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憶風流 第177章 不屬於我的心,寧願埋葬

風雪裡的光線並不強烈,可溫靜姝看著蕭乾這番作為,卻覺得眼睛裡像吹入了沙子,刺痛難忍。尤其當幾個侍衛用怪異與同情的目光看向她的時候,她覺得面頰燒燙,連頭都抬不起。

蕭乾雖然沒有明著羞辱她,可他那些話,還有他的行為,足以讓她和在場的所有人清楚,他很討厭她在他的面前晃,更討厭他觸碰他的東西。從此以後,他的大帳,也將成為她的禁區。

拳心緊攥著,溫靜姝渾身上下都在痛。

她做了這麼多,全都無用嗎?

這個男人,當成是鐵石心腸嗎?

這一刻,她總算悟了墨九曾經說過一句話。

「一個男人如果不喜歡你,無論你做什麼,都打動不了他。做得越多,錯得越多,死不放手,只會自取其辱罷了。」

如今的她,可不就是自取其辱?

心裡頭像塞了一團棉花,溫靜姝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陸機老人休憩的帳篷,一直低垂著頭。陸機老人的臉色與前幾天相比已然恢複了許多,再吃蕭六郎兩貼葯,應當就能好轉了。

「回來了怎麼也不吱聲?」

陸機老人先前在假寐,睜開眼看見溫靜姝,微微一怔。

「靜姝吵到師父了?」

「並無。」陸機老人捋一把鬍子,還在打量她。

「哦。」溫靜姝慢吞吞看他一眼,默默地為他泡茶。

這個老頭兒,不可一日無茶。泡茶的事兒,溫靜姝是做慣的,可大抵受了刺激,她神思恍然,滾燙的水溢出了茶盞她都沒有發現,幸虧陸機老人提醒,若不然,鮮開的水定會燙到她的手指……

「丫頭這是怎麼了?」

陸機老人洞若觀火,怎會看不見她這點情緒?可溫靜姝不與他對視,只垂目搖了搖頭,悶悶地向陸機道了歉,拿帕子把桌子上的水漬擦乾,又把泡好的茶水端到陸機老人面前,恭順地道:「師父,請喝茶。」

陸機老人蹙了蹙眉頭,「六郎又欺負你了?」

她的樣子有那麼明顯嗎?人人都看得出來她是一個棄婦?溫靜姝心裡一痛,身子頓了頓,慢慢抬起頭來,略帶酸澀地一笑。「師父將養好自個兒身子就好,不必管靜姝了。六郎他……並沒有欺負我。」說罷她又自嘲一笑,嘆聲道:「六郎也不屑於欺負我。」

「哼!」一聲,陸機吹鬍子瞪眼睛。

「就曉得是那個臭小子!你不受他的氣,又怎會這般模樣?」

被他關心著,呵護著,溫靜姝繃緊的面色又稍稍鬆緩了一點。沉默片刻,她淡聲問:「師父,你說那個墨九,即無婦德,又無女兒的溫婉,待六郎也不見得好。除了那張臉長得妖媚惑人,會一些奇技淫巧之外,她到底哪裡好,為何吸引得六郎神魂顛倒?」

陸機老人微微一怔。

這些日子,溫靜姝從未在他面前說過墨九不是。

他似是沒有料到,在她心裡,墨九竟是這般不堪。

垂下眸子,陸機老人慢慢端起茶盞,低頭吹了吹水面,大抵水太燙,他並沒有喝入口就放下茶盞,神色複雜地抬頭看溫靜姝。

「丫頭,你別小瞧了那些奇技淫巧……不是隨便哪個人,都做得來的。墨九……雖然為師不喜歡她,可她是配得上六郎的。只是她身為婦人,太過張狂跋扈,這個性子不改,著實不討人喜!」

聽他語氣,即損了墨九,又沒忘了讚揚墨九,溫靜姝一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墨九害師父如此,師父為何還幫她說話?」

陸機老人抬了抬眼皮兒,撩她一眼。

「我就事論事,並非幫她。」

說到此,他看溫靜姝神色不太好看,嘆息一口氣,語氣有些無奈,「再說金州之事,為師見死不救,任她自生自滅,也屬實冷酷了一些。事關女兒清白,她心底有怨氣在所難免,以牙還牙也算是人之常情。為師受此一遭苦痛,就當我還她當日之辱,不算屈了。只是靜姝你……」

想到那日中了「快活散」之事,陸機老臉有點掛不住。

「只是苦了你!為師這心裡頭也過意不去——」

「師父!」溫靜姝目光生涼,滿心的不可思議。

陸機老人向來是一個有恩必報,有仇必還的人,性子最是固執,受不得一點氣。墨九這一次害他差點兒丟了性命,他為什麼還會幫著墨九?

溫靜姝搖了搖頭,酸澀地喃喃道:「師父,你也太過良善了。墨九此人狡猾如狐,這一次中毒害你,下一次也不知會想出什麼花招來,你怎能就此饒過她……」

陸機老人擺了擺手,略有羞愧。

「此事不提也罷。」溫靜姝默了默,溫聲問:「師父不顧自己,也不顧六郎么?」

「六郎又怎了?」

陸機老人錯愕地盯住她,溫靜姝別開眼,徐徐道:「也不知墨九怎樣氣著他了,靜姝從未看過六郎那般發脾氣……其實,他罵罵靜姝也就罷了,若氣壞了他自個兒的身子,或者影響了戰事,那可就悔之晚矣……」

「六郎果然罵你了?」由於「快活散」的事兒,陸機老人對溫靜姝心存愧疚,凡事都小心地維護她的自尊,能依從的事兒,絕對依從。一聽說她挨了蕭六郎的罵,老頭兒拔高聲音,又來了氣。

「這個混賬東西,心底有氣不敢找墨九那個女娃娃去撒,倒學會罵同門師妹了?」

有人撐腰,溫靜姝鼻子一酸,頭垂得更低。

她不說話,只「啪嗒啪嗒」默默垂淚,於是委屈的樣子更是讓人憐惜。陸機老人咬牙拍桌子,「丫頭不氣,回頭為師好好說他,也太不像話了!一個大丈夫,怎能對婦人撒氣?你看這樣好不好?我讓他罰站一個時辰……」

「噗」一聲,溫靜姝破涕為笑。

讓蕭六郎罰站,她當然知道不可能,也捨不得,但陸機能這樣維護她,也不枉她受這一場委屈了。她抹了抹臉頰上掛著的眼淚,為陸機老人捶著肩膀,又幽幽一嘆。

「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六郎。誰知道墨九在他面前是怎樣說靜姝的呢?也許金州的事,她就記在靜姝的賬上,讓六郎也相信了她。」頓一下,她想一想,又低頭瞥向陸機老人,補充道:「師父是曉得的,就算靜姝有那份兒心,又哪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在珒兵營地里為所欲為?那個墨九,是高看了我啊。」

陸機老人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也不知這個布局的人到底是誰……想一想,此人可真不簡單!把這麼多人都裝在局裡,就連老夫也傻傻地給了葯,還莫名其妙背上一個永世洗不清的污名……唉!」

一聲嘆息,陸機老人結束了他的談話。

另一個帳篷里,墨九也無奈地嘆息一聲,揉了揉自個兒的額門,像等待人飼養的小鳥兒似的,張開了嘴巴,含糊不清地哼哼。

「再來一個,玫兒,再來一個。」

「嘻嘻」一聲,玫兒見狀,殷勤地在她嘴巴里餵了一粒楊梅果脯,墨九閉上嘴巴,慢條斯理地咀嚼著,覺得味道不錯,高興地點了點頭,將手上的書又翻了一頁。

「這小日子,賽過神仙也!」

她在桌子上的零食堆里翻找著,玫兒回頭眨巴一下眼,「姑娘,這裡還有蜜桃的果脯,你要不要也用一點?嘗一嘗味道?」

「要。怎能不要?」墨九對吃從來不拒絕。

「噯!好,這就給你來一個。」玫兒高興地應著,小表情很豐富。

這個姑娘是一個典型的唯墨九馬首是瞻的人。只要墨九開心,她就可以跟著開心。今兒墨九從蕭乾的大帳回來,一改前兩日的鬱氣沉沉,整個人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開朗明媚起來,不僅與彭欣有說有笑,對厚著臉皮繼續留在南榮大營的塔塔敏也一直和顏悅色。

她似乎忘了之前發生的不愉快,不僅不攆塔塔敏離開,還特地約了她晚上一起烤羊肉。雖然烤羊肉的食材得塔塔敏自己去準備,但得了墨九的「諒解」,塔塔敏還是很高興,眉開眼笑地去了……

玫兒覺得墨九是為了烤羊肉才與塔塔敏好的,但這個想法,她不敢說。

反正晚上有烤羊肉吃,每個人都樂呵呵的,玫兒感受著這氣氛,也喜悅萬分。可她們都不知道,當蕭乾躺在雪地里受凍的時候,墨九必須忍耐著怎樣絲絲縷縷的牽拌與心痛,才能一直保持著平和的心態,面帶笑容。

抵抗雲雨蠱的影響,墨九做到了,可對此卻有些無奈。

蕭六郎那個傢伙,也真是絕了。

他不去想問題的糾結在哪,居然想到用雲雨蠱來勾她?

難道隔著一個時代的長河,她與他真的那麼難以溝通嗎?她以為在那封「休書」上面就說得很明白了,他應當能夠明白她的意思。可照如今的情況看,她是白費了力氣,他根本就沒能理解她的想法啊?

「小寡婦!」

「小寡婦!」

外頭劃破風雪而來的喊聲,再一次響起。

這是小王爺宋驁,今天第三次過來了。這廝曉得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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