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鸞鳳歸 第305章 執劍補天裂

「啊!」李福差點驚掉下巴。

皇帝也太過異想天開了吧?

就算想那個女人,也犯不著以身涉險啊?

這非平常,而是戰事,哪個敢放他出城?

李福頭皮一麻,腦袋都快要炸了,躊躇著,他正尋思要怎麼阻止,就見到處火把的街道上,遠遠地飛奔過來一人一騎。

「報——陛下,大事不好了。」

大戰在前,聽了這話,宋熹神色狠狠一沉,「何事?」

那人翻身下馬,屁滾尿流似的緊張著半跪在宋熹的馬前,咽了一下唾沫,緊張得都有些結巴了,「陛,陛下,剛剛接到消息,北勐大軍偷偷渡過漢江,接連破滅了江北岸的兩個小城,現下已直奔鄧縣而去——看那情形,他們似要衝汴京而去啊。」

「什麼?」宋熹大吃一驚,幾乎不敢相信。

就這樣短短的時間,他這邊才剛剛過了漢水到金州,他們居然摸過河去了?

想到浚縣山那一仗的先例,這種可能性,讓宋熹心肝上都積了火。

可仔細一想,又生出了一些懷疑。

若蘇赫派了主力軍過漢水,那圍在龕谷城外的軍隊,難道都是虛張聲勢?

目光沉了沉,他慢吞吞地吩咐。

「傳令古璃陽,令他於天亮之前,奪回鄧縣以丟棄的小城,並將過江的北勐軍……剿滅在漢水北岸,不得有誤。」

「喏!」一個傳令兵急忙忙下去了。

宋熹停頓一下,突地調頭看向身後的禁軍統領。

「速速派人出城查探北勐軍虛實。」

偷渡漢江的兵馬,到底是北勐軍的主力,還是一小部分兵馬在干擾他們的視線,一探便知了。

傳令的人下去了,事情也都安排好了,可宋熹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今天晚上的他,情緒有些莫名的亢奮,哪怕一直保持著某種怪異的平靜,可熟悉他的李福,還是察覺出了他的異常。

輕輕咳嗽一聲,他看著站在風中的宋熹,遲疑著上前。

「陛下,咱們現在去哪兒?」

「等消息!」

同一片天空下,漢水北岸已三更。

在北岸碼頭附近,也有一個南榮兵大營。

只不過,這裡駐紮著的兵馬,是蕭乾曾經的北伐舊部。

南榮和北勐的大戰在龕谷開始了,他們這支隊伍一直不曾接到命令,卻始終處於待命狀態。看上去,好像不關他們什麼事,但這樣的時刻,哪個人還睡得著?

夜已深,營中火光點點。

將軍帳中的三個男人,更是全神貫注,毫無睡意。

古璃陽、薛昉和孫走南三個人,也是昨日從汴京到達漢北大營的。

在蕭乾離開汴京回臨安受審之前,他一直把這支三十多萬人的兵馬駐紮在這裡。他「死」後,古璃陽也不曾遷徙,一來此處地勢緊要,可稱得一條扼緊南北喉嚨的要道。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漢水底下的那一條甬道,以及藏匿甬道地窖中的大批轉運物資。

臘月的天兒,冷颼颼的,刮人骨縫。

帳中的火爐,燒得很旺,可他們還是覺得涼。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整個天地間,似乎都靜謐一片。

久久,性子粗糙的孫走南,終於坐不住了。

「老古,薛小郎,咱們別等了。說干就干吧!再耽擱下去,我怕來不及啊。」

蕭乾與宋熹在龕谷決戰,這一夜,像他們一樣無法入眠的人太多了。從到達江北大營開始,他們就一刻不停地在打探陣前的消息,可傳回來的全都不是好消息。

他們都是蕭乾的得力部眾。

如今蕭乾有難,他們怎麼可以坐等?

瞥一眼孫走南,古璃陽眉頭蹙了蹙,還在沉思。

太冒險了!怎麼干?關鍵這事,並非他們三個人就幹得起來的。

必須得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先說服那些領兵的將校,再來說幾十萬軍隊啊?

「唉!」他敲額頭,「我再想想,老孫,你容我再想想。」

「想!還想個屁啊!再墨跡,就來不及了!你他娘的到底——」

「走南!」不待他的火爆性子發作,薛昉就阻止了他,「你急什麼?」

喝止住了孫走南,薛昉慢吞吞看向古璃陽,似乎下定了決心,也站起了身來,「古將軍,走南有一點說得對。我們在這裡空等著,也不是辦法,形勢對咱們很不利,如果什麼都不做,不如做了再說。哪怕做錯了,生死也都有一個交代了。畢竟,一旦主上有事,我們選的時機再好,又有何用?不都晚了么?」

古璃陽嘆息一聲,「薛小郎,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咱們要從甬道出兵龕谷,至少得有一個像樣的借口吧?不然何以服眾?」

「我有一個辦法——」薛昉頓了頓,似乎猶豫了很久才道:「咱們分兩步走。第一步,先召集將校商議,就告訴他們,皇帝已然對我部有了戒心。若此時我們不動,回頭等皇帝滅了北勐來犯之人,刀就架到咱們的脖子上了。將領們都看得清形勢,如今皇帝不動我們,本就存了秋後算賬的心思。」

「可即便如此,要說服他們也渺茫啊!干係家國身家,一般人豈會輕易投敵?」

這種勸仗,比打仗還難,古璃陽毫無把握。

首先三十萬人,要怎麼才會心甘情願地跟隨他們去龕谷幫北勐兵打南榮兵?其次,宋熹本人就在龕合,皇帝在前,聲威更盛,就算這個時候說服了他們,到時候到了龕谷,宋熹登高一呼,他們會跟著北勐,還是跟著南榮?

只是想想,都有些行為荒誕!

可正如薛昉說的,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誰知道天一亮,又是個怎樣的情形?

薛昉看著他的遲疑,認同地點點頭,「我想過了,若實在不行,我們就走第二步。直接向他們挑明主上的身份。這也是我們最後的一個機會。」

挑明身份,確實是一個辦法。

可如果蕭乾就是蘇赫,龕谷的北勐兵又如何安撫?

古璃陽眉鋒緊蹙著,扶著腰上的劍,看著二人。

靜了一瞬,他緩緩點頭,「行,顧不得那麼多了。干吧!咱走一步,看一步。」

子時許,江北大營里,突傳緊急軍情。

大將軍古璃陽召集一眾部將,於帳中商榷戰事。

近衛把命令傳遞下去,不到一刻鐘,軍中將領都到齊了。

「古大將軍,陛下有出兵的旨意來了?」

「哈哈,終於要我們出征了?」

「格老子的,等這一天很久了。北勐那群韃子,王八蛋的,等著爺爺去收拾吧!」

一群將校臉上都帶著喜色,似乎個個都恨不得衝上去手撕北勐兵。

看著他們激動的樣子,古璃陽和薛昉交換了一個眼神,沉吟了老半天,才抬手輕輕一按,「諸位將軍安靜一下。」

「古大將軍,您吩咐吧,讓咱們打哪裡?」

古璃陽眉頭緊皺,「事情可能與你們想的,有些不一樣……」

這樣的話,實在很難出口,他說得也極其艱難。

他的猶豫、欲言又止,很快就讓帳內的人安靜了下來。

「……古大將軍,是出啥事兒了嗎?您就直說了吧。大家兄弟這些年了,有啥不可明言的?」

古璃陽感動地點點頭。

可說,要怎麼說起?

追本溯源,他不得不先扯蕭家大案,蕭乾的枉死,然後再按薛昉的說法,就說皇帝對他們早有猜忌之心,對蕭乾這三十萬人的北伐舊部,也從來不肯看重,這些與北勐的決戰,更是半點都沒有讓他們插手。若蘇赫軍在龕谷敗北,皇帝轉頭就必然會對他們動手了。

普通兵士還好,左不過當兵的,禍不及他們。

可這個將軍帳里的人,卻不一樣。

他們都曾跟隨蕭乾走南闖北,算蕭乾的心腹將領。

一旦宋熹清算起來,他們一個都逃不掉。

不僅他們逃不掉,他們的家人,可能也得橫遭禍端。

想一想曾經的蕭家,在被古璃陽一說,每個人身上都汗涔涔的。

可正如古璃陽事先顧及的一樣,即便宋熹不仁不義在先,即便他們都是蕭乾帶出來的親兵將領,即便他們對於朝廷的不公都耿耿於懷,即便他們對蕭乾有很深的感情,即便他們都害怕宋熹回頭就收拾他們……但對於在國難之際打開漢水甬道,出兵龕谷相助北勐,依舊沒有人首肯。

甚至,當即引發了群情嘩然。

「古大將軍,朝廷對我們不善,我們也痛恨。但賣國賊,可做不得啊!」

「是啊,古大將軍。這種事,寧願死,也不可做!」

「末將也有此意!」

「末將也是!還請古大將軍三思!」

「切莫陷兄弟們於不義啊!」

此起彼伏的反對聲中,古璃陽緊緊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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