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鸞鳳歸 第318章 天下大亂,江湖浪涌

景昌二年,四月二十。

烈日落入地平線,月華初升,烽火再次被點燃。

蕭乾與宋熹為了漢水那一條甬道的制控權,在漢水打得如火如荼。另一邊,蘇赫與合合台從大理到達南榮烏蒙部,輾轉入川,準備接應蒙合。再一邊,蒙合親自披掛上陣,御駕親征,領北勐騎兵從陝入川,一路未嘗敗績,幾乎拿下了大半個川地。

此舉,令天下嘩然。

南榮的土地,越來越多劃入了北勐的版圖。

可雄心勃勃的蒙合,並沒有停下他鋒利的馬步,而是領兵逼近了合川釣魚城,準備東進打涪江下游,將整個南宋吃入腹中……

而在此時,在臨安得接到旨意的南榮左相蘇逸,並沒有一開始就與蒙合當頭碰上,更沒有倉促應戰。他屬實精明,領旨接管了殿前司以及京畿之地的十五萬精兵,一路過來,沿途不停收納從京四南路、利川路等地的潰逃兵馬,又同時接管了各地節度使手上的增援軍,並從各地招攬青壯年無數,一併充入軍中。這般行軍過來,竟讓他集結了二十五萬之眾,並在蒙合之前三日率先抵達釣魚城,開始築建防禦。

為帝之人,往往並非自己能打戰,而是會用人。

宋熹在此時啟用蘇逸,讓他來狙擊蒙合,其實有一半處於無奈之舉。

南榮朝中無可用之將,一般人也抵擋不住蒙合的精銳騎兵,更何況,其中還有一部分北勐最精銳的怯薛軍?蘇逸在南榮人心裡雖然一直是文臣,可宋熹下旨令他領兵,這次真算押對了寶。

少年宰相,南榮鬼才,蘇逸身上那些極賦傳奇色彩的稱謂,並非空穴來風。

宋熹知曉蘇逸有本事,此時不用,又待何時?

這一道聖旨,在事後看來,是宋熹做得最出色的決定了。

可冥冥中,又似另有天意。

當初在哈拉和林,蘇逸被蒙合擺了一道,落了一個與公主淫丨亂,害得公主自殺的污名,哪怕這件事情讓很多人存疑,到底也為不明真相的人添了一道笑料,為蘇逸清白的人生抹上了一筆污穢的漆黑。

他這一口氣,本來就咽不下。

這時令他打蒙合,他手上有兵,定然會使全力。

這一點,宋熹看得准。

而蘇逸也不負重託,向天下人證明了他自己。

雖然他從來沒有打過一次大戰,可率著殿前司等京畿精兵以四處招來的二十萬人抵達釣魚城,他立馬就作出了幾個重點防禦規劃,將蒙合死死擋在了釣魚城外。

實際上,釣魚城並非一座城,而是一座山。謂之中水,往上趨近蜀都錦城,在三江交匯處,是從川出山向東的關鍵要塞,蒙合想要領兵繼續東進,其後援物資以及軍隊,都須依靠水運。故而,蒙合對釣魚城勢在必得。

蘇逸就算準了他這一點。

於是,他佔據著釣魚城,卻不急著出戰,而是建了一面牆,將牆一直延伸到山腳水邊,再將自己的人馬沿著水面盡量擺開一字形,旌旗滿山插遍,如雲似瀑,聲勢極為壯大。且不論兵馬的戰鬥力,就論那氣勢,就給南榮人長了臉。

蒙合越是急著拿下釣魚城,蘇逸就越是不急。

他就霍霍著蒙合,紮根在那裡,像一顆釘子似的,怎麼都拔不出來。蒙合不來,他們就去搗亂,蒙合一來,他們就死守。在這期間,他還寫一些歪詩酸詞,發傳單似的飄入蒙合的大軍之中,侮辱蒙合,極盡嘲諷北勐騎兵之能事……

就這般,他竟活生生拖了蒙合半月之久。

蒙合為人暴躁,被蘇逸這麼一激,自是氣得暴跳如雷。有官員勸他不如放棄釣魚城,不在此處走船,繞過去打南榮,先甩開蘇逸這個擰巴再說。但打到現在,且不論釣魚城拿下的必要然,就說北勐的國運威儀,還有蒙合大汗的臉,都丟不起了。

蒙合被蘇逸這麼搞,此時又怎會願意灰溜溜繞過去?

從哈拉和林南來,他第一次遭到如此重創。

景昌二年四月底,在蘇赫與合合台部抵達釣魚城下時,蒙合再一次集全力發動了一次對釣魚城的攻襲。

到了這個時候,全天下人的目光都凝集在南北兩處。

一曰漢水,一曰涪水。

蒙合緊急,蘇逸卻是個慢性之人,他背靠著南榮源源不斷的物資以及增援,對遠到而來的老朋友,卻越打越順手,如此這般被攻擊,還有閑情雅興給宋熹發去了一封捷報。

「釣魚城在我手,陛下可不必增兵,蒙合小兒,就是微臣碗中之菜矣!」

這癩蛤蟆的口氣比天大,真是羞煞了蒙合。

偏生這封捷報的內容,還真就落入了蒙合的耳朵。

蒙合征戰多年,在戰場上本來就虎,人也極其自負。如此一來,他更加怒不可止,完全不聽合合台等將領的建議,非得拿下釣魚城,非得砍下蘇逸的人頭血祭不可。

因而——

蒙合在釣魚城加快了進攻,漢水那邊宋熹的壓力,也就相對小了。

南榮的兵員數量,相對而言,算當世之最。

當初宋熹北上,加上各州縣調派的人,足有八十萬之眾。

這樣多的人,就算他們用人海戰術,用人頭來堵江水的甬道,其勢亦不可小覷。更何況,這一回,真刀真槍的拼殺?

釣魚城的戰事,給了南榮兵極大的信心。

一批開始不太贊同宋熹決定的官員,這個時候也有了打勝戰的勇氣。

想蘇逸一個沒打過仗的文臣,都可以擋住蒙合的腳步,何況他們有八十萬人?

金州大營,指揮戰事的管宗光,熱血激昂,頂著一張臉紅撲撲的臉,大步進入中軍帳中,「稟陛下!」

宋熹著一身盔甲,威風凜凜地坐在御案後面。

慢慢抬眼看他,他眉梢一挑,「管將軍請問。」

管宗光抹了一把臉上的灰末,單膝跪地,抱拳大聲道:「蕭乾叛軍把漢水甬道堵得風雨不透,即便我們人馬眾多,可甬道實在狹窄,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即便集結強攻,也實難攻破。末將以為,可趁此東風,派兵從江面殺過去,攻打叛軍所在的江北大營,先亂其陣腳,再行奪取甬道之事!」

宋熹眉頭一動,皺起,打成了一個結。

好一會,他手撫御案,淡淡開口。

「水戰,我們恐會不敵!蕭乾叛兵駐守汴京時,一直勤練水師……」

管宗光一聽,大眼珠子並瞪了出來,「那也得一試啊!陛下,末將以為,我們不可再拖了。須儘快拿下漢水甬道,呼應釣魚城的左相。再者,我們可不奪江北大營,但拿下甬道,方好死守,並增援左相!」

他的話有道理。

只有那般他們才能抽出身來,不會被戰事所束縛!

也只有那樣,南榮方有一絲生機。

看管宗光握著拳頭躍躍欲試的樣子,宋熹終於點了頭。

「好,就依管將軍之言!」

「謝陛下!」管宗光欣喜地站了起來。

宋熹看定他,目光淺淺一眯,也從座位上站起來。

「事不宜遲,傳令下去!集結兵馬,從水面攻江北大營!」

「末將領命!」

藍天白雲,陽光明媚。

江面上波光麟麟,飄蕩著一圈圈的漣漪。

可這一方平靜,不到卯時,就被尖銳的號角聲打亂了。

南榮大軍,分了三路人馬進攻江北大營的蕭乾部叢。

一道繼續打漢水甬道,另外兩道人馬,從兩個渡口碼頭強渡過江。

其中金州碼頭的領將,正是景昌皇帝宋熹。他親自領兵,攻勢最猛。而江北對面的人,卻是受令駐守的古璃陽。

這是宋熹算計過的。

在蕭乾麾下那些人中,古璃陽的思想最為古舊,也最有忠君思想。

古家世世代代皆為忠良,古璃陽的爺爺曾官至太傅,父親生前也領軍中要職,可謂滿門忠烈,對朝廷對皇權有一種血統裡帶著的忠誠,若讓古璃陽面對管宗光或者其他南榮將領,他或許不會手下留情,但皇帝親自到了面前,他的手段或者就不會那麼狠了。

「殺!」

「沖啊!」

「陛下有令,殺!」

宋熹大軍,坐船而上,挾風雲雷霆之勢,進逼對岸。

江北大營。

這些天,南榮兵屢屢圍攻漢水甬道,並堵截了他們與興隆山互通有無的交通要道,蕭乾早就搓了火兒。

擊西送來的信,蕭乾仔細看過了。

墨九生產的日子,已然臨近了。

在那樣的時候,他無論如何也得和她在一起的。

故而,便是南榮不來攻打,他也勢力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要知道,興隆山位於南榮的轄地,雖墨九有一點「佔山做土匪」的意思,南榮一時拿她沒有辦法,可墨家來去自由,他們要前往興隆山,卻必須通過南榮兵的防禦,也就是說,還得先打破宋熹的圍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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