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鸞鳳歸 第327章 剖腹取子

燭火點點,如同淚滴。

女人生孩子,確實太過遭罪,用「鬼門關走一遭」來形容,似乎都不夠描述那兇險。這一次墨九發作得有些突然,卻也不算完全意外。畢竟離產期很近了,孩子隨時都有可能來報道。可完顏修自己,卻後悔不已。在屋外走了一遍又一遍,聽到屋子裡傳來的聲聲痛呼,他終於聽不下去了。

「我出去轉轉——」

他起身出門,沒帶任何侍從,一個人在山間騎馬狂奔。

興隆山鎮上的戰事他知道。

這些事與他無關,他不便參與,但他就是聽不得那種聲音,也受不得那樣的等待。

更可怕的是,聽到墨九的痛苦叫喊,他的眼睛總是忍不住去看宋妍的肚子。她還沒有很出懷,但腰已經很粗了,穿著寬袍也掩藏不了——那裡面是他的孩兒。

等她生產的時候,會不會也像墨九一樣?

死去活來!

哦天!不是會不會,是根本就會。

女人啊!真麻煩。

完顏修如今還沒有一個孩子,宋妍肚子里是頭一個,他若說不想要,是假的。男人也有延續後代的本能想法,更何況他是一個國主,需要江山後續有人。可宋妍不同於別人,她是南榮皇室公主,她產下的孩兒,若是皇子,將來——

越想越頭痛,完顏修「駕」一聲,馬匹奔跑更快!

三更天了!

墨家九號的兩個大夫都是男人,他們不便進入墨九的房間,只能在外面問情況,開方熬湯藥,幫不上太大的忙。房裡的兩個穩婆倒都很有經驗,可墨九的胎位不正,孩子倒立著,恁她怎生使勁兒都出不來,她們也著急上火,嘴巴都起泡了,卻只看到幾次孩子的小屁屁,很快又縮了回去。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床上的墨九,呻吟聲越來越小……

若再這般下去,怕大人孩子都不行了。

一個瘦瘦的穩婆當機立斷,一橫心,望向另一個胖胖的穩婆。

「劉婆子,不行了……上鉤子吧?」

鉤子是鐵做的,時下助產的一種工具。和後世的產鉗雖然不大相同,卻又有異曲同工的作用,都是把孩子從母體鉤出來的一種辦法。一般情況下穩婆不會使用,因為鐵鉤子不僅對母體傷害極大,也會傷到孩子。可這種時候不用,只怕想用都沒有機會了。

劉婆子聞言身子僵了僵,下巴上的肥肉,似乎都在顫抖。

她遲疑一瞬,看向織娘,「夫人,咱這保大人,還是保孩兒?」

面對這樣的選擇,任何一個當娘的都兩難。

織娘心如刀割,淚珠子串串往下落,可看著奄奄一息的墨九,還是緩緩鬆開了緊咬的下唇。

「保大人!」

「那我倆用鉤子試一試,若不行,怕就只有動刀了……」

動刀的意思是,把孩子的身體用刀切割,從母體一塊一塊取出來,以犧牲孩子的辦法保全母親的性命。這也是大多數人選擇保大人慣用的法子。可一聽這話,原本神識不清的墨九突然昂起頭來,那倔強的腦袋僵硬成了一個狼狽之極的姿勢,眼珠子暴瞪著她們。

「不……保……保小孩……」

「九兒……」織娘試圖勸她。

「誰敢傷我孩兒,我要她的命!」

這句話墨九倒說得利索,可似乎用盡了力氣,她說完脖子就支撐不住了,癱倒在枕頭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很快她又重新凝聚了力氣,使勁兒往外擠壓孩子——但這樣的胎位,她再怎麼使力,也困難重重。

兩個穩婆皆面露不忍之色。

交換一下眼神,姓王的婆子再一咬牙,「九爺,老婆子先用鉤子幫你,你忍著點痛啊……實在忍不住,就咬那布條。」

「嗯。」墨九深深呼吸,額頭上的頭髮濕得一縷縷打著結,兩隻眼睛卻格外明亮,「只要不傷我孩兒……怎麼……都行……我受得住……」

穩婆不再多話,回頭吩咐沈心悅,臉上的橫臉似乎都在抖。

「快,準備熱水!」

「哦。」沈心悅早就嚇得白了臉,聽見吩咐就去開門。

她心急火燎地拉開房門,可不等人出去,一隻狗就「哧溜」一下溜了進來。

「旺財?!」沈心悅尖叫。

看到有狗進來,穩婆大叫著快趕出去,說有狗在房間不吉利。時人對有些東西特別迷信,可狗在產房並不僅僅吉不吉利的問題,確實是不利於衛生。墨九聽見了,半睜著眼看了一眼旺財,手指勉強地抬了抬。

「財哥……快……出去……乖……」

在外面聽見她的痛呼聲時,旺財一直守在門口,趁著沈心悅開門,它就溜了進來。這會兒被穩婆趕著,聽到墨九在說話,它又回過頭,瘋狂地朝墨九搖尾巴,嘴裡「汪汪」著叫個不停。

「出去,快出去!」

穩婆著急得快瘋了。

旺財終於被趕了出去,一隻小狼從坐椅底下鑽過來,「嗷嗚」一聲擠到它的身邊,直往它身上噌,像是在與他交流著什麼。可旺財不理會它,沖房門看了一眼,突然撒開腳丫子往院子外面跑。狼兒愣了一下,嗷嗚一聲,也撒丫子追了上去。

一狼一狗的行為,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人們都緊張地等待著墨九生產的消息。

今夜山上不平靜,防守極為嚴密。

興隆山的墨家弟子,統共不到兩萬人,他們與南榮朝廷一直沒有正面開殺,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敢隨便下山支援蕭乾,就怕南榮禁軍趁機反撲。一旦他們離開山上的機關掣肘,兩萬人相較於數十萬大軍,無異於杯水車薪,還不如在山上守好墨九和他們的基地。

深山裡的月光,特別皎潔。

一狼一狗狂奔在山道上,旺財在前,狼兒在後,一直往山腳下奔跑而去。路上遇上有墨家弟子大喚它們回來,他們也不予理睬,奔命似的一路下山。不一會兒,前方突然光線大熾,喊聲震天。兩軍人馬還在廝殺,那時不時傳來的慘叫聲,歇斯底里的尖利,極為驚悚——

興隆山的路,確實不好走。

上山的要道就一條,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像知道蕭乾急於上山一樣,南榮禁軍採用了典型的人海戰術,他們就用人頭來堆,就不讓蕭軍突圍上山。有了謝青嬗的那些話後,禁軍們似乎戰鬥得更為勇猛了,一個個不怕死地填補空位。如此一來,蕭乾不得不與他們在山下廝殺,可殺完一批,還有一批,殺完一批,還有一批。此刻的他,渾身浴血,已然殺得手軟。可計算著時間,他卻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山路遙遙,他恨不能長一雙翅膀飛上去——

突然的,一聲犬吠傳來。

「汪汪汪——」

在南榮禁軍的後方,旺財急得團團轉。

它叫著,狼兒也跟著叫,蕭乾聽見旺財的聲音,心裡一動,雙目突然染上了不一樣的色彩,揮舞著長劍就往邊上人少的地方殺去。可大晚上的,在這樣的戰鬥中,一條狗的出現,並沒有讓南榮禁軍太過上心。

就在這當,旺財乘勢鑽入人群,幾個奔閃跳躍,就帶著狼兒從南榮禁軍的身側和胯下,飛快地鑽了過來,奔命似的跑到了蕭乾的身邊。

吐著舌頭,它喘著大氣看著蕭乾,著急地猛搖尾巴,嘴裡「汪汪」直叫。

旺財是蕭乾的狗,對於它的行為,他比誰都了解。

目光微微一眯,他側目望向擊西。

「這裡你頂著!」

擊西重重點頭,「主公放心去!」

這一回擊西總算智商在線,猜出來了蕭乾要跟著旺財走,拍馬就頂了上去,帶著大批的蕭軍繼續撕開南榮禁軍的路口。而蕭乾卻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出了戰鬥,被旺財帶著摸入了叢林——

人有人道,狗有狗道。

那一條小道連興隆山的墨家弟子都從來沒有注意過。

當然,那或者根本不能稱為「道」。

太險、太陡、太奇——

尋常人根本無法通行,看一眼也能嚇掉半條命。

但對於此時的蕭乾來說,不要說路險,就是路上插著刀,他也得踩過去。

望一眼那一條只有單腳寬窄的小道和道下的萬丈深淵,他蹲身摸了一下旺財的頭。

「好狗!」

旺財舔著他手,狼兒在邊上不滿地叫。

他皺眉,又摸一下狼兒,「你也是好狗!」

狼兒:「汪!」

蕭乾吸一口氣,飛快脫掉身上的重甲,丟在地上。

試探著,他踩出了最危險的第一步——

「叮!」一聲,鐵鉤落地上了。

王婆子太緊張了,手不停地顫抖,鐵鉤落在地上,她撿起來,卻聽劉婆子低聲罵。

「你個老不死的貨,這都做不好,虧你接生十幾年了……」

「你有本事,那你來啊!」

「我來就我來!」

給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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