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相思令 第276章 火中救人

火起的地方,正是額爾小鎮。

火起之前,墨九正在阿依古的帳篷里。

從她得了「邀請」過去,阿依古就沒有讓她離開。

在這樣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她似乎很需要找一個人說說話,來排解在等待未知的時間裡,那一種撓心撓肺的焦灼感——

這個女人很寂寞,至少墨九是這樣認為的。她有美貌,有地位,有世間無數女人嚮往的一切,但墨九在她的臉上,卻找不到半點幸福的痕迹。而且,她防備心太重,也把自己包裹得太深,根本就難找輕鬆。

阿依古找她過去,沒有別的事兒,就是讓她聽曲子。

琴、棋、書、畫,這些東西是阿依古最近開始學習研究的東西。和每一個剛學的新人一樣,每學會一個曲子,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別人的評價。那麼,有什麼比找一個南榮人,找赫赫有名的墨家鉅子來品評更好呢?

只可惜,她彈琴是半壺水。

而墨九對於音律,也一竅不通。

於是,安靜的帳篷里,那叮叮噹噹的琴聲,就顯得格外高寡,無人賞識。不過,墨九雖不懂,卻捨得賞臉。她告訴阿依古說:「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長公主初學就有這般造詣,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也……」

這馬屁拍得,她自己都醉了。

可這樣的褒讚,卻取悅了阿依古。

「怪不得蘇赫喜歡你,鉅子真是一個玲瓏通透的人兒!唉!我這三腳貓的琴技,我自己明白。學著彈彈,打發一下時間也就罷了,如何登得大雅之堂?遑論天上人間。」

「哪有啊?長公主太謙虛了!」墨九笑著,「你不了解我,我是從來不胡亂夸人的!」

「呵呵!」阿依古只笑著搖頭,繼續彈奏。

墨九見她不信,還真就嚴肅了臉解釋,「長公主有所不知,南地的閨中女兒學琴,都是幼時啟蒙,一生習之,這樣熟成生巧,自然琴技了得。可長公主你不同,半路出家,也能把念經的大和尚比下去,可不就是大才?」

這個比喻,把阿依古聽得笑了起來。

「是個會哄人喜歡的姑娘!我啊是老了,若歲數還小,豈非被你三句話哄得忘了姓甚?」

墨九聳了聳肩膀,細細看她眉開眼笑的樣子,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再狡辯。

拍馬的話,說多了,連自己都受不了,差不多得了!

「鉅子。」阿依古突然喚她。

「嗯。長公主您說。」

阿依古瞧她無精打採的樣子,皺眉,「你對蘇赫,可是用心的?」

用不用心,當娘的人,最是在乎的吧?

墨九想到他對蘇赫的感情,嚴肅地點了點頭,「很用心。我保證。」

阿依古停下來捧起茶,又眯了眯眼,慢吞吞地問:「他的臉,毀成了那般,你又是一個天仙似的人物,為何會對他衷情?」

額!

果然不符合邏輯嗎?

看來阿依古還是信不著她啊。

墨九嘟了一下嘴唇,露出一派天真的小女兒神態來,「男人長得好看能做什麼用?我墨九選男人,可不看那一副早晚老去的皮相。王爺雖毀了臉,但學識談吐,修養氣度,哪裡比人差了?再有——」

她突然嬌羞地垂了下頭,「他對我好,這比什麼都重要。」

這些基本算是心裡話,加上當娘的人,都覺得自己兒子最優秀,阿依古審視她片刻,沒有在她臉上找到半分虛假之色,也就完全相信了她的話。

喟嘆一聲,她神經放鬆,高興起來,就連看她的目光,也慈祥了許多。

「你能這樣想,那是極好了!」

或許是因為不管她喜不喜歡墨九,都不影響蘇赫對墨九的喜歡。所以當阿依古發現墨九這個人沒有想像中那麼遭人恨時,她對墨九終於的態度有了變化,至少在墨九看來,很和顏悅色。

接下來的時候,兩個女人相談甚歡。

氣氛和樂的持續著,直到一名身著鐵甲的侍衛騎馬奔入額爾小鎮,頂著夜風鑽入了阿依古的帳篷,告訴了她狩獵戰上的事情,以及蘇赫王爺手刃叛逆首腦納木罕的消息——

阿依古神色一變,捧著茶盞的雙手,在不停顫抖。

「哈哈哈哈——」

怔忡半晌,她突然又狂肆地大笑起來。

「好!好!好樣的!好樣的啊!」

一連幾個「好」字,她像是陷入了某種狂躁的情緒中,樣子顯得有些癲狂,說著笑著就推翻了面前的茶几,那把先前才得她「寵幸」的琴也摔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阿依古撐著案幾,氣喘吁吁。

好一會兒,她才平靜下來,抬頭,望向擰眉不語的墨九。

「鉅子——」

嗯一聲,墨九上前欠身,「我在,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我實有一事相求。」阿依古眉心輕蹙,像忍受著什麼憤憤的情緒,以及於哪怕極力壓抑,聲音也依舊有一絲顫抖,「你可願意幫我?」

幫她什麼?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難道又做了什麼決定?

墨九心尖一涼,抿了抿唇,模稜兩可的應付。

「墨九微薄之力,能幫得了公主什麼?」說到這裡,看阿依古臉色微變,似乎又有了不悅,她牽了牽唇角,又抬眉望過去,「長公主有什麼事要墨九做,直言便是。只要做得到,墨九沒有拒絕的道理。」

似乎知道她會這般回答,阿依古神色不變地上下審視她。

良久良久,才鬆開眉心,輕鬆地一嘆。

「很簡單,離開蘇赫,離開我的兒子。」

「啊?」墨九微微一詫。

從他們到哈拉和林開始,阿依古就已經知道她和蘇赫的事情了,可她並沒有太過反對,甚至為了讓兒子如願,還特地去向蒙合請旨賜婚。就算今天晚上提起她和蘇赫的事情時,她也沒有表示過反對。

為什麼突然就換了口風?

難道說,那邊情況有變?

先前侍衛來稟告時,刻意避開了墨九,只對阿依古一個人咬耳朵。

所以,墨九一直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只是從阿依古的樣子里,大抵猜測到一些變故。

想了片刻,她擰眉望向阿依古,態度極是真誠,「公主,讓我離開蘇赫,我辦不到。但若是公主有別的事情需要我做,我一定傾力相助。」

「你果然拒絕了!哪怕你明知道蒙合在打你的主意,明知道蘇赫會為了你受到蒙合的算計,說不定還會傷及性命,你還是會拒絕——」阿依古冷笑著說完,又哼了一聲,隱忍著怒氣凝視她,「你不是說與蘇赫情深互許嗎?如今他有難,你便要坐上觀,又談何情深?」

「他有難,我自當與他共患難。」墨九就像沒有看到阿依古灼灼目光中的惱怒,只淡然道:「但我和他已然講好,從今往後,公不離婆,秤不離砣。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離開他。公主,我得遵守我的諾言,不是嗎?」

阿依古面色青白。

微攥的手指,似乎帶了一絲顫抖。

納木罕……已經死了。

那麼接下來蒙合要對付的人,自然是他們母子兩個。而墨九這個女人,在目前的情況下,無疑將是蘇赫的絆腳石,不會給他帶來任何的好處,只會更加刺撓蒙合的佔有之心,讓他對他們母子倆的耐心變得更低。

再有——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千字引,墨家機關火器,都讓墨九變成了一塊人人競相得之的「美璧」。但,有璧雖好,時候未到。她如今和蘇赫在一起,只會害了他。至於以後,她大北勐的騎兵,真的需要那些奇技淫巧來助威么?

阿依古是一個女人,對於大多數男人嚮往的機關火器,其實從來都沒有看重過。

故而,對於墨九這個人的價值,也沒有那麼看重。

……在這極短的時間裡,阿依古想了許多。

終於,她垂下眸子,不再看墨九的目光,只無奈的擺了擺手。

「你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吁!

墨九早就想走了。

這個時候她最擔心的人是蕭乾,也擔心那邊的局勢,這般等在額爾小鎮,陪著陰陽怪氣的阿依古,連消息都接收不到,她本就焦灼,如今終於可以離開,她當然是高興的。

「那墨九便告辭了。公主早些歇著!」

墨九轉身出了帳篷,回到自己在額爾小鎮的居所,就招了探子來見。

那一把衝天的大火,就是在這個時候燃燒起來的。

火勢連綿衝天,不肖片刻,就魔鬼似的張著血盆大口,竄遍了整個額爾小鎮的可燃燒空間。這樣聲勢浩大的火焰,根本就不像是意外著火,反而像是人為縱火——

墨九站在垛口牆看過去,似乎除了她墨家弟子居住的地方,整個額爾小鎮都同時被人點燃了,一片巨浪滔天,滾滾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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