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下輩子,記得投生個好人家

一屋子人的眼睛都落在夏初七的身上。

可誰會料到,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狀似「柔弱無依」面帶可憐巴巴的笑容拉著晉王殿下的手在身上那麼曖昧的一比劃,卻突然一張嘴,把他的手指頭往裡一塞,便往她的的喉嚨口裡摳了進去。

「嘔——哇——」

趙樽躲閃不及。只聽得「嘩啦」一聲兒,一口的穢物便唏里嘩啦地吐了出來,帶著一股濃濃中藥和食物混合味兒的穢物,從他的胸口往下一路滴到了袍角,沾著點兒花花綠綠的菜葉,把他那一件栗色的緞面兒寢衣給沾得慘不忍睹。

「爺啊!」

「爺!」

好幾道尖呼聲兒,同時響起。

鄭二寶連滾帶爬的奔了過來,幾欲抓狂的想要替他擦拭。月毓也慌不迭的上前,那責怪的目光這一回沒有再裝,直接刀子似的剜向了夏初七,一邊兒替趙樽找換洗的衣服,一邊兒吩咐人在凈房裡面備水。梅子則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直衝夏初七丟眼神兒,讓她趕緊識趣兒的向爺討饒。

他們知道,這位主子爺啥時候受過這樣的對待?啥時候又吃過這樣的虧啊?「冷麵閻王」那稱呼不是喊著玩的,別說敢把穢物直接吐在他的身上了,平日里誰進他的屋子都得把自個兒收拾利索了,生怕稍稍不潔凈有異味兒,觸到了他的霉頭,哪裡有人敢做這樣的舉動。

可夏初七不懂。

她啊,一雙眼兒半眯著,腦子恍恍惚惚,紅著臉耷著眉蹙著鼻子,哪裡管得趙樽會不會噁心的想要殺了她?剛才喝得那些個東西,都快堵到嗓子眼兒里來,那麼一摳,她這會子吐得根本就停不下來,哇啦哇啦又往地上吐著,直到吐光了胃裡的東西。

「真虎實。」眾人都在驚慌失措,只有趙樽一臉平靜,還是那麼尊貴逼人。

夏初七這才反應過來,抬起頭來看著他,拍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果然用你的手,會比較噁心一點。」

趙樽原本的冷麵黑了,又青了,眉頭也打上了結。

「你可真敢說?」

夏初七吐了一陣兒,心裡頭舒服了一點,只聲音有些啞著,笑眯眯直起上身沖他作了一個深深的揖禮,裝出一臉的乖巧可愛來。

「大恩不言謝,一摳就靈。爺,你趕緊去洗洗吧。」

瞧著他一臉又冷又黑,她心裡暗笑,估計這貨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可沒有料到,他居然什麼都沒有說,只淡淡掃了她一眼,一調頭便去了凈房,那臉上卻是像吃了蒼蠅一樣,又噁心又嫌棄的樣子,瞧得夏初七心裡頭甚是歡樂。

敵不爽,她就樂。人生美事兒啊!

來不及體會那麼多,她撐了撐懂得有些麻木的額頭,一副壯士斷腕的決心,端起面前那個大碗,再一次往嘴裡灌著那蛋精米湯加中藥,等喝飽了一肚子,才發現面前梅子已經體貼的擺放好了一個痰盂,她沖她一瞥,閉上眼睛,伸手入喉,嘔吐得額頭上冒了一層細汗,胃裡燒得發慌。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她與那一大盆「米湯和蛋清」奮鬥著,喝了摳,摳了吐,吐了接著喝,喝了接著吐,一直摳吐得膽汁兒都吐出來了,渾身上下如同淋過雨一般,衣裳濕透了,頭髮濕透了,額角上那個撞出來的傷口似乎也更加的猙獰恐怖了,這才晃晃悠悠頭腦發脹的仰躺在趙樽的花梨木雕花大床上,滿意的嘆了一口氣。

痛,酸,堵,軟……哪兒都不舒服。

她輕飄飄地癱著身子,一根手指頭都不愛動彈了。

不過——

「呼,舒服多了。」她嘆。

趙樽去了凈房還沒出來,她一雙眼睛鼓鼓地盯著床罩頂,呼呼喘著氣兒。

一會兒他回來,會不會宰了她?

她想著,但胃裡雖然清空了,可身子先前入葯深了,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好轉得了。身上一陣一陣的發著燙,心裡頭還發著騷,迷迷糊糊間,竟是又在那床上昏乎了過去,直到已經沐浴更衣出來帶了一身香氣兒的趙樽,一個大巴掌拍在她的頭頂。

睜開一隻眼睛,她一隻眼睛緊閉著,瞧他。

「您洗乾淨啦?哎呀我說,不要黑著臉嘛,這樣兒多不好看?來是人情去是債。這一回我又欠了您那麼多錢?快仔細盤算一樣,你就會覺得你的土豪人生,真的是非常的美好了……」

「起來!」趙樽冷冰冰看著她,一臉面癱沒有表情。

夏初七兩隻眼睛全睜開了,一臉都是笑,「呵呵呵,瞧把你給氣的。您現在是不是感到非常入骨的憤怒,非常嗤心的痛苦,但是呢,是又無能為力?」

她這會子心裡像小貓抓撓著似的,額頭上也嘶啦嘶啦的痛,其實便沒什麼力氣說話,可說幾句氣一下人,還是可以將就應付的,「爺啊,今兒我呢給你上的這一課,它的名字叫著——君子鬥智不鬥力,明白了嗎?」

趙樽微微一眯眼,淡淡的,還是那句話。

「起開,不要躺在爺床上。」

左右四下看了看,夏初七回答得啼笑皆非。

「怎麼了?躺你床上怎麼了?這床很大呀,礙著你了?」

「身子臟死了,快去洗。」趙樽面上寒霜多了一層。

「臟嗎?不臟啊,我覺著挺好。」其實,在催吐洗胃之後,夏初七是真沒多少心力來與這貨鬥嘴了。不過也不知怎的,瞧著這貨明明已經氣得頭頂都快要冒青煙了,還得故意裝出一臉高貴冷漠的樣子,她心裡那成就感,就在不斷飆啊,飆啊,飆得頭痛減緩,四腳舒坦。

「哎,姑娘我今兒這二百兩,花得忒值。」

偷偷瞄著他的臉,她說得極為討厭。

但那是嘴上,在心下,她還是覺得這貨很夠意思的。

雖然他見天兒跟個討債鬼似的要錢要錢要錢,討厭是討厭了一點,但在她先前那樣難受的關鍵時候,他雖然不願意「捨身救她」,卻也是願意把那個老皇帝給配的「九轉護心丹」拿出來的。

就憑這點,這樣子的男人,還是可以做哥們兒的……

心裡尋思著這個,看著他擺著的一張臭臉,她笑。

「我走不動路了,再借你床一睡?」

這句話一出口,趙樽還沒有什麼表態,那正在打掃屋子裡穢物的月毓,表情卻是生生一陣僵硬,那手臂明顯抖了一抖。夏初七眼風往她一掃,心裡哪裡會不明白?

原本她是不願意與月毓這樣只為一個男人的女子爭一時長短的,可因為有了先前的「醋洗」那件事兒,她心下對這位月大姐生出了一些嫌隙,小心眼一發作,態度上也就有了質的轉變,故意與趙樽在那裡墨墨跡跡,也是為了觀察她的反應。

見她不爽了,夏初七才「特別不好意思」的笑著看她。

「那什麼,月大姐,今兒楚七給你添麻煩了。所以呢,答應給爺的那二百兩銀子,至少其中有五十兩應該屬於你的,回頭你記得,讓爺分給你啊,可別忘了,大事兒啊!」

她一臉認真,裝瘋賣傻。

空頭支票誰不會許?她頭一回發現了窮人的好處。光腳的不怕穿腳的,她笑眯眯的說著,像個揮金如土的大土豪一般表現得十分大方,而那趙賤人的臉色,黑得呀都快成鍋底灰了。

這麼一瞅,她身上不舒服的癥狀,似乎又輕減了許多,在他瞧不見的角度,唇角悄悄翹開了一抹促狹來。

讓你收拾老子。

打不過你,還能噁心死你呀?

正在這時候,梅子笑急急的端了她交代殘缺的湯藥進來,趙樽冷冷掃了她一眼,也就沒有馬上攆她了。但似乎他不想再靠近那張床,遠遠的坐了,一副高冷尊貴,一臉冷冰冰的樣兒,瞧得她心裡頭特爽。

小樣兒的,就氣死你。

之前撞破的腦袋上,大概痛過去了,除了麻木之外,就是頭有些發暈,她讓梅子借她纏上了一圈兒葯布,又喝完了那些湯藥,眼風掃了趙樽一眼,索性舒舒服服的躺下去,扯過鋪蓋來往身子上一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一副就要鳩佔鵲巢的樣子,嗅著月大姐新熏上的幽幽淡香,覺得這滋味兒好聞得緊。

半眯著眼兒,她似乎就要睡過去。

趙樽一臉鐵青,冷冷的薄唇輕抿著,似乎又要發作。

她偷眼一瞄,直想發笑。

想了想,她又良心發現了。當然,另外一層意思,還是害怕當真惹惱了他,畢竟目前她還得倚仗這貨來對付那個東方妖人呢,暗暗收拾下行,還是不要太讓他下不得台,不要得罪得太狠了好。所謂「打一棒槌給一顆甜棗」,她得明白廢物利用,以惡制惡的道理。

「行了行了,爺,您老就別臭著臉了。」

懶洋洋地爬起來,她確實是有氣無力,不是裝的。

「我走,我走還不成?哎喲,難受死我了。」

她又捂額頭,又捂喉嚨,還拍胸口,一副下一瞬便會昏厥的勁兒。

趙樽冷冷的掃視過來,那目光盯得她心裡一陣兒發毛,聲音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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