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鸞鳳歸 第290章 梨觴溫半壇,離情似惆悵

房門虛掩著,帘子受風而動。

在一片暖黃的火光中,墨九被完顏修色迷迷的眼神一瞅,臉立馬一沉。

「讓你怎樣?」她冷聲呵呵,挑高纖細的眉梢,「是不是讓你睡一回?」

完顏修啞口無言。

遇上墨九這麼一個女人,他覺得自己有時候真的很倒霉。

這到底是他調戲了她,還是被她反調戲了啊?

「你能不能像個正常婦道人家,假裝受一點驚嚇,再掩口嬌羞的輕斥:你個死鬼,討厭得很,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嘖!我沒那麼虛偽,畢竟你長得這麼好。」

墨九聳一下肩膀,慢吞吞地站起來,走到案几上,抽出一把玫兒削過果子的匕首,在銅製的熏香爐上擦了擦,聽著那「鏗鏗」的聲音,滿意地坐回來,把玩了一會匕首,看著她冰寒閃閃的光芒,笑得那叫一個妖精。

「其實我家王爺老不在家,我也閑得慌,如果你真有什麼想法的話……」

飛一個冷眼,她的刀尖往前送了一寸。

「也不是不可以的,試試?」

「別啊!你這樣殘暴,不好!溫柔一點,嗯?」完顏修慢吞吞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把她的匕首往後推了推,又撩一眼墨九似笑非笑的眸,還有那一雙因為被煙熏過,似乎蒙上一層水霧,影響了視線,卻美了許多的眸子,沉默一瞬,哀怨一嘆。

「你說老子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的啊?墨九?」

爐火紅彤彤的,映在墨九嬌媚的面容上,格外的美。

她眉頭輕蹙,看著完顏修,許久才微微一笑。

「也許,這就叫緣分?」

「緣分?」完顏修摸著鼻子,忖度片刻,自嘲一笑,點點頭,「興許是吧,被人折磨也要講緣分的,沒緣分,誰巴巴來折磨咱啊!」

說著說著,他視線落在了墨九取匕首時的案幾,也看上了陳放在上面的兩壇「梨觴」,狹長的眼微微一眯,他怔了片刻,突然一掃先前的愁煩,哈哈大笑幾聲,就恢複了完顏國主獨有的從容與瀟洒。

「我說它娘,我人都要走了,你得請我吃一壺吧?」

順著他的視線望一眼,墨九眉心輕擰。

這兩壇梨觴酒,自從蘇逸帶過來,她還沒有動過。

當然,主要懷著身子,蕭乾不許她吃,也確實吃不得酒。

看一眼完顏修垂涎欲滴的樣子,她微微一笑,開了一壇梨觴,拿了一個溫酒的酒壺過來,倒入酒夜,在爐子上溫好了,才為完顏修倒了滿滿的一碗,放在他的面前。

「好了,請吧!」

「我說墨九——」完顏修驚異地看她,而後,又低頭看一眼略帶溫熱之氣的梨觴,勾著唇角戲謔一笑,「你沒有捨不得吧?這梨觴可價比千金,有錢難買啊?!」

「它舅說笑了!身外之物,我有何捨不得的?」墨九瞅著他的眉眼,一字一字,說得很認真,「比起你我的兄妹情分,這世上再珍貴的東西,也不過凡物罷了。」

完顏修正在抬腕喝酒,聞言,突然噎了一下,像被嗆住了,咳嗽不已。

「咳咳咳——」

掏出巾子抹了一把嘴,他斜眼看過來,「老子不愛聽這話啊!」不待墨九回應,他嘆息一聲,又將餘下的一大碗酒,統統灌入喉嚨,然後把碗重重一放,拿一雙熱辣辣的目光望向墨九,像是恨不得用視線穿透她的骨血似的,一席話說得似嘲似諷又似玩笑。

「我說我想上你吧,你說你非得拿我當哥,這就欺負人了啊?」

墨九窘迫地翻一個白眼。

「你他娘的非得說這麼直白?」

聽她爆粗,完顏修「嘿嘿」一笑,搖頭失笑著,將目光停在她嬌俏俏的臉蛋兒上,忍不住又摸一下鼻子,做風流倜儻狀。

「不直白一點,我怕你理解不了什麼是爺們。」

說完,他自顧自拿過溫好的酒來,為自己滿上。

再一次,半梨觴灌入口,他咂咂嘴,似滿意了。

「這回仔細品了,確實好酒。總算不負我這番漠北之行啊!」

想到他千里迢迢而來,也許有自己的政治目的,是為了解決上次因為納木罕的叛變與北勐之間的矛盾,但他也確確實實在蒙合的眼皮子底下,幫了他們一個大忙——能保全宋妍,不論對蕭乾還是對她,都屬大恩。

而這個男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再是敵人了。

故而,在離別之際,不管他說什麼,墨九都說不出太過冷漠的話。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習慣性淺眯眸子看他——為了視野更清楚一點。

「它舅,我這人不說虛的。在我心裡,真把你當親哥。」

「滾你!」完顏修低頭喝酒,俊美的容顏隱在燈火里,像一尊古色迷離的美玉雕成的,光彩照人,艷色可鑒,就是說出來的話,還是那個在沙戰上練就了一身鐵血也習慣了粗獷人生的完顏國主。

「說你墨九是個聰明的女人吧,有時候真的抬舉你了。說你這人傻吧,你又猴子似的,精明得緊。」

被他的比喻逗笑了,墨九哧一聲,抿了抿唇。

「此話怎講?可有什麼說法?」

「那當然——」完顏修抬了抬袖子,又來拿酒壺,一股子好聞的酒香就那麼傳入墨九的鼻端,伴著他徐徐出口的聲音,讓她的神經放鬆了許多。

「一個聰明的女人,懂得掌控男人,利用掌控男人的契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你說你吧,手上攥著多少人的心吶?南榮宋熹,北勐蒙合,還有你家三爺我……這麼多男人,哪一個不能為你帶來一般女人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榮華富貴?再說得難聽一點,你若願意,就憑著這個本事,也能禍國殃民,得到你想要的任何東西了。然而你什麼都不做,非得把人推得遠遠的,多少次被整得死去活來,也不屑低一下頭,你說你是不是傻?」

墨九翻白眼,「說得你們男人都傻子似的,由著我擺弄?」

「嗯。至少我傻。」完顏修目光一眯,湊過脖子來,「我由著你擺弄,來不來試一下?」

「滾!」

「不試一下,你怎麼知道,我比你那個王爺功夫如何?萬一我比他厲害,你不虧大了?」

「不要臉!」

「哈哈!」完顏修手指撐一下額頭,邪目淺眯,又笑著繼續解釋他的話,「說你這個人傻吧,你確實也不傻。這些男人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你也吃不下。嗯,好好守著一個,保護好自己,與別人都劃清界限,不做那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婦人,反倒更讓人惦記,恨不得把心都掏給你——所以嘛,你又不傻。」

「得了吧!」墨九似笑非笑,「好話歹話都被你一人說盡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傻還是不傻。不過它舅,不管我傻不傻,我墨九都記著你這份恩情。將來有一日,你若有求於我,我墨九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真的?」完顏修吃了幾碗酒,臉上已有紅潤。

那眼神輕輕瞟過來,迷離、深邃,看得墨九突然有點不自在。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那好!」完顏修的酒碗杵在桌上,砰一聲響,「我現在就有求於你。」

「嗯?」墨九微眯眸,遲疑一下,「你說。」

完顏修唇角上揚,眉目斜飛,掠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那淺淺淡淡的表情,似輕謾隨意,又似蘊了什麼化不開的情意,就那樣直直地傳入墨九的眼裡,伴著一室的清冷,沒有太嚴肅,也沒有太玩笑。

「我想睡你。」

「啊?」墨九忍俊不禁,「服氣了,換個玩笑,行不?」

「誰有閑心和你玩笑?!」完顏修呵一聲,笑容不減,「反正你睡過的男人也不少,多我一個又如何?再說,明兒你三爺就走了,山高路遠的,再往後何時能見,就不曉得了。人生無常啦,墨九——今日丨你見我意態閑閑喝美酒,明日也許我就醉死馬下,魂飛天外了——」

「越說越不像話!」墨九瞪他,「少說這些邪的。」

「邪什麼邪?有酒當醉直須醉,有美能睡就得睡。」他笑著,又瞄她,「你說也奇怪,多少小娘們兒求著我睡,老子不愛睡。你吧越不讓老子睡,我就越想睡你,想得心尖尖都酥了,好多次都想著你……」

「停!」墨九聽不下去了,虎著臉,「你喝多了。」

「……哈哈哈!」完顏修看她臉上隱隱的紅嫣,大笑起來,敲了敲桌子,「就喜歡看你這副模樣,明明羞臊得不行,非得裝出無所謂,明明心柔似水,偏生說自己是爺。墨九,你知道啥叫真正的爺們兒嗎?」

笑盯著她,他逼得墨九這般窘迫,似乎真的情緒很好,唇角上揚著的,都是揶揄,「能讓你在榻上哭爹喊娘驚叫求饒的,那才叫爺們兒。你呀,不行——」

墨九抿著嘴角,冷冷盯他,唇角一揚。

「你完了!我家王爺回來了。」

「嗯?」完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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