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句還不哭?她就不是個女人。
只見她拿著那筆記本的手瑟瑟發抖著,掌心早就濕濡了一片,心狂亂地跳動,捂住胸口,拚命地搖著頭。
不,她不能接受!
傻傻地看著他們抬開石板,將錢傲抬上擔架,然後在他臉上蒙上一塊兒象徵著死亡的白布。
她懵了。
眼瞅著他們將他抬上了古井,那擔架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似乎很快就要消失在她的視線里了一般。
眸光恍惚,越發渙散。
她覺得自己支撐不住了,胸口像被人活生生地扯開一般疼痛,終於,她忍不住對著擔架的方向嘶吼了一聲:「錢傲,不要!」
這一聲,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的一般,空洞中帶著絕望。
然後,她一步步爬上台階,甩開仲堯摻扶的手,追了上去。
她的錢傲肯定沒有死,他怎麼可能會死?
腦子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她好像發瘋似的,在眾人詭異的目光注視下,猛地一把掀開了他頭頂上的白布,雙膝跪了下來,眼淚撲漱漱掉到他的臉上。
他的面色很平靜,她輕輕替他擦試著臉上的血污,然後俯下自己的唇,就著他的唇邊,一點一點的撬開他的唇。
吻著,一直吻著。
沒有人阻止她對著屍體親吻這瘋狂的舉動,因為是個人都看明白了,這個女人的情緒已經崩潰了。
她深深地凝視著他,親吻著他,仔細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眼睛紅得不像話,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在陽光下映上了一抹淺影。
「錢傲,快醒醒!咱們安全了!快醒醒!」
一直反覆著,她不知疲憊地親吻著,輕喚著。
良久……
站在邊兒上錢仲堯仰頭望了望天,抑止住自己的情緒,終究打破了沉默:「素素,讓二叔安心上路吧。」
他低低的聲音,像爆烈的電光炮瞬間敲擊在她的腦子裡,短暫的錯愕之後,她轉過頭來,望著仲堯,嗓聲沙啞著問:「你不相信我?他真的沒死。」
瞧著她這樣兒,錢仲堯苦澀地笑了笑,她的心情他很明白,可是人已逝,有情又如何?有愛又如何?
看到她挺著個肚子就跪在那兒,他心疼地上前扶她:「起來吧。」
甩了甩頭,元素差點把嘴唇咬破,「他沒死。」
「元素!」
緊緊抓住她的肩膀,錢仲堯沉聲說,「你要面對現實!」
「現實就是,錢傲他沒有死,你究竟明不明白?」元素的聲音又冷又硬,脊背挺得綳直,那透射出來的眸光讓錢仲堯顫了一下。
這一眼,多麼像二叔……
想了想,元素的目光又有些悲傷了,可是卻沒有半絲怯弱,「仲堯,快找人救他……」
「他死了!」錢仲堯輕輕地重複這三個字,聲音透出落寞。
睜大眼睛瞪著他,元素狠狠地抹了抹眼淚,對著他倔強地吼:「他不會死,永遠不會。」
「……」
「仲堯,我求你,趕快打電話求救,找好的醫生,找專家,找教授,相信我,相信我這一次,他真的沒有死,真的……我感覺得到,他真的沒有死……真的沒有……」
許是說得太過激動,這話還沒有說完,她就昏倒在錢傲的身上,錢仲堯趕緊扶她起來,瞧著她蒼白的一張小臉兒,有些心疼,這一番折騰將她本就虛弱的身體透支耗盡,別說是個女人,就算是個鐵人也扛不住。
可是,盯著這個昏迷過去的女人,錢仲堯不管有多少心酸,有多少心疼全都只能往肚子里咽,眼眸里,全是對這段感情的絕望。
「素素!」
這時候。
原本陽光燦爛的天空,竟然灰濛濛一片,正如錢仲堯此時的心情。
絕望,空洞。
眼淚硬生生逼停在眼眶,喉嚨像被卡了顆山核桃,看這個女人,他想說什麼,可是終究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愛她,她卻又是他的妹妹……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願意為她付出,為了救她,他錢仲堯又何嘗不是跋涉幾千里。但,也許這就是命運,不管他如何晝夜兼程,也終究是晚了一步,在她的心裡,已經住不下他了。
瞧著她渾身上下的血跡,瞧著她癲狂的舉動,他懂得她有多麼愛二叔,這種超乎死亡的愛,讓他羨慕,可卻永遠無法擁有。
正胡思亂想著,元素突然又動了動,幽幽醒轉過來,拼著一口力氣,聲音微弱地又說了一句:「救他,仲堯,救他……」
說完,又再次暈了過去。
「素素……」
滿臉蒼白地拽住元素的手,錢仲堯轉過頭沉聲吩咐,「劉參謀,馬上連線指揮中心,要求派直升機支援……就說……就說是錢司令員的愛子重傷。」
她既然堅信二叔沒死,那麼就死馬當活馬醫,試試吧。如果二叔真有不測,她斷斷是獨活不下去,而自己……沒了她,他連默默守望的幸福都不會再有。
微微一嘆,他打橫將元素抱了起來,帶著眾人大步往安置的操場走去。
心下酸澀,有多久,他沒有這樣抱過她了?
好像很久了,到如今,只剩往事如煙。
大約四十分鐘後。
從C市飛抵鎏年村的軍用運輸直升機好一番周折才降落在希望小學那諾大的操場,為村民們帶來了救災的食物和水,然後,在村民們默默的祝福聲中,接走了錢傲和元素,全程由錢仲堯護送。
三人行,錢仲堯覺得孤獨的只是他自己。
三天後,C市,某醫院。
清晨的陽光透射進來,元素恍惚中睜開了眼睛,鼻間充斥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她動了動,可渾身像散了架一般,就連骨頭縫都在疼,難受得要命。
嘶……
一時之間不知究竟置身何處,直到看清觸目驚心的雪白,她才猛然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痛,錢傲抱著她陷入地面的畫面和接下來的一切像幻燈片似的在她腦子裡回放……
錢傲,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說他愛她。
記憶里,他從來沒有從嘴裡說過愛,他一直覺得這是老娘們兒的舉動,但他總是無時無刻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著他的愛。
錢傲呢?錢傲哪去了?
想到這兒,她心下一驚,忽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僵硬的身體有些不聽使喚,天旋地轉一般,幾乎使不上力氣,而手背上傳來一陣刺痛。
這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自己還掛著點滴,微微蹙了蹙眉頭,她伸手就要拔掉。
邊上的男人慌忙地壓住她的手,「別亂動。」
「白哥?」元素將失神的腦神經搬運回國,終於發現了這個杵在病房中悶不做聲的白慕年,轉眸往四周再看了看,她的病房裡,除了他之外沒有別人,誰也沒有,甚至連仲堯都不在了。
難道,仲堯沒有相信自己的話?
難道,錢傲他不在了?
為什麼白慕年會在這兒?
白慕年,白慕年?想到錢傲那份『遺書』里提到的事兒,更加驚慌起來,眼淚奪眶而去,抽噎著問:「錢傲,他在哪?」
「素素,你堅強一點……」看著她,白慕年蹙著眉頭,伸出手來想要扶著她,可白先生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先說好聽的?
他話還沒講完,她就被嚇得呼吸都差點停頓了,他這話太駭人了。
一把揮開他的手,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他,他是不是……」
哽咽著,她問不出口,但凡與『死』事有關,她都說不出口。
瞧把她嚇著了,白慕年這回學聰明了,內斂沉穩什麼的先拋一邊兒去,然後以極快的語速道:「他還活著,不過沒有脫離危險,情況不容樂觀,但是你也不要太擔心,孩子要緊。」
如釋重負!
撫了撫額頭,元素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活著那就好,他也在這家醫院嗎?我要去看看他。」
白慕年點點頭,給她倒了杯水,「他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暫時還不能探視,但是,他還活著,正如你說的,他真的活著。」
「我就知道。」元素髮自內心的微笑。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那刻,她心底里就有那麼一個強烈的聲音說,錢傲活著,一定活著,因為他不捨得她孤單,更不捨得她痛苦。
所以,她堅信,他一定會挺過來的。
想了想,她突然問,「仲堯呢?」
她暈過去後,肯定是仲堯送他們到的醫院,那麼仲堯定然是相信了她的話,所以,錢傲能夠獲救,真的得歸功於仲堯,她非常感激。
心頭一沉,白慕年有些欲言又止地將她昏迷後的一些情況都慢慢說給她聽。
原來錢傲只是身上的內外傷勢過重,再因為地底下困得時間過長,嚴重缺氧,導致了窒息性假死。
另外,現在抗震救災全國性的開展,正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