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憶風流 第183章 二轉,猝不及防

南榮景昌元年正月十九,是一個讓汴京乃至天下人嘩然的日子。

從正月十八入夜開始的珒、勐、榮三國之戰,以完顏修夜襲澗水河南榮大營的意外開始,震驚了世人,卻以一個讓所有人都意外的結果收場。

天亮時分,蓄勢已久的大決戰終於爆發,原本被北勐和珒人圍剿的蕭乾大軍,眼看落敗在即,卻突然來了個華麗大轉身。

誰也不曾料到,就在完顏修與蕭乾在澗水河打得難解難分,而原本冷靜觀戰的北勐四皇子扎布日領了一部分兵馬去圍堵墨九的同時,南榮大將遲重領左翼兵馬突襲了防衛森嚴的汴京城。

一個多時辰,天兒剛剛蒙蒙亮,久守城池不見援軍的珒國皇帝完顏敘,在遲重所帶火器的威懾之下,很快不敵南榮大軍。天亮時分,完顏敘召集眾臣於金鑾大殿,就戰事進行商議。結果,與武將烏之術言語不合,堂堂皇帝,竟然被大將烏之術在殿上一刀斃命。倉皇逃命的烏之術,為求活命,竟然大開城門——

汴京本就只剩一座孤城,皇帝一死,全龍無首,眾臣無奈向南榮投降。

至此,汴京城破。遲重領兵入城,迅速佔領各大城門……

另外一方面,南榮大將古璃陽領南榮右翼兵馬,並未像眾人預料的那樣回援澗水河,而是夜襲了駐紮在採石坡的北勐後方大營。

在扎布日領兵前往澗水河之後,留守的北勐兵還在採石坡好吃好喝地等著前方的好消息,哪會料到蕭乾會派人端他們的老窩子?

倉促應戰的北勐騎兵,不敵古璃陽大軍。

天亮時分,茫然不知所措的北勐丞相納木罕領兵撤離採石坡,往北而去。

一個晚上發生的三場大戰,都有南榮兵的身影……

而這天晚上的戰役也被後世的軍事家們奉為「以弱勝強」的經典戰例!

因為,汴京城與採石坡的戰役結果,直接影響到了澗水河的大決戰。

可以說,是這兩場戰役的勝利,讓這一場大決戰發生了逆轉。

在澗水河與南榮大軍力戰的完顏修,得到兄長完顏敘以身殉國的消息時,一時間,萬念俱灰,分明勝券在握,卻以「天要亡我大珒,保存勢力為要」這個充分的理由突然從澗水兵的戰場上撤兵,再領著珒國殘兵,沿五丈河往東北部潰逃而去……

完顏修這詭異的一「逃」,迷霧重重,令數百年來的歷史愛好者,眾說紛紜。

後世有史書家分析,汴京城一戰,以完顏敘為代表的大珒國就此被宣布了滅亡,也從此被掃入了歷史的塵埃。而完顏敘與大珒國的滅亡,完顏修不僅沒有落下半分罵名,還得了一個「不計前嫌,孤軍直入澗水河圍魏救趙,為大珒國拚死力戰」的好名聲。

可事實上,這一無奈的「潰逃」,完顏修幾乎全身而退。他領著舊部,與汴京珒國殘餘大軍,潛往東北部,再另組政權,打上復國的旗幟,很快就在哈拉巴成立了另一個與北勐、南榮分庭抗禮的珒國,自立為帝。歷史上將汴京之戰作為世界格局的分水嶺,真正意義上的珒國也至此一戰滅亡。

完顏修的哈拉巴政權,史稱「後珒」。

此是後話,暫時不提。

只說墨九在回去的路上,得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幾乎是震驚的。

但有了浣水鎮那一個小插曲,她卻比常人明朗得多。

仔細想來,除了一箭三雕的蕭乾,「潰逃」的完顏修,又何嘗不是這場戰爭的真正受益者?

他在奪儲之事上落敗於完顏敘,當初是從汴京大牢逃出去的。故而,不論他以什麼方式奪得珒國的皇帝之位,都有「名不正,言不而」的嫌棄,哪怕完顏修有那樣的實力,也不敢輕率為之,落得弒殺親兄的千古罵名。但經過這血腥的一戰,事情卻變得完全不一樣。他以德報怨,力助完顏敘,是完顏敘自己不得力,死了與他何干?珒國的滅亡又與他何干?如此他的皇帝之位,不僅名正言順,還能完完全全得到完顏敘舊部的支持與愛戴?

名、利一起收,完顏修與蕭乾都是贏家,可以說是雙贏。

這個局,墨九不信與浣水鎮之約脫得了干係,而她牽涉其中,又何嘗不是一顆棋子?

不喜歡被人利用的感覺,她等不及入營,就黑了臉。

「蕭六郎,你不覺得欠我一個解釋嗎?」

似是想明白了一個天大的諷刺,她一臉的笑容,卻滿含譏誚,一句聽上很軟,很柔,可北風風一刮,幾乎是寒氣森森地灌入了蕭乾的耳朵里,讓他身子微微一僵,再轉頭看她時,一雙眸子有著難以描述的無奈。

「阿九,我說我不管對你做什麼,都是為你好,你信嗎?」

「得得得,先甭說好聽的。」墨九抬手阻止了他,放慢了馬步,「你說讓我幫個忙,領著塔塔敏離開,我就傻乎乎的信了,二話不說就走人。結果怎麼著?你不過是調虎離山,想借著塔塔敏引來扎布日,從此把北勐打得落花流水。」

慢幽幽抬起眼眸,她定定望住蕭乾,語氣比先前更軟,「六郎,我不喜歡被人利用。我以為我需要你的解釋。」

「阿九……」蕭乾靜靜看她,幽暗的眸子里有著深深的憐惜,「天亮之前,澗水河大營完全被包圍,我與遲重、古璃陽都無法聯絡,我不敢保證,一切都會如我所料,取得勝利。你當曉得,戰場上瞬息萬變,一旦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便會滿盤皆輸。」

墨九微微眯眼,眼波瀲灧的看著他,遲疑一下,卻未吭聲。

喟嘆一聲,蕭乾又道:「世道之難,難在人心難測。我不敢自以為是的認為完顏修一定會遵守約定,事實上,完顏修突襲大營,可未留半分情面,他也一樣在等待汴京城的結果……若是完顏敘不死,汴京城不破,他就會真的與北勐圍剿於我,以期獲得最大的利息。你懂嗎?」

這一點,墨九之前沒有想到。

但蕭乾這麼一提醒,她大概也就了解了。他們之間,本來就無敵友之分,有的只是利息而已。

輕輕一笑,墨九語氣帶了一絲無奈,「可這些,你應當早點告訴我的。」

蕭乾目光幽幽,望向天際無邊無垠的飛雪,「我來不及,也賭不起。」

說罷他往墨九涼涼的小臉兒看了一眼,眉頭微微一蹙,「我怕你知曉兇險,會留下來與我同生同死!」

「呸,你想得美!」墨九翻個白眼兒,手指輕撫馬背,「九爺我還沒活夠呢?這天地如此之大,怎會捨得陪你去死?繼續說吧,你算計扎布日也就算了,怎麼把我一起算計進去了?蕭六郎,我很討厭做人的棋子。」

聽她嬌嗔,蕭乾淺淺一笑,聲音已是鬆緩不少,「冤也冤也!阿九誤會我了。扎布日竟然會為了塔塔敏領兵離開,這一點,我事先並不知情,又談何利用你?實際上,這一環本就不是我在意的。阿九應當知曉,古璃陽襲擊的是採石坡的北勐大營,是扎布日留下來的人,也是北勐的糧草重地。就算扎布日不領兵離開,只要完顏修一撤兵,北勐大營被襲,糧草被毀,扎布日又怎會是我對手?」

墨九想了想,點頭,眉梢揚起,「好像有點道理。好吧,我暫時信你一回。」

頓了頓,她聽出了興趣,又意猶未盡地問:「你說這一環不是你在意的,哪一環才是你在意的呢?還有……你與北勐的關係,往後又當如何?」

談到這個,蕭乾淡然的面色微微一沉。

似乎考慮了一下,他才道:「我在意的是,扎布日此番行徑,是他個人行為,還是大汗的意思。」

墨九心裡一窒。

這個問題在此之前她就曾有過考慮,對蕭乾來說,這個確實太重要,幾乎干係了他的政治生命。

若只是扎木日,那他這一戰,可以說勝得徹底,既向北勐大汗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也把有力的競爭者扎布日釘在了恥辱之柱上——不僅與七妹苟且,還擅自領兵破壞兩國聯盟,破壞北勐的大計,簡直可以說這輩子都再無翻身之地。

若扎木日的行為是來自北勐大汗,那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念及此,墨九不免問:「那你證實了?」

蕭乾牽著馬韁繩的手微微一緊,面色有微微的變化,但姿態卻一如既往的優雅從容。

「不論是誰,如今都已是不重要了!勝者王,敗者寇。經了此番,扎布日再無可用的價值。」

一個戀妹癖,一個敗軍之將,必將聲譽掃地……那如今的扎布日在只重利益的皇帝看來,確實再無價值可言了,而本來就很難選擇接班人的北勐大汗,唯一有點成氣的兒子扎布日成了這德性,還能如何?

慢悠悠看向蕭乾冷峻的面色,墨九有些事情仍然不明白。

「那個為遲重大開城門的烏之術,是你的人?」蕭乾微怔一下,沒有反駁,只是沖她一笑。

這一笑,讓墨九以為看見了魔鬼的微笑,雖然那麼艷美,卻讓她有一點發悚。

要知道,烏之術可是徹頭徹尾的珒人啊?

身為珒國大將,他怎麼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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