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相思令 第211章 宴上的吃瓜群眾

微吸一口涼氣,墨九不得不相信謠傳了。

阿依古長公主確實很愛她這個兒子。

這樣奢侈的金帳,哪裡像一個巫師的居所?他這派頭,恐怕比哈拉和林的王室宗親們的宮殿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吧?不過,當母親的人大概都這樣,覺得虧欠了孩子,就恨不得把他失去的母家,都給補上。

這麼一想,她又想通了。

沒有與蘇赫對視,她垂下頭,領著墨妄等人施禮。

「草民等恭賀世子生辰——」

一番禮畢,她將一個金線綉好的荷包放在托盤裡,讓侍者呈了上去,態度誠懇地對蘇赫世子道:「得悉世子生辰,草民夜不能寐,苦苦思之,恐禮輕意薄,辱及世子尊榮……再三考慮後,特地用一夜的時間,綉了這個荷包獻上,望世子笑納,莫嫌粗糙。」

這番話說得好生動聽。

墨妄眉頭顫了顫,把頭低得更低了。

若不是知道這個荷包是方姬然托墨靈兒帶給她的,他一定會被她感動……

好在,蘇赫世子顯然是不知情的。

他低頭看一眼立在殿中的墨九,又看一眼荷包,一言不發地抬了抬手。

「貴客,請入席。」

幾個字,淡淡的,涼涼的,細聽,竟無情緒。

墨九心裡「咯噔」一下,對這個世子又添幾分好奇。

一個從小被巫師帶大的孩子,長在陰山腳下,從沒有見過世面,怎會有這等尊貴氣度,又能將情緒這樣收放自如?

太不符合邏輯了!

被侍者引入矮几後方,她盤腿而坐,忍不住偷偷去觀察他。

只可惜,蘇赫高居上位,從她坐的側面望去,除了那一張冷厲又恐怖的薩滿巫師的面具,什麼也看不見。一番寒暄,金帳里的人越來越多,更加熱鬧起來。

鋪好的氈毯上,一左一右,擺有兩排矮几,矮几上擺滿了牛羊肉、馬奶酒、甚至還有漠北草原罕見的水果,以及糧食釀的水酒……

這樣的招待規模,估計是北勐的國賓級別。

墨九與墨妄交換了個眼角,默契的緘默了。

陰山地區的人,受漢文化的影響較深。墨九發現,不僅嘎查村的牧民大多會說幾句漢語,從蘇赫世子到入席的達官貴人,幾乎也都會聽會說,雖然音調聽上去有點兒蹩腳搞笑,但絲毫不影響彼此的交流。

人多,嘴就雜。

墨九不喜歡這樣的應酬。

尤其在不知蘇赫世子目的的情況下。

一個人自顧自喝著水,她緊挨墨妄,一切應對都由著他去處理,自個兒只負責觀察蘇赫。很快,她就發現了一個更為驚人的事實——這些達官貴人們對蘇赫的尊敬,完全不像對待一個普通的世子。

他們敬獻的禮物,無一不是價值連城。

他們的一言一行,無不顧及他的臉色。

……說句不好聽的,這樣的待遇比皇子高級多了。

可蘇赫一個從小離家的世子,到底憑的是什麼?

念及此,她好奇得心尖兒都是疑問,情不自禁地偏過頭去看蕭長嗣。

他是以墨九夫婿的身份來的,與墨妄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身側。可這貨今兒也是奇怪,從進入金帳開始,就一言不發,從頭到尾不插半句話,完全沒有半點存在感,儼然是一個宴上的吃瓜群眾。加上那一頂大氈帽往頭上一扣,半邊臉沒了,什麼表情都看不清,與上座的蘇赫倒有幾分異曲同工之處——兩個人都不要臉。

「老蕭。」

壓著嗓子,她低低喚了一聲。

「嗯。」蕭長嗣聲音也低,似從鼻間哼出。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對金帳里正在發生的事兒,墨九突然想聽聽他的看法。畢竟很多時間,老蕭還是有些獨到見解的人。

「嗯。」他很老實,「沒有。」

「……」這談話還能繼續嗎?

墨九皺眉,不友好地沖他翻個白眼兒。

「你說他到底叫我們來做什麼?」

「赴宴啦!」這貨回答得理所當然。

「可這宴,與我們有什麼關係?他若有誠心,何不單獨請我們過來?沒了這些人在,說話不是方便許多?」

「嗯。」蕭長嗣又是淺淺地應,「一會兒他會單獨留你說話的。」

墨九往席上的蘇赫世子瞄了一眼,撇了撇嘴,表示不相信他。

「你以為你算命的?」

「算命的,怎有我准?」

「……去!信你就有鬼了。」

「賭,一個相思令。」

「賭就賭!」

「不要春令。」

「……不來!」

兩個人小聲兒說著話,頭碰著頭,看上去極是親密,以至於先前不太相信墨九這樣的美人兒會「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人,也都相信了他們的「夫妻關係」,不由紛紛向她投來惋惜的眼神兒。

畢竟哪怕她沒怎麼打扮,素顏青衣坐於席上,也是美中極品!

墨九對眾人的視線,恍若未覺,只專註地分析蘇赫了。

老實說,之前她還有些想法,可如今看來,蘇赫只把他們當成普通的賓客了,說不定真就只是出於對南榮來人的友好,根本不像他們猜測的那樣,知道她是墨家鉅子。這麼被晾在這裡,墨九特別無聊。

賓客們討論的話題,和拍的馬屁,她都無感。

人家看他們不吭聲,世子也不怎麼搭理,慢慢也都不與寒暄了。

這尷尬的局面,讓墨九恨不得告辭離去,等宴會罷了,再尋機會來拜訪蘇赫,問問他宋驁的事兒……哪裡知道,她正如坐針氈,那位世子卻突地舉杯,對她道:「賢伉儷遠道而來,本世子敬你夫妻二人。」

這是蘇赫世子第一次主動舉杯。

宴席上,眾人嘩然。

墨九也有點兒驚訝。

端起斟滿的酒杯,她瞄了蕭長嗣一眼,示意他站起來回敬,可那貨卻坐著不動,只慢慢端起酒杯,微微抬手一舉,對蘇赫世子淡淡道:「在下腿腳不便,不好向世子行禮,先干為敬。」

一片烏鴉從墨九的頭上飛過。

他腿腳不便?不便他是怎麼走進來的?

明明那麼多人看見他走入金帳,他居然好意思撒這樣的彌天大謊?

不得不說,蕭長嗣真乃神人也!

墨九恨不得告訴眾人,自己根本不認識他。訕訕一笑,她端起酒杯正要喝,不料,手上突地一空,只見那個「腿腳不便」的人,把她的酒杯一併拿了過去,又對蘇赫世子微微一笑。

「世子,吾妻有孕在身,不便飲酒,我代她飲盡此杯!」

啥啥啥?有孕在身?

墨九心肝兒都上火了,嚴重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

這貨還要不要臉了?她啥時候有孕在身了?

憋住一股子氣,她目光涼颼颼瞄向他。蕭長嗣卻只是輕輕一咳,順便拍拍她的手背,拉她坐下,神色極為寵溺、溫柔。

「為夫無礙。你乖乖坐下,勿要擔憂我——」

擔憂他?她是恨不得揍死他好不好?墨九恨得牙根兒痒痒,蕭長嗣卻就勢握緊她的手。

他的手心很暖和,明明病懨懨的一個人,卻極為有力,指尖那樣一下一下的摩挲在她的肌膚上,痒痒的,麻麻的,讓墨九心裡一亂,怒氣淡下不少。

可莫名其妙就成了「有孕婦人」,而且還「嬌弱」得酒都不能喝了,她不得不佩服這個蕭長嗣——丫可真會得寸進尺。

在這樣的場合,他清楚她不好當面拆穿他了。

因為他們綁在一條船上,船翻了,對大家都不好。

一肚子的火兒,化成一個尷尬的笑意,她也親熱地握緊他的手,指尖恨恨地掐入他的肉里,然後「嬌羞」的低頭過去——惡狠狠瞪他。

「多謝夫君——」

蘇赫世子看他二人如此,慢慢飲下酒水,並不多言。

眾賓客觀之,又爽朗的笑著恭維起來。

雖然沒有人知道蘇赫世子那一張詭異的面具下,到底是什麼樣兒的表情,可經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墨九「夫妻二人」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巴結的、討好的、敬酒的,都上來了……

可她有孕、蕭長嗣有病,都不宜飲酒。

於是,可憐的墨妄,就成了一個替死鬼。

一杯接一杯,他在笑聲里,應對得體。

墨九皺眉,心疼墨妄了,默默為他倒了水。

「師兄,喝不了,就不必理會,咱也不必管人家。」

「無事。」墨妄沖她一笑,低低道:「咱們初到陰山,地面也不熟,難免沒有找人幫忙的時候,有些結交的人,總歸是好的,小九不必擔心我。」

嗯一聲,墨九不再勸,心裡卻是一熱。

「師兄,有你真好。」

這句話她說得很小聲,卻是由衷之言。可剛剛說罷,就聽見蕭長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