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鸞鳳歸 第340章 共你最後一搏

這是做甚?

聊天的幾個婦人霎時安靜了。

墨九知道喬占平沒事不會過來,當即丟下瓜子,拿帕子擦了擦手,清清嗓子問他。

「喬工找我,還是找右執事?」

找她就是公事,找尚雅就是私事。

喬占平笑了笑,朝她揖了一禮,「找鉅子有些事情。」

待他抬頭時,目光掠過尚雅幾個人,遲疑一下,又道:「我們裡屋說吧?」

這裡本來沒有外人,但喬占平做事一向謹慎,為人也有一點教條主義。當然,他這個性子,墨九從最開始的嫌棄,到後來發現他並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本性如此,慢慢地就變成了欣賞。在喬占平的意識里,只要是正事,只要這件正事不應該被別人知曉,那麼,哪怕是他的妻子尚雅,他也絕對不會吐露半個字。該屏棄在外的人,一律屏棄。

墨九看他神色凝重,沉吟一瞬,回頭讓幾個女人先聊著,然後朝他攤開手。

「喬工,裡面請!」

「鉅子請!」

兩個人一前一後入了堂屋。

那一扇厚重的木門打開了,又「吱呀」一聲合上了。

留下院子里的一群人,面面相覷——

不省事的孩子,笑鬧聲還在繼續,幾個大人的心,卻懸了起來。

關起門來說正事,喬占平從不啰嗦。

桌上的茶他一口沒喝,就對著墨九開門見山地說開了。

這些年來,興隆山一直沒有停止研發更加先進的火器。

技術這東西,也是可以舉一反三的,有了墨九人力物力與技術的支持,喬占平這個總工程師也確實做出了不小的成績。尤其前幾個月他們開始投入生產的新一批流星炮與連發火銃,早已超過了古代火器的範疇,有了熱兵器時代的稚形。

因此,從很久之前,墨九已經不叫「火器」了,直接改稱「軍火」。

喬占平把生產進度都向墨九彙報完畢了,突然言語一頓,有些躊躇的道:「鉅子,這一批軍火數目極大,如今漠北的情況又極其複雜。屬下以為,應當再加派人手護送,同時,事先聯繫蕭王,前來接應。」

漠北的情況確實複雜。

不僅有烏日根、蘇赫、蕭乾這三方隊伍,還有幾個趁著蘇赫兄弟相爭,脫離了北勐統治的王爺。他們聯合蒙合當初南下諸將中那一部分既不願意跟著蘇赫,又不願意跟著烏日根的將軍,自行割地做起了土皇帝。

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不論是蘇赫還是烏日根,都顧及不上他們,也不想招惹這一部分勢力,給自己找無謂的麻煩。於是,他們在遼闊的草原上,借著游牧民族遷移方便的優勢,大力發展自身兵馬,竟然也混得風生水起。

其中,以北勐四皇叔扎布日,兵馬最多,勢頭最大,戰鬥力也最強。

其餘幾個土皇帝都只能望其項背,看他臉色行事。

畢竟蘇赫和烏日根抽不出手來打他們,扎布日卻可以。

而且,如今的局勢,越來越緊張。風起雲湧的漠北草原上,血腥撲鼻。

歷經三年的戰爭,雖然蕭乾布局周密,幾乎每戰皆勝,但由於阿依古與烏日根集團佔據著北勐最優勢的宗親支持以及龐大的地域和兵力資源,而且,蘇赫身為兒子,也不好直接致阿依古為死地,始終從哈拉和林周圍慢慢往中間合圍,也就綿延了戰事。

三年來,隨著蘇赫的一路北侵,烏日根與阿依古地盤也越縮越小,一直到昨年十月,蘇赫與蕭乾聯軍開始主力進入哈拉和林地區,慢慢形成一個以哈拉和林為中心的大包圍圈。

但十月的漠北草原已開始入冬。

冬季的草原,北風呼嘯,嚴寒凍骨。

沒有辦法,戰事一時僵持,一直等到今年入春。

入春以來,雙方僅在三月暴發了一次大規模的戰事。

那一仗,主要為了爭奪哈拉和林以南八十里處的諢爾古城。當時雙方鏖戰幾個日夜,烏日根亦是拼盡了全力。最終的結果,由於長期被圍的烏日根部糧草不濟,再一次潰敗,退往哈拉和林。這一仗之後,烏日根部元氣大傷,為了軍中用度以及不得不發的將士軍餉,烏日根部的將士開始在草原上肆意掠殺百姓,終於引發了北勐最嚴重的一次民心破碎,怨氣衝天。

在這個期間,蕭乾與蘇赫沒有痛打落水狗。

他們按兵不動,對外只稱希望烏日根能自省改過,棄暗投明。

當然,一來是他們也需要休養生息,以便最後全力一搏。二來,政治需要這樣的姿態。畢竟是親兄弟,他們這樣的不計前嫌才能獲得更多的掌聲,而趕盡殺絕,只會引來無數的唾沫。

如今,烏雲已蓋頂,時機也已經到了。

烏日根部為了維繫生計,對民眾的燒殺搶奪,已經觸及了這場戰爭最後的底盤。

失民心者,必失天下。

蕭乾等的是這一天,要的也是這一天的名正言順。

得天之令,誅逆世之徒,天經地義!

這一次對哈拉和林的攻擊,將成為史之絕唱。

墨九記得很清楚,「史之絕唱」這四個字,是前幾天收到蕭乾的信函時,他在信里提到的。

兩個人相知相惜,蕭乾了解她為他的種種擔憂,說盡了戰爭必勝的百分百,只為不讓她憂心。可墨九卻從他的信里讀出了大決戰的意味——蕭六郎要孤注一擲,做最後一搏了。

所以,興隆山這一批武器與物資也就尤為重要。

墨九將所有情報與面臨的事情綜合了一下,思考片刻,對喬占平點了點頭。

「喬工辛苦了!這一次,我會親自押送軍火,前往漠北。」

冷不丁聽她這樣說,喬占平嚇了一跳。

三年了!三年來墨九從來都沒有提過要去找蕭乾,甚至好多人都以為,她從來不在意這個事。

這一次,她怎麼突然會這麼快就下了決定?

喬占平小聲道:「鉅子,戰事瞬息萬變,沿途也多有風險——」

「無妨!」墨九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冷靜地一笑,「我帶著一車車威力極大的火器,我有連發火銃在手,我還怕人家來搶劫?笑話!哪個不怕死的,儘管來就是了!」

這樣鏗鏘有力的話,喬占平無言以對。

墨九向來迷之自信,對任何事情一旦決定了,就再無勸說的餘地。

「唉!要是左執事在,就好了。」說話間,喬占平對墨妄的事兒,還是唏噓不已,「鉅子到底一介女流,出門在外,多有不便。」想了想,他又建議,「若不然,這次讓尚雅陪你同行?」

墨九笑了調侃,「我帶走了她,你捨得?」

說到尚雅,喬占平臉上有微笑之色,「不礙事,我們老夫老妻了。況且,她在興隆山一呆五年。也應當出去走動走動了。」

「是啊,再不走動,她都快成大胖子了。哈哈。」

墨九大笑著,突然又收斂了神色,目光越過喬占平望向了不知名的某處。

「我也應當出去走動走動了,要不然,就看不到他在戰爭中的風采了。」

墨九的決定當即引來了軒然大波。

從織娘到曹元,每一個人都不支持她的決定。

然而,每一個人的勸說都打了水漂,最終也都被她無情地打壓了下去。

不管過去多少年,墨九就是墨九。

她是響噹噹的九爺,墨家的當家人,她從來說一不二。

從前還有墨妄可以掣肘得了她,偶爾還能說服於她。

現在墨妄還躺在床上像一個活死人,再也沒有人管得了她了。

五月初三是小丫頭的生辰,那幾天天上的艷陽火辣辣的,恨不得把這片大地烤乾。可到了五月初五,天際就開始雷聲不絕,連綿數日的傾盆大雨,終於潤澤了久旱的大地。

夏季的天,變幻莫測。但墨九的行程定好了,卻再無改變。

準備運抵漠北的武器、糧食、衣物等都已裝箱完畢,只等明日啟程了。

墨九將小丫頭交給奶娘看管著,自己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領著玫兒去了墨妄的院子。

幾年如一日,她從來沒有間斷過對墨妄的伺候,明日即將遠行,她也要把墨妄的事情安排好。

另外,她得親自來向他辭行。

「師兄!」站在床邊,想著遠去的漠北,墨九目光微微潤濕,停留了許久,才慢慢坐了下來,「我這一走,也不知幾時能回到興隆山。旁事我都放心,唯獨你和小丫頭,我……還是有些,有些放心不下。」

一個是小孩,一個是植物人。

他們兩個都是無法自主生命的人。

卻偏偏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可我不得不去。這一次如果有什麼閃失,我怕……怕再等三年。」

對哈拉和林的總攻,如果有了興隆山最新研究出來的新式火器助陣,那結果肯定事半功倍。

而且,她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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