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鸞鳳歸 第361章 好好過日子

「變態!」

宋熹並不和她辯駁,也不生氣,由她罵著,似乎怕她走失了找不著似的,始終尾隨在她的身邊,跟著她四處亂走,跟著她在黑暗中來回摸索。

「娘的!這到底怎麼回事?」寂靜空間中,墨九的聲音,滿滿的鬱氣,「這都什麼鬼機關啊?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宋熹,你懂得也不比我少,見過這樣的環境嗎?你看我,大概走了半個時辰了,卻沒有摸到一個實物東西……甚至,我們的腳上好像也踩得有點飄啊……」

她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對,猛地彎下腰來,去摸腳底。

「不想死,就不要亂動。」宋熹突然一喝,猛地扼住了她,「九兒,不要動,不要再走了,我們趁這機會,好好說說話。」

「說什麼說,宋熹,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腳下也有懸空的感覺,讓墨九的心底,被密密麻麻的恐懼佔滿了,連聲音都帶了一絲不確定的緊張,「沒有邊際,沒有實物,除了你,什麼都沒有。難道,難道說我們……已經死了嗎?」

「瞎說!」宋熹按住她的肩膀,試圖讓她放鬆下來,聲音平靜而溫柔,可就像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影片後,在結尾放上的舒緩音樂,雖然好聽,卻依舊讓人心生恐懼,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你玩過網路遊戲嗎?這也許就像一個隱藏副本,是隨機觸發的,需要通關才能出去。」

網路遊戲,副本?

墨九心裡狠狠一驚。

有多久,她沒有從別人嘴裡聽到熟悉的現代辭彙了?

太久!太久了!久得有時候她都快要忘記前生了。

「唉!原來是你。」

在這一刻,她終於確定了——宋熹就是那個人。

那個躲藏在暗地裡的機關高手,那個會阿拉伯數字的人。

仔細一想,其實很早以前,就有許多蛛絲馬跡的,只是她沒有往深了去想而已。菊花台上一曲《菊花台》隨便應和,多次告訴她說,介意與謝青嬗親表妹的關係,對她嘴裡時不時冒出的各種現代辭彙不好奇,也從來不多問。更緊要的是,他堂堂南榮太子——居、然、會、做、飯。而且還做得一手好飯。若說臨安的桂花肉還可以勉強解釋得通,那麼他的拿手絕活羊肉火鍋……這個時代哪個人能做成那樣?

而且,古代男子,哪個不遠庖廚,何況太子?

不怪他隱瞞,只怪她太傻啊!

唉聲一嘆,她道:「我找了你這麼多年,還真沒想到,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樣一想,墨九頓時又想到了許多的過往,「辜二、喬占平這些人,都是受你操控與利用的吧?宋熹,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宋熹像在回答她,又像在自問自答,「我也想知道。」

伴著他幽幽一嘆,整個空間似乎都冷凝了。

這樣的回答太過意外,也讓墨九驚訝不已。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開什麼玩笑!」

「嗯。」宋熹淡淡應,似乎不愛提這事。

「那你知道自己來自哪個世紀嗎?」

「不知道。」宋熹的聲音在黑暗裡,帶了一點淡淡的無奈,甚至還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憂傷,「我只知道我腦子裡的那個人生活在一個與當下完全不同的地方,那個地方有高速發展的現代文明,有這裡的人想都不敢想的物質基礎,那裡的飛機可以上天,火箭能飛太空,那裡有網路,不見面也可以聊天……」

「那你不就來自21世紀嗎?2015年?2016年?」

「不知道。」宋熹繼續搖頭,「自我醒來,我其實就有些弄不清楚了。我到底是宋熹,那個被蕭家陷害摔下馬死過去,又被蕭乾搭救而靈魂附生的宋熹?還是另外一個人?而且,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

在他淡淡的敘述中,情緒不多。

可墨九卻非常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因為在這個時候,宋熹確實沒有必要再騙她。

「一開始,我是惶恐的,小心翼翼的生活在宮中,就像藏著一個秘密的怪人,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我的遭遇,也不敢向任何人詢問……我即有宋熹的記憶,又有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兩種記憶都一樣清晰,我每天都糾纏於究竟哪一個才是我的痛苦中,尋找我靈魂的歸屬。一直到……」他突然朝她走近一步,近得墨九幾乎都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以及怦怦的心跳了,他方才停下,沉聲對她道:「直到聽到了你的名字。」

「聽到我的名字?」

從初識得他,已過過八九年了。

好多的記憶,講實話,墨九已經開始模糊和混淆。

可顯然,宋熹記得比她還要清楚,對她置疑似的相問,他苦澀一笑。

「那日我聽得舅父說,蕭家為久病不愈的蕭大郎娶妻沖喜,要娶盱眙的小寡婦墨九。」

唔!往事久遠。

遠得仿若做了一場夢。

墨九抿了抿嘴,也不答,只安靜聽他說。

陷入回憶中的宋熹,顯然也不需要她答。他自顧自地說道:「一聽墨九這個名字,我就像突然被打開了一扇靈台之窗。直覺告訴我,這個墨九是與我有關係的。不,不是與我,也許是與藏在我記憶中的那個人有很密切的關係。要不然,為什麼聽到她的名字,我血液都像在燃燒……很快,我就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說到這裡,他停頓一下,目光複雜地盯住墨九,「不知你有沒有聽過《金篆玉函》?山、醫、命、卜、相五術。」

《金篆玉函》?山、醫、命、卜、相五術?

墨九腦子裡「嗡」了一下,有些懵,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

很古怪的,她覺得自己彷彿突然也變成了像東寂這樣的人,有點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宋熹看著她,沉吟片刻,像在猶豫。

過了好久,才突然又道,「九兒,其實你也是《金篆玉函》玄學五術的傳人。」

墨九訥訥問:「我?《金篆玉函》?那是什麼鬼?」

宋熹道:「《金篆玉函》有一個很古老的傳說,據說在幾千年前,黃帝得天神相助,授以天書,得以破蚩尤妖術,擒殺蚩尤統一天下。這天書便是它了。《金篆玉函》之下,又有玄學五術之分。山、醫、相、命、卜同宗同源,都以陰陽五行為核心來判斷事物的發展趨勢和應對策略……」

他大概與她講了一下,聽得墨九一臉懵。

「是嗎?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

說到這裡,她往前一步,偏頭想要看清他,聲音也沉了不少,「宋熹,我怎麼覺得你其實是自己有病?這種癥狀,有一點像神經分裂症。你該不會是生了病,或者記憶出了什麼問題,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把我扯進去的吧?」

宋熹搖了搖頭。

然而,黑暗中,墨九看不見他搖頭,只聽得見他突轉話鋒的聲音。

「但那時的我,並不敢確定,你究竟是不是那個墨九——」

「所以呢?」墨九努力盯視他的方向,「我們在楚州蕭家後院的荷塘邊相遇,不是巧合對不對?」

「世上哪裡來那麼多的巧合?」

宋熹輕輕一笑。

也許是憶及那一夜的月色之美,殘荷之香,梨觴之酣,他的笑聲中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愉悅與輕鬆,「說到底,雖然我有宋熹的記憶,可我潛意識裡的主宰,似乎還是那個人。所以,不管蕭謝兩家有多大的恩怨情仇,我對他們的事情都提不起什麼勁兒,卻對你有著濃厚的興趣。所以,我特地從臨安去到楚州蕭家,以貪梨觴美酒為名,專門帶上美食與美酒,坐在荷塘邊等著你。」

「你知我好吃好酒?」

「你大名鼎鼎,無人不知。」

好吧,那會兒她逃婚,蕭乾三擒三縱,確實幹下許多耳熟能詳的事——

墨九嘆了一口氣,突然對他的故事好奇起來。

也許為了探究一個結果,也許因為同為現代人的同理心,她暫時拋開與宋熹的私人恩怨,對他說話的聲音都溫柔了不少。

「那後來呢,你找到你自己是誰了嗎?」

宋熹沒有馬上回答她。

空間里安靜一片,鴉雀無聲。

那感覺,就好像沒有人在似的。

墨九心裡一緊,馬上伸手去拽他。

「喂——宋熹——你人呢?」

「我在。」宋熹拍拍她的手,並沒有順勢握住,而是隨即又鬆開,垂下,淡淡說道:「沒有!一直沒有。可我沒有找到自己,卻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靈魂。」

「另一半靈魂?」墨九嚇得恨不得抱緊胳膊,「不要說得這麼驚悚好嘛?什麼叫找到了另一半靈魂?怪嚇人的!」

「呵!怕什麼?是人,都有靈魂的。我有,你也有……」

黑暗中看不清人,墨九卻似乎能感覺到他從心底深處迸出的悲涼。

麻麻的,刺刺的,怪怪的,撓著著她的神經。

一身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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