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天雷勾地火

男人的臉一寸一寸放大,淬著火的眸色融化了他眼中的堅冰。粗糙的大拇指緊緊扼住她,那聲兒,冷得猶如西伯利亞的寒流,刺著骨頭凍著心。

「哪去了?」

「花么?當然是謝了,季節性不是過了么……」

寶柒笑容淺淺地望著他涼薄的唇,暗忖著自己回來前的決定,實在是太、太、太,無數個太字兒的英明。

一時緘默。

隔著0.01秒的距離和薄得要命的布料,她感覺得到男人正常的反應和細微的摩擦,那小動靜兒,將他每一個毛孔發怒時的雄性荷爾蒙都散發了出來。

那是他獨有的,獨存於她記憶里的氣息。

要命了!

正當她麻痹著神經,等待這位爺宣布她的『罪行』時,只見聽——

咚咚咚!

三聲不緩不急的叩門聲從洗手間門口傳來,伴著老媽不輕不重地詢問:「小七,你怎麼回事兒?老半天不出來,肚子不舒服嗎?」

睨了男人一眼,寶柒悶聲回答:「沒有,就來!」

「瞧到你二叔了嗎?爺爺找他呢。」

「沒呢!」

隔著一扇精緻的木門,寶柒的語氣從容不迫。這種害怕被人撞見的情況,對於他倆來說,自然不是第一次了,對敵的戰鬥經驗還是比較豐富的。

哪料到,敷衍這招不好使。寶媽不僅沒走,反而加重力道敲門。

「小七啊,快開門,剛才喝多了茶……」

完了!

寶柒心裡一窒。

死死盯著男人的冷臉,她含糊不清地啜口氣:「哎呀,媽!你樓上去吧!」

「快點!媽急!」

老媽不容商量的語氣,讓寶柒眉頭打了結。控制住狂烈的心跳,她眼神兒飛快地瞟著男人,呶了呶嘴,示意他從洗手間里那扇離地約兩米高的小窗戶里鑽出去。

然而……

男人恍若不覺,更無絲毫緊張,薄情的雙唇微抿著,高大的身體將她整個兒籠罩在燈光的陰影里,冰稜子似的視線高高在上地睥睨著她,擺明了不合作,誠心要看她的笑話。

磨牙,瞪眼。

寶柒蚊子般口型:「王——八——蛋。」

眸色一沉,冷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高大健碩的身體又一次緊貼上去,將她緊緊擠壓在門板上。頭略微俯下,唇貼著她的,卻又不吻,噴洒出來的濃重呼吸,一下,又一下,每一下似乎都帶著深深的嘲諷。

鎮定,鎮定!

寶柒深呼吸,閉眼,睜眼……

三步曲後,她認命地放柔了目光,求饒般用口型比劃著。

「二叔,拜託。」

十幾秒後,寶柒平靜地打開了門。

「磨磨蹭蹭的……」寶鑲玉嘀咕著,視線落在她水澤般紅艷的唇上,餘光四處打量。

一覽無餘的洗手間,哪裡還有別人?

寶柒笑了。

呵,她精明的老媽,又怎麼可能沒有半點查覺呢?只不過,她懷疑五年前那個罪魁禍首的男人就是她親愛的二叔,卻又不能,或者說不敢去確定吧?

「小七,你真要嫁給褚家那小子?那件事……還有那些問題你想過沒有?」

聽著老媽試探的語氣,寶柒心裡揪得厲害。

但,寶柒還是寶柒,只能是寶柒。

對著鏡子,她盯著自己的眼睛,輕揚粉唇:「媽,你覺得在這解決生理問題地方,適合談事兒么?」

噎了一下,寶鑲玉好半晌後才嘆了口氣。

「小七,你姨姥姥日子不多了,你回來了,就去看看她吧!」

「嗯。」

其實,她回答『當然』更為恰當。如果不是為了看姨姥姥,那個在她6歲後的實際撫養人,她又怎麼會在事隔五年後再次踏上這片在夢裡都無比糾結的土地?

鎏年村,是她6歲至17歲的成長地。

6歲前,她姓冷,住在這帝都的高門大宅里,享受著父慈母愛的公主生活。

6歲後,天堂換地獄,她是父亡母不管的山裡野孩子。

今兒的冷宅熱鬧了!

久違的團聚晚餐,在高廚們的打理下豐盛得堪比滿漢全席。

飯桌上,有人沉默,有人尷尬,有人窘迫,氣氛熱絡里又有些反常的詭譎。如此一來,不諳世事的冷可心就成了嘮嗑的生力軍,說笑一會兒後,她的話題又轉到了寶柒身上。

「姐,你那個摸鳥兒的專業好玩不?我明年高考了,也考一個去!」

摸鳥兒的專業?呀,現在的高中生真碉堡了!

寶柒唇角微抽,輕咳了一聲:「說什麼呢?姐那叫男性生殖科。不過,我也能看女性泌尿疾病,你有病的話,記得找我啊!」

「去!老實說,姐,你見沒見過百鳥朝鳳啊?」

「做夢呢?鳥兒要是能朝鳳,還用看男科?嗬,春去花不在,人來鳥不驚……」

促狹地嗤之,寶柒話未說完,一束冷得不像話的視線就迸射了過來,針芒般扎在身上。她微轉視角,男人冷冰冰的眼神兒,配上那張像是剛從冰箱里取出來的俊臉。

真心話,很驚悚。

心啊!

忍不住又狠跳了一下。

「越說越不像話!」見這情景,寶媽『叭』的放下筷子,沉下臉來瞪著女兒,「小七,在國外媽管不著你,現在回來了,趕緊給我換個專業,沒得遭人笑話!」

寶柒仰頭,笑著反駁:「媽,這都什麼年代了?男科女醫生很正常。何況,這是我打小的追求呢!」

一句話,刺激得冷梟血管都快爆了!

打小的追求……

曾經,她無數次將他的『梟』字讀成『鳥』字時,說:「你個鳥人,鳥人,我以後專門逮你這隻鳥。」

從一無所知的懵懂,到曖昧,再到淫靡,這句話被她演繹過無數的版本。那時候,他倆躲在眾人視線不可及的角落裡偷摸著在一起,她就喜歡趴在他腿上,高深莫測地講她的人生兩大追求——

一是賺很多很多的錢。

二是看很多很多的鳥。

每次說到這個,她笑得眼睛都會彎起來,直到他惱怒地將她提起來,用吻堵緊她的嘴,她才會小貓般柔順地偎進他的懷裡,小手輕輕撓在他的胸口。然後,便是擁抱,接吻,無休止的與他放肆,在偷歡的感官愉悅里,小丫頭會沙啞著嗓子一遍一遍叫他,不厭其煩地叫……

「二叔,二叔……」

那聲兒,在她離開的五年里從未消散,真切得讓他心尖發麻,又恨又惱。惱她的絕情,更恨自己那時候為什麼沒幹脆死在她身上。

晚餐畢,褚飛走了。

寶柒在實施偷溜計畫失敗後,無奈地坐回了沙發上。整整兩個小時,寶媽一個又一個問題深刻得令人髮指。

「小七,你倆怎麼認識的?」

「同學。」

「哦,怎麼走到一起的?」

「天雷勾地火,王八看綠豆。」

「那個,你倆關係發展到哪一步了?」

「你猜?」

敷衍著老媽,在另一束冷冽的目光注視下,她面兒上狀若無意,心肝卻真真兒飽受摧殘。

他的眼神,太刺骨,太灼人。

終於……

審訊結束。

吁了一口氣,她眉開眼笑地沿著熟悉的樓梯回卧室。

此時,三樓沒有人。

夜色,黑得像煤灰。

她沒開過道的燈兒,除了路過那扇緊閉的房門時心裡微悸外,在黑暗裡,她反而渾身放鬆。

她不怕黑。

或者說,她習慣了黑。

那些年的山間夜晚,總是這樣烏漆抹黑的,連螢火的光都十分微弱。那時候下了晚自習回家,她一個人踩在坑窪不平的羊腸小道上,也能對著無窮無盡的黑幕傻笑。

吁!

摸進卧室,她鬆了口氣。

三十分鐘左右,她濕漉著長發,裹著大浴巾,露著兩條白花花的嫩腿兒就從浴室里出來了。此時,她放在床頭的破手機,卻苟延殘喘的叫喚了起來——

「喂……」

接通了電話,在對方的話茬兒里,她瞳孔微縮,唇角的笑容慢慢斂去。直到合上手機,她都沒有講一句話。手指緊攥著那個至少被物質文明淘汰了有十年的翻蓋兒手機,任由長發上的水珠兒滑落瓷兒般的臉頰。

一滴,二滴,濺在地板上!

嗤——

突然,落地窗戶發出一聲輕響。

她扭頭,毫不意外地和男人冰冷而銳利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視線交織一秒,她回過神來。

「二叔,下次記得走正門。」

說完不再搭理他,轉身就去拿床上的大毛巾準備擦頭髮。不料,微彎的身體還沒站直,一陣凌風掃過,身體竟被男人結結實實地掀翻在了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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