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乖,等著我

一陣涼風吹來,看著那個越走越遠的背影,連翹吸了吸鼻子,死死咬住下唇,緩緩地蹲下了身——

他走了,就這麼走了。

第一次,他就這麼丟下她一個人獨自離去了。

淚,再次洶湧,然後涕不成聲。

其實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哭泣的小女人,今兒要不是為了石頭的離去特別難過,也不可能哭成這副自個兒都討厭的德性,可是,現在火哥的絕然離去,讓她心痛得,幾乎差點兒把她前些年憋著沒流過的淚都流盡了——

他就這麼走了……

蹲了好幾分鐘,她似乎是哭夠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再次想起火哥臨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猛地抬起淚眼婆娑的小臉兒,毫無形象的『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

如果有一天我也犧牲了,連翹,希望你能笑著看我離開——

火哥,你為什麼非得要那麼硬氣?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能笑著看他離開么?

只要一想想,她便心如刀絞。

一個人悻悻地回了景里,她沒有心情吃飯,做什麼都沒有心情,索性悶著頭匆匆沖了個澡就將自己縮進了被窩裡。

這些天她都沒有睡好覺,可是即便如此,此時此刻她還是無法入睡。

腦子裡不同的面孔來回交替放影著,那場驚心動魄的軍演,那個炮聲隆隆的地方,那個雨夜裡男人溫暖的懷抱,還有那張窄小的行軍床上激情膨湃時的昵喃軟語和翻騰時的陣陣情浪……

迷迷糊糊的睡去,又迷迷糊糊的醒來。

她不知道啥時候了,也沒有睜開眼睛,意識朦朧間,只覺得喉嚨干啞得快衝火兒了,癢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兒,然後條件反射地便伸出雙臂地摸索旁邊的位置,輕喚了一聲。

「火哥……」

沒有人回答,四周很安靜。

心裡猛地一窒,她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卧室里沒有開燈,一片漆黑,安靜得沒有半點兒聲響,而那個男人卻不在……

趕緊開燈,看了看時間,她下床,吸著拖鞋走出了卧室。

夜晚的景里,走廊上只留著微弱的幾套壁燈,整個主別墅樓陷在一片寧謐之中。書房沒有他,客廳沒有他,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哪裡都沒有火哥的影子。

於是,在這個沒有他的奢華天地里,世界一片冰冷。

可是,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他為什麼沒有回來?以前他不管有多忙都不會這樣的,要是有什麼事擔擱了也會提前給她來個電話。

他,生氣了么?

氣自己不理解他?應該是吧,要不然也不會頭也不回地走掉。

心裡缺氧般窒息著,她腳下突然有些棉軟,如同踏在一大片棉花之下,像缺少了支柱的軟體動物。

鬆軟地將自己擱在沙發上,她十指插入了頭髮里,髮絲在指間流泄的感覺,讓她想到了那個男人在寂靜的夜裡安撫她入眠時,也常做這個動作,他的手指很硬朗,骨節很分明,掌手帶著薄繭,右手第二根指關節尤甚。

那個常年扣動板機的指頭,曾經無數次探索過她的身體……

真想,心越窒。

反覆抓著自己的頭髮磨蹭著,她無奈地耷拉著腦袋,心裡像缺失了什麼重要東西似的,有些惶恐不安。

這種感覺,甚至親眼見到易紹天劈腿兒時還要難過,難道那個男人在自個兒的心裡,已經那麼重要了么?

不!不行!

她很矛盾。

過往的經歷告訴她一個道理,在她的生命里,越是美好越是喜歡越是在意的東西,越是不要輕易去觸碰,因為它太過脆弱,手指要是稍稍重一點,它就碎了——

親情,愛情,都一樣!

上天一定是知道的,凡是她喜歡的,凡是她覺得重要的,都會一一失去,再也找不回來。

爸爸如此,媽媽如此,易紹天如此。

而火哥,她不能丟……

沉重的腳步從東走到西,從樓上走到樓下,她的腦袋像要炸掉一樣,最後還是回了卧室,就那麼傻傻地坐在床頭上蜷縮著身體,一個人的影子,看上去伶仃而孤寂。

想不明白為什麼,過去的若干年她不都是這麼過來的么,今兒晚上怎麼就覺得過不下去了呢?

心裡不斷掙扎著,兩種思想激烈的交戰著……

終於,她還是起來換好了衣服,拿著車鑰匙就衝下了樓。

瑪沙蒂拉一路飛馳著,她沒有給他打電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徑直就將車開到了紅刺總部。

也許,只是直覺。

警通大隊就駐紮在紅刺總部,在訓練場往北的地方,有一個微斜的小山坡,那兒是整個紅刺總部地勢最高的地兒,站在山坡頂能將整個訓練場都看在眼裡,她知道以前火哥沒事兒的時候總拿著望遠鏡站在上面看士兵們出操。

今天晚上,她心裡強烈的感覺到,他也許會在這兒。

不管在不在,碰碰運氣吧,如果在就順從自己的心,如果不在就打倒回府。

冷風微拂著她的長髮,她覺得有些冷,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緩緩地爬上了那個滿是柏樹的小山坡。

天兒已經全黑了,遠遠地,她看見了他。

心裡一喜,不知道是為了看見他的喜悅,還是跟自己內心較勁勝利的喜悅。

她果然沒有猜錯,那個高大的身體迎風而坐,脊背挺得筆直地坐在那個老地方,只不過,他手裡拿的不是軍用望遠鏡,而是一隻明明滅滅的香煙,煙頭上的點點螢火在黑暗裡格外顯目。

他在難過。

在她的眼裡,邢烈火同志是戰無不勝的,幾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將他擊垮,甚至她都很少看到他心煩意亂的時候。更多的時候,他都是站成那種比誰都驕傲的桀驁姿態,冷著臉涼著視線望向任何人。

可是,此刻,他在想什麼?

靜靜地站立在原地,連翹沒有走過去,就那麼望著他的背影發獃,聽著山坡上樹木被風吹得沙沙直響的聲音。

心,很蕭瑟!

「過來!」

邢烈火沒有回頭,但卻像長有後眼似的,沉沉地說了一聲。

心裡一酸,她慢慢地走了過去。

這一聲兒『過來』,她聽過無數遍了,他命令時說過來,他生氣時說過來,他高興時也說過來,可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沉重地說過來。

走近了,她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如蚊子般小聲問。

「你怎麼知道是我?」

邢烈火沒有看她,夜色里也辯不出他的情緒,眼睛一直望著山坡下的訓練場,淡淡地說。

「我會聽你的腳步聲。」

連翹心裡一震,一聽這句話,那顆緊纏著心的外殼瞬間就被挑了開來,在來的路上被武裝得滴水不露的情緒竟再次崩塌。

他說,我會聽你的腳步聲!

試問,這世間,有多少人能辨別得出她的腳步聲?

抿著唇,她鼻尖酸了,眼眶剎時潮濕。

緩緩蹲下身來,她慢慢地坐到他的身邊兒,伸出雙手輕輕地環住他的腰,將腦袋偏過去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同他一起望著山坡下的訓練場,好半晌才調整好情緒,用那軟膩膩的聲音說著:「火哥,我來了。」

火哥,我來了。

短短五個字,卻將中國語言博大精深的濃縮在了裡面。

好一會兒,邢烈火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彈了彈指尖的煙灰,將右手上的香煙換到了左手,然後再用右手攬住了身體微微泛涼的小女人,緩緩低下頭用他那帶著涼意的臉龐貼在她的臉上,蹭了又蹭,許久都未曾開口。

表情,還是硬的,但,心卻是軟的。

最後,他沙啞著嗓子,有些乾澀地發出聲兒來。

「你咋來了?」

側過臉看著他,連翹不知道要說什麼,平日里的能言善道在此刻完全沒有作用,因為,雖然這個男人極力控制著自己,她還是能夠感覺得到他聲音里那層淡淡的沉痛。

這男人啊,白日的剛硬哪去了,誒,何必憋屈自己啊……

那粉粉的唇,張了又閉,悶頭想了半天,她鬼使神差般未經大腦就冒出了一句傻話。

「我困了,找你回去睡覺。」

不過,此言一出,邢烈火身子略微一震,那摟著他的手臂徒然收緊,「傻妮兒——」

喉間梗了梗,大手緊了又緊,嘆口氣,他索性將她抱了過來,坐到自己腿上,將腦袋扣在她的肩膀上,緩緩地繼續說。

「石頭是我在XX偵察連親自挑選的兵,在一長排的士兵里,他就那麼盯著我的黑色貝雷帽,看著我帶著紅刺特戰隊的臂章,那眼睛裡的渴望感動了我,所以,只用了一眼,我就選上了他。」

「嗯。」

輕輕答著她,連翹沒有插嘴,她感受得到他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或者說是在嗚咽,而這個男人無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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