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同處一晚!

得了趙樽的命令,一個個披甲持刀眸子嗜血的金衛軍便沖了過來。似是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那潮鳴電掣一般的氣勢夾著馬蹄聲,令人無端端生出幾分恐懼來。而緊緊護在東方青玄車駕邊兒上的便裝錦衣衛,也摸向了腰間的配刀,擺開了備戰的架勢。

形勢一觸即發。

「不得對殿下無禮!」

錦衣衛腰刀尚未出鞘,馬車上的東方青玄便出聲阻止。

溫柔的輕斥了自家下屬,他一雙狹長妖氣的眼神一轉,便又笑著望向了趙樽冷冷的面孔。

「殿下,青玄再不才,也是左軍都督,朝廷一品大員,承蒙聖上看重授太子太保,掌錦衣衛事務,專理聖上欽定的案件,又因時常在外行走,聖上恐青玄辦案不便,特地御賜一把綉春刀,特囑咐青玄,一切刑務只需專呈於聖上。今日青玄實在不解,殿下這是憑哪一條祖制要搜青玄的車駕?」

一系話,他說得極慢,極緩,極溫柔,卻又擲地有聲。

他話都這麼說了,如果趙樽要憑著他的王爺之尊,執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搜查他,那便不僅僅只是得罪了他東方青玄,而是存了心找京師那個老皇帝的茬兒了。

一招兒「將」軍,手法很高,也很嗆人。

這樣兒的罪責,誰敢擔當得起?

可了解趙樽的人……卻又生生的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趙樽端立於馬上,並不見他有任何張狂的動作,可一舉一動卻全都是來自天家皇族才有的逼人貴氣。他從容地將手上馬鞭遞與鄭二寶,一手拉著馬韁繩,一手輕按在腰間配劍之上,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在刺耳的抽劍聲里,那一柄帶著幽幽寒光的寶劍,嗶的抽出——

劍光一閃,便直指東方青玄。

「我大晏朝有嚴令,各級官員服飾,不得僭越。東方大人便衣出行,未著錦衣衛官服,本王雖認得你是東方青玄,可本王的劍它卻不識你是錦衣衛的指揮使。」

這不是蠻不講理么?

東方青玄笑容僵硬了一下,似是被他嗆得一陣咳嗽。

「殿下,錦衣衛如何行事,自有青玄獨斷定奪,如辦的差事兒有錯漏,也自當回京向聖上請罪。而殿下您行軍在外,管理軍中繁重事務最是緊要不過了,何苦又來管青玄這裡的閑事?」

「哦?」

趙樽一身親王蟒衣外罩玄黑披風,慢慢悠悠的端坐於馬上。

「兩年不見,你還真是長進了。」

說罷,猛一回頭,聲色俱厲,如冷風拂面。

「還在等什麼?搜!」

「是,殿下——」

沉喝聲里,金衛軍將士再無顧慮,直朝馬車方向撲了上去。

要知道,錦衣衛從拱衛司改置之後,在朝廷里的勢力發展十分迅速,由於有老皇帝撐腰,這幾年來東方青玄張揚跋扈,四處羅織罪狀,屢興大獄,與朝中各級官吏乃至京軍三大營都早已生出嫌隙,這些將士們雖說常年在外征戰,也對這些鷹犬的事迹有所耳聞,早已恨之入骨,好不容易有了這等機會,自然無不拼盡全力。

乒里乓當——

兩伙人都不是普通人物。

刀劍相鬥,打得理直氣壯,喊殺聲帶著罵娘聲不絕於耳。

而同一時刻,另外一邊兒,除去擠滿了越來越多圍觀的老百姓之外,崇寧縣原本的秩序便沒有打破。設置的關卡處,也已經恢複了正常的檢查供來往通行。

這時,一行約有二十來人的送葬隊伍,四人抬著棺杠,八人吹吹打打,親族們一個個披麻戴孝,在或高或低的抽泣聲兒里,將漫天的冥黃紙,撒得城門口四處亂飛。

「天都擦黑了,送什麼葬?晦氣。」一個守城大兵粗聲粗氣的吼。

「官爺,俺娘是落井橫死,陰陽先生說時運不正,煞氣則不散,須得亥時入土,出晚殯,離選好的風水地還遠著呢,您看這……」送葬隊伍里打頭那中年漢子,披著一身混了泥點子的孝布,不停點頭哈腰的哭著臉解釋。

「出晚殯?」

與他們叫嚷那個大兵也是崇寧縣本地人,自是知道本地確有這樣的民間風俗和說法。世人皆尊崇死者為尊,大家又都是土生土長的鄉親,他犯不著刁難喪家。

「走吧走吧走吧——速度點!」

例行公事的檢查了一遍,城門口便給放了行。而守城大兵們的眼風兒也時不時都望向正在不遠處械鬥的金衛軍和錦衣衛,完全被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況給吸引了眼球。

「豈有此理!錦衣衛也敢惹?」有人邊打邊喊。

「老子管你他媽什麼衛?叫你小子狂妄,今日非得砍殺了你們不可。」有人似乎更比他還惱。

錦衣衛的人數較少,金衛軍的人數也不多。

在纏鬥了約摸有一刻鐘後,明顯還是擅長攻城掠地上陣殺敵的金衛軍佔了上風。眼看,打頭的十餘名金衛軍離東方青玄那一輛黑漆的馬車越來越近,勝負立分。

「住手!」

東方青玄突地拔高了聲兒。

隨即,他莞爾一笑,目光瞟向了一直未動聲色的趙樽。

「殿下,大家都是自己人,在這裡喊打喊殺的實在不成體統,反而讓百姓們看了笑話去,會說原來朝廷就養了一群自相殘殺的敗類呀?先頭的事情,恕青玄魯莽,殿下只不過要搜一下車而已,不算什麼大事……」

說到此處,他微微一挑眉梢,「如風,把馬車打開,讓殿下的人檢查。」

「是!大都督。」

剛才還在那兒執意不肯,現在又突地轉了口風,圍觀之人都心道他這是打不過金衛軍不得不服了軟,心下對晉王爺的敬仰又多了幾分。接下來,人群便齊刷刷的安靜了,原本刀光劍影的械鬥也霎時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紛紛瞄向了那輛黑漆馬車。

唰的一聲,馬車門便被拉開了,黑綢布製成的帘子,也撩了起來。

可裡頭除了東方青玄自己,再沒有一個人。

又哪裡會有夏初七的影子?

「殿下,您可看明白了?」東方青玄有氣無力地倚靠在馬車壁上。

黑漆馬車不算大,車底板也不厚,有沒有藏人,一覽無餘。

原來是有持無恐?

好多人的臉面都變了,只有趙樽依舊高冷如常,甚至沒有半點兒意外的情緒,只盯著東方青玄略有疲態的面色,淡淡說,「東方大人氣色很差,看來實在病得不輕,可有請太夫診治?」

「多謝殿下掛心了。」

東方青玄有些意外這個時候,他還會有心思與他閑話,可面兒上卻仍是帶著笑意,神色嫵媚而妖嬈,一副不迷死人不甘心的賤樣兒。尤其是在他看向趙樽之時,那眉梢眼底的風韻,不知道的人,一定會覺得他簡直是世上最溫柔雅緻的情人,在對他的愛侶絮絮訴說衷腸。

「殿下,青玄往日里行為雖說還算謹慎,可仍然得罪了一干同僚,以致誤會愈演愈烈。但旁人不懂我,殿下您應當懂我才對?自打端上了錦衣衛這一碗飯,青玄若不使點兒手段,又哪裡辦得了案子?您說呢?」

他笑靨如花,趙樽卻面色未改。

「東方大人所言極是。可本王以為,含容終有益,任意易生災。撒什麼種子便結什麼果,謹言慎行,還是免遭惡報得好。」

「謝殿下指教。」一頷首,東方青柔聲問,「青玄有恙在身,不便陪殿下久聊了。如今,馬車也查了,可以離開了嗎?」

趙樽冷冷盯住他,不輕不重的擺了擺手。

「放行。」

緊張肅殺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緊接著,刀劍入鞘,劍拔弩張的氛圍,也便徹底沒有了。馬蹄「踏踏」而過,車轆轤「吱呀」轉動,在場眾人暗地裡都鬆了一口氣。馬車路過趙樽時,東方青玄晃了一下車簾,散漫地勾下唇。

「殿下,找人的遊戲,青玄也喜歡得緊。若需要錦衣衛出手相助,不必與我客氣。」

趙樽盯著她,淡淡地露出一抹玩味,「東方大人,慢行,小心路滑。」

黑漆的馬車遠去了,兩個人的對話聽見的人很多,可能理解其中意味兒的人卻很少。直到東方青玄一行人沒有了影子,一直護在趙樽身邊兒的陳景,這才出了聲兒。

「爺。」

趙樽看著城門的方向,「如何?」

陳景恭聲道,「二鬼已經帶了兄弟們摸上去了。」

二鬼是趙樽身邊十二個侍衛的其中之一,相較於陳景的內斂穩重,那廝更為姦猾圓潤一些。一般干那種偷雞摸狗,不,那種梁上君子所為之事,都是由他去做。

剛才東方青玄在城門口那一招瞞天過海,想通過械鬥引開注意力的「出晚殯」舉動,又怎麼可能會瞞得過老謀深算的趙樽?

可作為一名領兵親王,在「死人大過天」的習俗面前,他不可能當場讓老百姓開棺驗屍,萬一裡頭沒有人,那他便得背上一個不敬死者的罵名。

只一個眼神兒,二鬼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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