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火哥的生日禮物

「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哎好風光,青山那個綠水哎多好看,風吹那個草低哎見牛羊。高梁那個紅來哎豆花香,萬擔那個穀子哎堆滿場……」

一首旋律優美,節奏明快的《沂蒙山小調》曾經牽動過多少人的心?

八百里沂蒙大好風光就被一曲小調錶示得淋漓盡致,革命老區,承載著多少熱血軍人的血和淚,光輝著一代代的中國人。

興許是上天也為石頭流下了淚,飛機抵達臨沂的時候略有晚點,所以當連翹和舒爽再乘著大巴車轉到石頭家鄉所在的X縣時,已經是下午五點。

雨後的陰天,並沒有彩虹,像是應了二人的心情,陰暗暗的,灰濛濛的。

一到X縣,帶著簡單行囊的兩個人沒有停留,直接打了輛車去了X縣革命烈士公墓。

所謂革命公墓,也就是英雄冢,是每一個軍人最光榮的歸宿,也是每一個軍人家庭最沉痛的殤。

連翹二人來之前曾經了解過,回到家鄉後的石頭正是安息在這裡。

計程車在革命公墓前不住處停下,下了車一望,這公墓建在山下面,金秋十月,正是涼風習習時,秋風,落葉,漫天金黃,遍地蕭索,寓情於景總是讓人不免有些感傷。

和其它的公墓便沒有什麼不同,在這個公墓的門口有一條小街,小街上照樣兒有賣花圈的,賣黃燦燦的菊花的,也有賣其它祭祀用品的,也不吆喝,都守著自己的攤點兒,走近了才用純樸但聽著有些晦澀難懂的方言詢問。

「妹子,買點啥,俺家的價格公道……」

「俺」這個字,可以說是沂蒙人的標誌性語言,但這個俺字一入耳,連翹鼻子立馬就酸了——

這俺字是石頭最典型的語言特徵,拉起家常來,說起他的家鄉沂蒙山,幾乎句句兒都帶上一個「俺」字。

腦子裡自然而然的就浮現起他口中那圍繞崮里村莊的悲喜,那蕩漾著流水般的幼時光陰,那一茬茬光屁股蛋子的孩兒們在飛濺的水裡嬉戲不願上岸的夏天……

看著那鮮艷的菊花,舒爽覺得特別刺眼,想著那花兒再鮮艷裝裱的不過是逝去的生命,她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從包里拿出皮夾,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大叔,我們買最貴的花圈,最漂亮的雛菊。」

「中,中啊,俺家的都是最好的!」

沂蒙大叔接過錢將東西遞到了她的手裡,那臉上的笑容透出來的樸實感又忌是三言兩語說得明白的?

抱著那沉甸甸的花束,舒爽的眼淚開始滴落了下來,像斷了線兒似的,澆打著那黃燦燦的雛菊。

其實,她自己都他媽知道這些事後功夫根本一點兒用都沒有,就算她包了所有的花兒,石頭也回不來了!

看著那離著自己近得不行的烈士公墓,舒爽覺得自個兒的腿像是灌了鉛,每走一步都沉甸到了不行,心情壓抑的她甚至沒有看清腳下的殘磚,差一點就被絆倒。

「爽妞兒,姐妹知道你難過,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就得擔著,絕對不能倒下,知道不?」

一手拿著花圈,一手攙著舒爽,連翹挺心疼石頭的,可是對於既定的實事活著的人除了承受之外,只有選擇更加堅強。

實事上,舒爽心裡的疼,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人情債這種東西,一旦欠上了,就是一輩子的高利貸,怎麼都還不清的。

走進烈士公墓,一排排青翠欲滴的松柏樹首先映入眼帘,將這種莊重又肅穆的氣氛渲染得更加悲嗆,石頭的墓地不太起眼,在比較邊角的地方。

連翹尋思著,這石頭的地兒多像他這個人,憨厚,樸實,就是一個泯然於眾人中的兵,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他卻能義無反顧,毫不猶豫的用他最最淳樸的軍人靈魂去祭奠那面軍旗。

原諒她吧,這一刻她真的發酸了,想起了小時候老師逼著自個兒背的魏巍的那篇《誰是最可愛的人》……

我們的戰士,他們的品質是那樣的純潔和高尚,他們的意志是那樣的堅韌和剛強,他們的氣質是那樣的淳樸和謙遜,他們的胸懷是那樣的美麗和寬廣!

那不是唇舌璀璨的文人的阿諛,也不是時代宣傳主旋律的奉承,那是人民解放軍戰士用血淚抒寫的精神。

誰是我們最可愛的人呢?我們的部隊、我們的戰士,他們是最可愛的人!

思及此,連翹的心中陡然燃起一種身為軍人的激蕩,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火哥的感覺了,如果將來有一天,她也面臨了這樣的情況,她也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保護戰友的生命安全。

這一刻,她不再覺得自己入伍是被動的了,她覺得自己作為一名人民解放軍戰士,她很光榮!

很多年以後,當連翹扛著黃燦燦的二杠三上校肩章,親歷了大小戰爭無數的時候,很多兵蛋子都喜歡私下議論她,說她一個女人不像女人,怎麼什麼事兒老擋在前面。

她總是笑笑不答,每當這個時候,她腦子裡都會是這個憨厚得說著一口方言的石頭,他用他的生命,給連翹上了她人生中極為重要的一課,那就是一個軍人,首先要有的是軍魂!

凝視著碑記上那張笑得憨憨的照片,想著長眠在此的戰友那掩埋在過去時光的音容笑貌。

她倆的心,已經完全潮濕了。

將花圈和雛菊放到墓前的石階上,舒爽早已經蹲在那兒就開始哭得泣不成聲。

連翹的眼眶泛著淚,卻再沒有滴落,一種從心理翻湧的激動,讓她陡然立正,右手有力的揚起,小小的身子直挺挺的立於天地之間,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許久,都不曾落下手。

「石頭,好樣兒的。」

這一刻,連翹像是升華了一般,竟也看透了生死,火哥說的對,他們是軍人,這是他們的命。

他是他的戰友,她為他的犧牲而痛心,卻也為他的勇於犧牲而自豪!

而此時的舒爽,並沒有連翹那麼高的軍人覺悟,石頭在她的心裡,就是她的恩人,她的親人。

她只想為他做的更多,她知道哭是沒有用的,可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斷線,將國人祭奠和緬懷親人的方式都一樣不落有條不紊的做著,每一步的仔仔細細,生怕是出了紕漏。

「爽妞兒,好了,走吧,不要打擾他休息了。」

連翹的語氣聽上去太過平靜,將滿臉是淚的舒爽蒙了一下,抬起頭來望她,哽咽著:「連子,我腦子裡總是一遍一遍的回想,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說……石頭他會原諒我么?」

「相信我,石頭從來沒有怪過你,如果再發生一次,他還是會救你。」

連翹此時像是無比的理解石頭的思維了,作為一個經過特訓的紅刺特種兵,沼澤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他之所以選擇那麼做,一定是無怨無悔!

如果此時這件事擺在她的面前,她也會一樣!

「我知道,可是,我心裡有一些東西總是放不下去……我也不知道為啥……」說著噎著,舒爽望著那石碑上的照片,眼眶裡的淚水越滴越多。

靜靜地凝視了半分鐘,連翹緊抿著唇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他,眸光沉沉浮浮間,其實也是一顆潮濕的心,但她這時候卻再也哭不出來了,死者已矣,存者堅強,才會讓他的死更有意義。

倉央嘉撒說:三步兩步便是天堂,卻仍有那麼多人,因心事過重,而走不動——

大概,就是爽妞兒這樣的吧!

凝視著那松柏,她扶起不斷抽泣的爽妞兒,「走吧,要不然天黑趕不到石頭家了。」

「嗯……嗯……」

低低抽泣幾聲兒,舒爽這一哭倒是把連日來為了這事兒所產生的所有憂思都傾瀉了一遍,擦乾淨臉上的淚水,緩緩地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長眠的戰友,出了公墓。

正要走出公墓大門兒時,突然聽見一陣陣人聲嘈雜,還有整齊劃一的軍靴踩踏聲。

轉眸一看,公墓外邊兒不知道啥時候停著一溜兒的軍用車輛,還有好多士兵把守在那兒,看那陣仗,估摸著是哪位首長蒞臨祭奠烈士。

一邊兒往外走,連翹一邊往那兒看去。

公墓是兩道拱門的設計,她倆出來的是右門兒,往旁邊一看,晃眼間一個人影就從左邊兒進了公墓——

「連子!咋了?」

眼眶紅紅的舒爽奇怪她幹嘛怔在那兒,啞著嗓子問她。

「沒……咦,我咋覺得那個人挺像火哥的?」

連翹低低的說著,像和舒爽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一聽這話,舒爽到是難得的咧了嘴:「是你太想人家,眼花了吧?」

搖了搖頭,連翹覺得是有些不太可能,於是挽著舒爽的胳膊就繼續往外走,走了幾分鐘,然後她突然又頓住了腳步。

「不對……我怎麼可能眼花?」

話一說完,完全不等舒爽回應,轉過身就拉著她腳步急促地往公墓里去!

「連子,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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