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鸞鳳歸 第362章 矛盾大結局

很多時候,這世界都是矛盾的。

人是命運的主宰者,可人又從來左右不了命運。

希望、失望、得到、失去,生存、死亡……

這些邏輯間的關係,亘古難解,也令人難以猜測得透。

但有一點,時間對人是公平的。

不論好的、壞的,都會過去,哪怕最黑暗的日子,與它相連接的,也是光明。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殘冬一過,初春就到了,那一場硝煙瀰漫的戰爭,那一個除夕之夜的天翻地覆,雖然沒有從人們的記憶里徹底抹去,可時間的良藥可以治癒一切的傷口,也可以讓人漸漸淡忘掉亡國之痛。

北勐舉兵南下,歷時三載,滅了南榮,統一天下,是史詩一般可歌可泣的大事。

但一半寥落,一半興。有人得意,總有人失意。

南榮滅亡的同年,正月十五,天下萬家鬧元宵的節日里,蕭乾發布大皇帝詔書,曉諭四海,將有偏居北方之義的「北勐」國號改為「大狄」,改「元正四年」為「宣正元年」,以大狄為國號,正式記年。

與詔書同期頒布的,還有對南征功臣的封官加爵以及……對墨九的正式冊封。

宣正元年二月,大狄朝第一任皇后墨九,賜號為元昭。

元為初,為始,為一,昭意為光明。元昭,象徵了蕭乾對墨九所有不忘初心的美好期待。

宣正元年三月,大狄朝開始對龐大帝國的行政區域進行重新規劃,正式建立行省制。

宣正元年五月,對於大狄朝國都一事,歷經數月討論,蕭乾最終聽從了墨九的建議,擬詔將燕京改回珒時舊名中都,開始做皇都籌建準備。

對於墨九堅持建都燕京的想法,大多數人是不理解的。

尤其江南水鄉養出來的南臣,更是無法接受將京都搬去北方——

就連蕭乾也不知道,墨九為何對此如此執意。

當然,他們更加不會知道,燕京在後來還有一個響噹噹的稱呼,叫——北京。

知道的人,已經不在了。但這是一份屬於墨九的情懷,加上蕭乾參考了她提出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點建都燕京的好處之後,雖說總覺得這些都不是她最真實的想法,可還是覺得很有意義,於是拍板定下了燕京。

至此,北勐與南榮,這兩個相愛相殺了若干年的國家,都同樣淪為了歷史,定格成了漫長歷史畫卷中一副副壯麗的圖畫。

嶄新的大狄國,如新生的嬰兒,為天下蒼生帶來了嶄新的希望。

對於南榮人來說,這個結果似乎更加喜聞樂見。

至少這樣他們可以安慰自己,這叫南北統一,不叫被敵人佔領。

幽幽晨鐘,沉沉暮鼓。

一個王朝的興起,背後必是另一個王朝的滅亡。

不管宋熹身前如何,如今蕭乾重建大狄朝,對前朝的事情,也得有一個蓋棺定論的交代。

在耗時差不多一年左右,景昌皇帝宋熹的帝陵終於竣工。

如此折騰一番,又是一年過去了。

宣正二年正月剛過,蕭乾就在臨安府為宋熹準備了一場盛大的葬禮。

一應禮儀,比照帝王。

盛世之下,此舉贏得了讚譽,也為了去墨九的一樁心事。

二月二,龍抬頭,陽光漸暖,春風拂面。這一日,天兒未亮,悲切高昂的喪鐘便聲聲撞響,驚起天空鴉雀無數,也引來臨安府自發送葬的百姓,人群擠滿了長街,一列列身著縞素的士兵列隊從中而過,隆重而華貴的棺槨被推出城門,禮儀隊長聲吹奏著哀樂,從城門出,慢慢扶靈而去,前往景昌帝陵。

「大狄朝震北大將軍古璃陽,率禁軍將領三百人憑弔景昌皇帝大喪!」

「大狄朝中書令薛昉,率中書省全體同僚,憑弔景昌皇帝大喪!」

「大狄朝右丞相趙聲東,率文武官員一百二十五人,率憑弔景昌皇帝大喪!」

「大狄朝左丞相……」

「大狄朝樞密使……」

一個又一個唱名,渾厚有力,傳入雲霄,激起氣浪滔天,也高高揚起了城牆上飄飛的纛旗。

——纛旗下方,墨九輕柔黑亮的髮絲。

東寂出殯了。

哪怕時隔一年之久,她還有一種不確定。

做夢一樣,似乎那個人並沒有死,還在遙遠的某個地方,或算計著她,或想念著她……

望著長長的送葬隊伍,城樓上的她衣衫在飄,頭髮在飛,身體卻一動不動。

「阿九……」

聽得蕭乾的聲音,墨九微微側眸,動了動嘴皮。

「你來了?」

「嗯。」蕭乾慢慢過來,親手為她裹上一件風氅,這才一嘆,「你啊!城樓上風大,你也不多穿些。」

「我知道啦。」墨九渾不在意的朝他一笑,又抬手撫了撫他的肩膀,「你也是,這麼忙,還要顧及我做甚?」

「我不顧及你,我還去顧及誰?」蕭乾執起她的手,往唇邊一呵,暖暖的氣息,就那樣落在她的手上,「到是你,總是顧及別人,到也仔細下自己的身子。」

墨九微微眯眼,視線有些迷茫。又一年過去了,站在她身邊的男子,一身帝王袍服,似乎更添了幾分威儀,就那麼站在晨光里,哪怕他什麼也沒有做,也不見任何的表情,可在他在,似乎整個空間都似乎籠罩在一片寒冷之中。這樣的壓迫力,大概便是來自帝王的震懾了吧?他還是他,還是她的蕭六郎,可他似乎又不全然是她的蕭六郎了。

這種感覺,很微妙,她也很難說清有什麼不同。

嘆一聲氣,墨九怕他介意什麼,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入土為安,這樣也就好了。」

蕭乾嗯一聲,許久沒有說話。

他只是那樣看著她,看著她那不達眼底的笑,沉默著。

「怎麼了?」墨九不自在地捋順頭髮,「看著我做甚?」

蕭乾輕撫她的肩膀,「我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嗯?」墨九抬頭,微微眯眼,「什麼消息?」

「昨夜接到一個消息,南榮舊相蘇逸帶著八歲的太子宋昱投海自盡了。」

什麼?墨九聽見了自己在冷風中的抽氣。

蘇逸死了……自殺了?連小孩兒都死了。

那張秀氣俊雅的正太臉,那自持才華的傲嬌宰相,也死了?

這些年,見多了死亡,墨九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的心麻木了。

可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它還在隱隱的抽——證明她並非冷血之人。

其實,在過去的一年的時間裡,她知道朝廷一直在尋找蘇逸。

因為當初臨安城破時,根據可靠消息,南榮皇太子宋昱是被蘇逸帶走的。雖然宋熹死了,但只要宋昱還活著,皇室血脈也就還在。那麼,南榮的舊臣可能永遠都不會甘心,隨時可能會心生異動——對於嶄新的大狄朝來說,將會造成極大的不穩定因素,就如同一顆定時炸彈,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再次引爆。

但墨九很多時候都希望……他們找不著。

蘇逸曾經是她的朋友,哪怕和他打了幾年仗,這感情也沒變。

而八歲的宋昱,是宋熹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血脈。

有他活著,至少有宋熹來過一段的證據。

那個人,那個一生都在尋找自己靈魂的人,也就會有一個歸屬感。

然而,事與願違。那個孩子和蘇逸,那個才高八斗,十六登科的少年宰相,終於是都死了嗎?

「……六郎!」墨九潤了潤嘴唇,突然輕聲一嘆,「把蘇逸和那孩子,都厚葬了吧。剩下的餘黨,能不追究的……可不可以都不再追究了?這一路走來,我們殺戮太多,我都有些害怕了。」講到這裡,她眼神兒有些飄忽,從城樓上望出去,似乎凝向了遙遠的天際,聲音變得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弱,「生下直直後,我就一直不曾有孕。我真有些怕,是我們所造的殺戮過多,以至損了陰德……」

「胡說!」蕭乾扶住她的肩,將她往懷裡一攬,「便是損了陰德,也當由我來償。更何況——」

他緩緩勾起墨九的下巴,見她不知所時已然紅了雙眼,不由一嘆,「傻子,這麼傷心作甚?其實——蘇逸和那個孩子都沒有死。」

「沒有死?」墨九大驚,都顧不得把下巴解脫出來,滿臉都是驚喜,「怎麼回事?」

「噓——」蕭乾略帶責怪的瞪她一眼,壓低了嗓子,「事關重大,此事須得保密,你大聲咂呼做什麼?」

「我錯了!」墨九馬上道歉,然後保證,「你快說。」

「我並不想要他們性命,可他們——又必須死。」

當初的蕭乾尚且如此,更何況宋昱舊太子的身份?

哪怕他年紀小,可他不死,又如何活?

只有死亡,才能重新活成一個正常人的樣子。

「宋昱不得不死,為了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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