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你還要聽么?!」
深淺不一的呼吸著,寶柒的眉頭都打上了結,視線落在男人冷冽中夾雜著蒼白的臉上,她的心尖尖在止不住打顫。
空氣,沉寂了幾少……
一時之間,梟爺穩重內斂的俊臉上神色莫名的深邃起來,兩束陰沉的目光蘊含的滿是疼惜,手指一點點握緊了她細窄的小腰兒,裹了又裹,力道大得像是恨不能把她塞入自己的身體里。
須臾後,他剛毅的下巴撂到了她的肩窩,聲音沉沉地響過她的耳邊兒。
「還有呢?我想聽。」
還有?!
剛才那話已經是她濃縮後的了,至於他口中那些還有,真的太過嗤心。
轉念,她又淡然了不少。
所謂萬事開頭難,最艱難的一句話說出口了,接下來什麼都好說了。而現在,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自然沒有什麼事兒是有必要再隱瞞的了。
都說一個人的秘密憋在心裡太久,也是會鬱結難解的。
有時候,說出來,未嘗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兒?!
咽了咽口水,寶柒思緒沉沉地想著,該怎麼說?
從哪裡開始說……
此時,廚房小小的窗戶外面,竹影搖曳。
屋內的爐子上,火舌直卷,將圍繞的一片昏黃照耀得特別詭異。
手指撫了撫自己的額頭,寶柒的思緒被拉得很長,那根摸不著的記憶線跨越了整整五年之後,那些惡夢一般的往事,仍然讓她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的節奏。
「二叔……」
又喚了他一聲,她張了張嘴,美眸里神色複雜,身體不由自主地有些小小顫抖。
「不要怕,都過去了。乖,說給我聽。」
男人的大掌輕撫著她纖瘦的後背,一下一下有節奏的上下滑動著,冷峻的面孔柔和在燈光下,他的樣子,像在哄一個受傷回家後急需要向父母傾訴的小孩子。
然而……
他越是對她好,她越是不敢貪圖這份好。
在他的安撫里,寶灑扯了扯嘴角,微微眯著眸勉強笑了笑,慢慢地沉澱了下來,口氣里的淡然,彷彿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
「那天上午,我和我媽在前往首都機場的路上……」
說到這兒,進入往事,她的眼圈兒紅了紅,小手不由自主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我的肚子在車上的時候就有點兒不舒服,一開始我也沒有太過在意,想想忍忍就過去了。可是慢慢的越來越痛了,下面開始出血,我以為大姨媽來了,到了機場上了個廁所……在等航班的時候,就開始疼痛難忍了……我,出血量越來越大,我忍不下去了,我媽也查覺了……她嚇到了,趕緊打車將我送到了離機場最近的一個軍區醫院。醫生說,我們的孩子已經兩個多月了。」
說到這兒,哽咽了一下,她垂下眼皮兒接著說:「可是他不乖,他沒有正常著床,而是在輸卵管里……我宮外孕了。後來手術之前,我就因為大出血休克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手術已經結束了,就是你那天看到的三個疤痕,腹腔鏡手術留下的……。」
「都是我不好。」男人的眸色陰沉得能滴水。
一隻手輕拍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攬緊了她顫抖的身體,一向涼薄的嘴裡吐出來的聲音低沉無邊兒。
任他千算萬算,千想萬想也完全沒有想到過,以為已經離境了的母女倆竟然一直就在京都市。就在離他極近極近的地方,他的女人竟然遭受了這樣毀滅性的疼痛。
而他,一點兒都不知情。
瞞得多好啊!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大嫂每三差五就打電話回家報平安,說是已經平安到達,一切都平安。
平安么?!結果竟是如此。
因此,在他安排血狼派人前往M國加州她學校所在的城市調查她五年的生活和學習情況時,同樣,壓根兒就沒有把這個因素參考在內,沒有想到過需要調查京都……
搖了搖頭,寶柒頭倚在他胸前,臉上還是淺淺笑著。
可是,笑容卻難以避免她聲音里不期望透露出來的哽咽聲。
像一個憋了許久都沒有說話的話癆者,這些年來,她心裡被這些事情憋得極為難受。好不容易終於有了一個傾聽者,或者說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她索性說個乾乾淨淨,原原本本。
「不,其實都是我不好。在津市那次,我以為是血事兒來了,當時,月經淋漓不盡我就應該警覺的,其實它就是宮外孕的前兆……我,我沒它當回事兒。如果那時候知道了就去治療,也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當然,更不可能會碰見那個女軍醫——」
「女軍醫?!怎麼了?」冷梟聲音沉沉的,銳利的眸色緊盯著她。
目光迷離,寶柒像是陷入了回憶里……
「我醒過來的時候,就聽到我媽在病房裡哭,還揪住一個女軍醫不放手地破口大罵。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軍醫姓卓,她是剛剛分到這個軍區醫院的……高材生。在宮外孕的手術過程中,我被切除了右側輸卵管……由於她操作不當,還造成了左側輸卵管的損傷……呵呵,然後,我就不能再懷孕,這輩子再也不能做媽媽了……」
話中哪句最傷心,此句最甚……
說到這兒,她抽泣一下,淚水就飆出了眼眶!
任由他的手指替他抹著眼睛,她又笑了笑,夾著淚滴的笑有些勉強,但還是一點一點將那段不堪的回憶都說給他聽了。
當年,手術結束後,出了這種醫療事故給自己的女兒造成了終生不育的損害,寶媽自然是不會甘心的。幾乎第一時間她就拽著女軍醫找了院長要個說法。
可是,接下來,院長一席話就讓她啞了。
當時的寶柒只有十八歲,還是一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而且還是一個醜聞遍天飛的女孩子。小小年紀和男人發生關係造成了宮外孕,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還有,那個女軍醫是有軍內背景的高幹子女,憑著關係進的這家軍區醫院,如果這件事兒鬧騰大起來,最後吃虧的還是寶柒本人。
她的身體損傷已經既成事實,哪怕憑著冷家的權勢最終處置了女軍醫,寶柒也不能恢複身體的原狀。而且,關鍵的問題是,對於醫療事故的處理,最多也不過就是賠錢了事兒。
卓家不缺錢,而寶媽同樣不需要錢。
那她能要什麼?!
更何況,那時候的寶柒,本來在京都市的名聲就已經夠爛了。她和閔子學,姚望的KTV事件,殺人事件等等在閔家有意的炒作之下被傳得沸沸揚揚,亂七八糟。如果這時候,再來一個證據確鑿的未婚宮外孕,再上女軍醫背後的卓家再來一個名聲摧殘,那寶柒這輩子就不要再做人了。
一個女孩子的名聲意味著什麼?!
未來,前途,愛情,婚姻,命運……
權衡再三,思慮再三,寶媽只能抱著術後身體虛弱的寶柒大哭了一場,哀嘆她的不幸,恨著她的不爭,將這事兒給咽了下去,還得強顏歡笑著向家裡報平安。
不過,為了寶柒的名聲,她和院方及當事的女軍醫達成了一個協議,就是將寶柒宮外孕的事情保密。
當然,作為出了醫療事故的院方自然巴不得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因此,當場就將寶柒此次的醫療檔案全部銷毀了。而卓姓女軍醫就此事給寶媽道了歉,免除了醫療費,也就不了了之了。
寶鑲玉當然是恨的。
恨女軍醫玩勿職守,毀了女兒一生。也恨女兒不爭氣,小小年紀就和男人發生關係。
可是,當時得知自己不孕的寶柒,除了整天看著面前的牆壁發獃和發傻之外,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話也不會說。
寶媽見此,又哭,又急,又氣,又傷心。然而,軟硬兼施,能想的一切辦法她都用盡了。一遍一遍地追問她,害她宮外孕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都沒有結果。
寶柒的嘴就像上了封膠,死咬著不鬆口。
那個時候,痛定思痛的寶媽其實心裡也有自己的猜測。
就在寶柒休克過去之後,到她醒來的過程中,寶媽替她換過醫生的病服。當時就看到了她脖子上掛著的戒指,那顆象徵著冷家媳婦的戒指。這個來自冷家世家相傳,只有一個,由長媳配套。當年,冷家老太太過世的時候,冷老大已經沒有了。因此,老太太沒有把戒指給她。而是留給了她的小兒子冷梟。
看到戒指的時候,寶媽差點兒暈過去。
然而,對於戒指的來歷,寶柒有她自己的說辭。不管她怎麼旁敲側鼓,她回答給寶媽的就只有一句話——她看到了二叔的戒指,特別喜歡,然後趁二叔不注意就偷了過來。
她偷的……
按當時寶柒的為人和個性,在寶媽那兒,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如果單單只是這樣,她也可以辜且信之。但是還有另外一樁,在她替寶柒換衣服的時候,她還發生在女兒的身上,有著明顯和男人歡愛過後留下來的痕迹,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