一回酒,你一杯我一杯,喝著喝著,兩個人都喝得入了味兒,夏初七一張臉蛋兒被酒精澆得通紅,一雙本來就清澄的眼兒醉意朦朧,迷離得像包了一汪誘人的春江之水,最後灌下一杯,她打了一個不雅的飽嗝。

「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大了。」

趙樽似是也有些酒意,卻沒有停杯的意思,再次將兩人杯中倒滿,將白玉杯塞入她的手中,頓了片刻,才冷不丁地發問。

「阿七,可願隨了爺去北平府就藩?」

「去北平?做藩王?」夏初七微微眯眼,酒意讓她慵懶如貓。

「是,去北平府。父皇允了我的奏疏。」

「北平?不就是北京么?」腦子五迷三道的轉著圈兒,夏初七半醉半醒,腦子有些麻,思鄉的愁緒濃濃的翻滾,「嗝,我的家……就在北京。趙樽,我好想回家,我想北京,想戰友,想看電視,想上網……但是現在,我還不能回家……我還有事要做,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北京?」

趙樽眉目深邃,靜靜的打量著她。半醉的夏初七比平常笑得更燦爛,是真笑,打心眼兒里笑,那種由內而外的笑容,從眉梢擴展到眼睛,眸底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散發著開心和饜足的快活,臉頰上還隱隱露出一個小小的梨渦兒,不是那種狐媚到極點的勾人,卻自有一番風情。

他沒有問她什麼重要的事。

只是沉默了許久。

直到很多年後,當趙樽將大晏國都遷到北平府,再擬旨通令全國,將京師北平府改名為北京的時候,他的腦子裡一直都浮現著這個大雪飄飛的晚上,兩個人對坐飲酒,酒醉後的楚七,一次次說她想回家的樣子。也是到了那個時候,他才深刻的感悟到,早已陷入她唇角的梨渦里。

後話不提,只說此時,趙樽沉默片刻,放下酒杯,嗓子有些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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