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相思令 第225章 火!火!火啊!

以國主之尊撒尿滅火,完顏修也算是拼了。

「噓噓——」

這種聲音,大概不會有人覺得動聽。

可在這個時候,卻是眾人的希望所在。

然而——

液體淋上去,那火苗子不僅未滅,還嘲笑般「咻」了一聲,以更旺的燃燒姿勢,繼續往前躥去。

完顏修懵了。

眾人也沒了聲音。

「啥雞丨巴玩意兒?老子又不是撒的桐油?」完顏修收拾好褲子,咬牙回頭,指著那火苗吼,「來啊,都他娘的來尿!」

那瘋子好像有點兒怕他,癟了癟嘴,就要走過去。可不等他掏出鳥鳥,蕭長嗣雙眼一眯,突地俯身抱起了墨九。

「夠了,大家跑!」

那火苗引子不大,如果淋尿有用,一個人就夠了。

淋不滅的火,再多人去尿也無用。

蕭長嗣讓完顏修幫她把墨九扶到背上,然後撕了外袍結成條,緊緊綁住她,深吸一口氣,指著火苗躥動的方向。

「往那邊!」

「我操!」完顏修臉色微變,咬牙切齒地罵,顯然是一尿未成,憤怒到了極點,「你傻嗎?火苗是往那邊去的,我們還往那邊跑?是去送死,還是找地兒安葬?」

「隨你自願!」蕭長嗣淡淡望他一眼,沒有解釋,只托著墨九扶著石壁就順著火苗跑。

「其他人跟我走!」

待他的手挪開,完顏修才發現,他扶過的尖利石稜子上,有長長的一縷血絲……分明是他劃破了手,或者說他在用疼痛來克制著什麼情緒。

皺了皺眉,完顏修啐了一口。

「娘的!」

然後他還是抱著狼兒跟了上去。

置之死地,才有後生。

越是危險的地方,往往才是出路。

這時候,大家都只能把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一行人離開了棲身的石洞,順著火苗的方向跑,就像在和火苗賽跑似的,追著,跑著,始終與火苗並進。

路上甬道寬窄不一,不是太好走,卻也沒有遇上什麼危險——

就這樣,大概走了半刻鐘的工夫,背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震天的響動里,眾人回去,發現就在他們先前呆過的地方,衝天的烈焰在熊熊燃燒——

「呼呼!」

完顏修回頭看一眼。

抹一把汗涔涔的額頭,後怕地望向老蕭。

「有你的啊——蕭兄,我服你。」

就差那麼一點點,死亡就與他們擦肩而過。

如果他們沒有聽蕭長嗣的,而是憑直覺往另一個方向跑,這會兒說不定已經葬身火海了。一般情況下,人的正常思考,不是往火燃燒方向的反面跑嗎?誰會知道,那火苗往前躥,爆炸的卻是後方?

「別高興太早!」

蕭長嗣背上伏著墨九,似乎有點疲憊,可目光深了深,看著還在不停往前燃燒,也不知究竟要燒向何方的火苗,眉頭緊鎖。

這個機關設計原理到底如何?

這個地方還會發生什麼?

——鬼知道啊!

現在他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跑——繼續跑!」

這一行六個人。

蕭長嗣背著墨九,闖北扶著擊西,而瘋子神神叨叨的,害怕得又蹦又跳,死死拖著完顏修就是不放,搞得完顏修憤怒、扭曲、罵娘不止——他好好一個國主,怎麼就變成了奶娘?

若非那廝有可能是宋驁,他肯定先把他掐死。

「六郎……這是哪兒啊……」

墨九晃晃悠悠被蕭長嗣捆在背上,顛簸得頭昏腦脹,半睜半合的視線里,影影綽綽,模模糊糊,什麼都看不太清,而與他相貼的男人背上,全是熱汗,像被雨水透過似的,透過衣裳傳過來,把她也熱得彷彿隨時會被化掉。

「嗯……我好難受……」

天知道,她寧願一直昏迷。

太難受了!太煎熬了!

原就熱得撓心撓肺的身子,被烈焰一烤,五臟六腑彷彿都是火兒,深藏已久的雲丨雨蠱好像剎那復甦,在她身體里狂躁的叫囂著,試圖主宰她的神經,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兇狠。

哪怕墨九並不清楚雲丨雨蠱的完整毒性,或者說雲丨雨蠱的最終的後果會是什麼,卻深深的恐懼著……怕自己這一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會陷入徹底的欲丨望深淵中,無法自拔。

人控人,就是人。

欲控人,就成魔。

所謂「強大的意志力」,人人都會說。

然而真正做起來,卻只是空談。

「忍忍,墨九。」

蕭長嗣在安慰她。

「我們很快就逃出去了——相信我!」

他從來沒有過這麼多話。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這樣的安慰,原是給人力量的。

可墨九的腦子哪裡還受控制?他粗重的喘氣,流著汗的身子,沙啞的聲音,溫柔的話,無一不是撩動她情潮的催化劑,讓她額頭的汗,也大滴大滴往下落。

老蕭……

六郎……

這兩個名字其實不停在她腦子裡打旋。

有那麼一剎,她是清醒的。

可更多的時候,她的腦子裡,只有零星的,破碎的片斷,讓她抓不住,想不透,所有聽的、看的、想的,都好像只是自己的意識,而與這個世界無關……

「不!六郎……老蕭?」

忽而焦躁,忽而激動。

她終於像一隻惹急了眼的鬥牛似的,拚命在蕭長嗣的背上掙扎,雙手重重砸他的肩膀,「六郎,你放開我,我難受,我難受。」

「我們很快出去了。」

蕭長嗣喘著粗氣,安撫地摟住她的臀,拍了拍。

「我……等不及很快了……」

墨九像一條缺水的魚兒似的,嘴一張一合,帶著某種彷彿從心上爬出來的渴望,倏地咬牙,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像在尋找解渴的甘泉,拚命湊到他的脖子上,一邊親,一邊呵氣,吐氣,字字沙啞。

「我想,想,我想要你。六郎,我想……」

蕭長嗣身軀微微一震。

腳步停頓一秒,他沒有多說,扳開她的頭。

「忍一忍。墨九,忍一忍。」

他的聲音比她更啞,他的喘氣比他更重。

兩個人這樣的狀態,惹惱了拖著個瘋子的完顏修。

他哼哼一聲,臉不紅氣不喘的奚落。

「老蕭,你身子不好啊?要不,咱倆換一換?她就不必忍了,我身體好,我行——」

「滾!」蕭長嗣吼他一聲,掂了掂墨九狂亂的身子,卻聽見背後的擊西突然嗯嚀一聲,「撲」一聲倒在了石壁上,一臉狼狽地晃了晃頭,又狠狠抱住使勁兒敲腦袋。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他武力值遠遠強於墨九,所以這麼一路逃亡下來,他一直堅持著自己行走,闖北不過搭了把手。然而,跑到這裡,看著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火苗,他終於崩潰一般趴在石壁上,喘息不止。

「假和尚,你幫掌柜的去,你們走……別,別管我了。我……我要休息一下,休息一下。不要走了,再也不要走了。」

「胡說八道!」

他們相處這麼多年,生死關頭,怎麼可能輕易拋棄夥伴兒?闖北身上穿著僧衣,一顆光頭上,也有亮晶昌的汗,可他並沒有放棄,而是死死抓住擊西的胳膊,拉拽他。

「站起來!你給貧僧站起來。」

「站……站不了。」

「起來,我可以度你。」

「度個卵,你哪次度了我?」

擊西迷濛著雙眼看他,突然露出一抹黏黏糊糊的笑。

「滾,滾吧,不,不管你是什麼僧,我都站,站不了……啦!……而你,也度,度不了我。」

話音未落,只聽見「啪嗒」一聲。

別說站了,他連扶石壁都扶不穩,整個兒地軟在了地上。

火苗引線越躥越遠,生怕落在了火苗的後面,一會兒又燃燒起來,闖北緊緊咬著牙,拽住擊西就要往背上拽。

可擊西趴在地上,身子老重不說,還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緊緊扣住闖北的手臂,就那麼抬頭看他,眼神里有一種野獸看見獵物般的飢丨渴欲丨望。

「假和尚,我想,想睡了你。」

闖北怔住,傻了。

「噗」一聲,這是完顏修的笑聲。

「老子真是長見識了,這都是什麼鬼地方?人不是人,火不是火,色也不是色……男人都想睡男人了。」

要不是在這樣的場合,恐怕大傢伙兒都得把這件事兒當成一件笑料來打趣。可畢竟時候不宜——

蕭長嗣看了一眼,眉頭狠皺著,冷冷低斥。

「捆住他,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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