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勾貓搭狗,人人都想撲

是夜,暮色沉沉,入袖風涼。

一個有風無月的官道上,一輛上了金釉的黑漆馬車,緩緩的行駛著,慢慢地繞入了清崗驛站的城門,一直行至城裡玉皇閣的外頭才停了下來。身穿黑衣圓領對襟的駕車之人正是陳景。而那個撩了馬車布簾放上馬蹬,拘著身子扶趙樽下馬的人,卻是鄭二寶。

「值夜的,把眼睛睜大了,不許瞌睡。」

陳景隨了趙樽步入玉皇閣,回頭對值夜的兵士吩咐了一句。

「是,侍衛長。」

趙樽身形高頎挺拔,著一襲玄黑色軟緞大氅,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一行人默默跟著他,入了正院里的書房。

「陳景留下,其他人都下去。」

得了趙樽的吩咐,從鄭二寶到值夜的丫頭侍衛們嘴裡通通應了是,都離開的極快。等書房裡的人都走盡了,趙樽才拿了書案上那由鄭二寶細心包裹敬奉著的三道聖旨。一張一張攤開來,擺在案几上,品著那字裡行間的內容,淡淡地問陳景。

「今晚之事,你怎麼看?」

就在先前回清崗驛的官道上,趙樽的人馬再一次遇到了伏擊,對方約摸有五十來個人,就埋伏在官道邊兒上的樹林里,一個個武藝高強,好在趙樽早有準備,沒有著了那道兒,卻也是一個活口都沒有抓到,那些人通通服毒自盡了。

陳景的袖袍上,這會子還沾染著鮮血,他眉頭微微一蹙。

「回爺,屬下以為,應當還是上次在清凌縣的那一批殺手,幸虧這次有了準備。不像上次……上次都怪屬下一時疏忽大意,讓他們鑽了空子,是屬下的失職。」

趙樽淡淡看過去,「失什麼職?本王若不受傷,又如何能拖延至今?」

陳景是一個實在人,微微一愣,看向面色如常的趙樽,若有所悟。

「他們要取了爺的性命,不想爺回到京師,爺也就順水推舟……滯留?」

趙樽抬了下眼皮兒,沒有吭聲兒,只目光更為凜冽。

朝廷正是多事之秋,每個人都在算計,陳景又怎會不知道?

考慮了片刻,他卻是實打實的說,「依屬下之見,如今,爺應當儘快回到京師才是正經。今日又有密信送過來,說是寧王殿下給聖上遞了密奏,把您給編排了一些罪名,參了你一本。而且,這第三道聖旨,還是當日聖上在奉天殿里,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讓皇長孫殿下親自擬發的。」

第三次催召回京。

而且聖旨還讓皇長孫趙綿澤擬發。

這話中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聖上先前盡全力栽培太子趙柘,如今又栽培皇長孫趙綿澤,那是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這事卻也是第一次。

尤其從陳景的角度來考慮,他實在認為「近水樓台才能先得月」,晉王爺與當今聖上雖是父子,可天家親情一旦離得遠了,關係也就疏了。

這些年來,趙樽南征北戰,留在京師的時間極少。當今的洪泰帝兒子眾多,那個時候雖曾十分寵愛幺子,給兵權予他,也是看重得緊。可自古帝王之心易變,人身在高處,思慮自然就與常人不同。這兩年,隨著十九爺的威信越來越高,再遇幾個佞臣挑撥一下,那後果可以說是不堪設想。如果十九爺真為了那儲君之位,長時間滯留在清崗縣這步棋,在陳景看來,實在是有點兒南轅北轍。

「爺,屬下以為,獲得天下百姓之心,也不如得到聖上一人之心。」

陳景這人平日里不怎麼多話,可如今三番兩次的遇襲,再想到那些關鍵,也忍不住就稍稍點了一句。

說完,他見趙樽不吭聲兒,隨即又意有所指的補充。

「皇長孫殿下在這一點兒上,就做得很好。」

「陳景,你今日的話,也多了起來。」

淡淡地說著,趙樽浮雕般的精美五官,在燭火映照之下閃著一抹高深莫測的寒芒。

陳景正想自責話多,卻聽他又道,「范從良那邊,你讓二鬼盯緊了,大意不得。」

話題就這麼轉開了。陳景應了一聲「是」,躊躇了下,又是不解。

「爺,依屬下之見,范從良此人,應當……」

目光帶了一點殺意,陳景做了一個砍殺的手勢。

出了「千年石碑」之事,而經手的人正是范從良。現今還把那個人留著,只會後患無窮。

他的意思與先前楚七的想法完全一致,認為此時應當殺人滅口了事,以免夜長夢多。可惜,趙樽這個人做事兒向來不按常理出牌,即便陳景是他貼身的十二侍衛之首,也從來都沒有弄懂過他的真實想法,只能是按他的意思去辦差罷了。

趙樽看了他一眼。

忽明忽暗的燈火之下,那淡淡的表情卻越發威嚴懾人。

「留著他,本王自然有用。如今蜀中洪澇之災嚴重,范從良雖無甚建樹,可在這次的賑災之事上,卻也沒有馬虎,稱得上有功。你差人把他給看牢了就好。過幾日,本王也該回京師述職了,到時候,定會解決。」

陳景觀察著他的面色,只能應是。

但他心裡頭卻清楚,「賑災有功」絕對不會是趙樽不動范從良的真正原因。

沒有再多逗留,趙樽又吩咐了一些旁的差事兒,陳景便按著腰上長刀大步離開了書房。

他前腳一走,鄭二寶後腿就放低了腳步聲進來了,挑了一下書房那幾盞燭火的燈芯,等光線變亮了一點,他才默默的走到趙樽的跟前兒。

「爺,不早了,仔細傷了眼睛,歇去吧?」

「你外頭候著,爺再看一會兒。」

趙樽一隻手撐在太陽穴上,沉默著繼續看他的《火龍經》。

鄭二寶默默的陪看著,見他緊蹙眉頭的樣子,心下不免有些嘆息。

他十來歲便跟在趙樽身邊兒了,從他做皇子到分封親王,從他征漠北到踏南疆,在這樣一個嫡尊庶卑的時代,鄭二寶可以算是陪著他長大,也是看著他從一名普通皇子成長為如今手握兵權的神武大將軍。故此,他對於趙樽的感情,不僅僅只是一個奴才對主子爺那麼簡單。

靜靜的陪侍在身邊兒,鄭二寶只當自個兒是一道布景。

夜,靜靜的。

燭火,時而噼啪一跳。

見趙樽一直在揉捏著頭,鄭二寶憋不住出了一聲。

「爺,可是頭又痛了?」

趙樽輕「嗯」一聲,沒有再吭聲兒。

鄭二寶出去凈了手,又走過去,想要替他按揉一下。

不料,他那位主子爺卻是眉頭一皺,把頭偏開了,「不必了。」

鄭二寶手僵在半空,又是那麼一愣。

他家主子爺一直都有頭痛的老毛病,往常他也時常替他捏肩推背揉額頭,這十來年,這種事兒他還真沒少做,而他家主子爺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可自從那楚七侍候過他一陣兒,這位爺似乎對他的手藝便有些嫌棄了,再也沒有主動讓他推拿過。

「爺……」

著急的看著他頭不舒服的難過勁兒,鄭二寶察言觀色,終是開了口。

「那楚七休養了這些日子,身子骨應當也好了,要不然,奴才這就去叫她過來侍候著?」

本來正在好端端看書的趙樽,一聽到楚七兩個字兒,那眉頭皺得更深了,眼神兒冷颼颼剜過來,嚇得鄭二寶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呵呵笑著直拍自個兒的嘴巴。

「瞧奴才這臭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說來也是奇怪,自打那日楚七那個小丫頭吐了這位爺一身兒的穢物,還在他的被褥之上留下了那「婦人的印跡」之後,這位爺每每聽到楚七的名字,便是皺眉頭。

這小半個月來,雖說他在驛站的時日較少,可每次回來,即便他有時間,也再沒有像以前那樣兒召見過那楚七小丫頭。

看如今這樣子,難不成是貓逗老鼠,逗得膩味兒了?

鄭二寶自個兒打著腹語,一邊兒猜測著,卻見趙樽突地放下書,似是沒心情看了。

「走吧,歇去。」

「好勒,爺,您仔細腳下。」

小心翼翼的隨了趙樽回房,鄭二寶先讓值夜的丫頭去凈房為他準備溫水沐浴,然後又把床榻上的帳子和鋪陳都弄妥當了,卻見他家爺盯著那張床,一張冷冷的臉上,神色極為複雜。

一瞧,鄭二寶就納了悶兒了。

瞧他這個樣子,不像是逗膩歪了呀?還是想讓楚七來侍候?

跟了趙樽這麼多年,他自認為了解他家爺比別人多一些。

仔細一琢磨,他恍然大悟一般,自個兒陶醉在了猜想里。

難不成是因為那天晚上他家爺被楚七小丫頭給拂了面子,下不來台了,也放不下主子的身段兒,所以才不找她?

哎喲喂,想要一個姑娘來侍候罷了,怎麼就綳著那勁兒呢?

他再一想,那楚七也真是,換了別的姑娘早就巴巴的上來給爺討饒下軟了,可她到是好,吐了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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