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憶風流 第159章 岌岌可危

墨九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等漁棚外再無動靜,南榮大軍悉數過江離去,她才慢慢出來。望著浩浩江水,她暗暗立誓,這個天下可以傾,蕭乾卻不能有事。

她是一個女人,不能上戰場,那得做好本分之事。

在江邊獨自坐了半個時辰,她回到宅子,一頭鑽入蕭乾的房間,栽倒在床上,抱住他用過的被子便蒙頭大睡。

有人說,睡覺喜歡夾被子或者抱東西的女人,一般看上去大大咧咧,內心卻極度缺乏安全感。墨九在擁住被子聞到熟悉的氣息那一瞬,終於認同了這個觀點。

想到這是一個沒有蕭乾的金州,她內心確實有點空。

她昨夜沒有睡好,這一覺蒙頭睡下去,夢都沒有,便睡過了晌午。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熟悉的床帳,有那麼一瞬,她恍惚以為蕭六郎還在,還會溫柔地問她「醒了?」

可沒有。

房間里空蕩蕩的,除了她自己,沒有一個人來打擾。她無奈地閉上眼睛在床榻上又翻滾了一圈,當她發現再無睡意的時候,終於感覺到肚子餓了。

什麼都可以不做,東西不能不吃。

墨九穿好衣衫出門的時候,擊西一個人倚在門口望天。

見她出來,這貨苦著臉喊了一聲,「九爺!」

「怎麼不和我躲貓貓了?」這些日子,擊西一般都躲在暗處,墨九一直裝著不知情。今日為了送那封信,她不得不把他呼喚了出來。

於是這麼一呼喚,這廝也懶得藏了。

擊西苦巴巴拿眼偷瞄她,作勢拭了拭眼睛,「他們都走了,只剩下擊西了,他們都不帶擊西玩,擊西的命好苦。為什麼,為什麼主上偏偏留下我?為什麼不是走南、不是闖北、不是聲東……」

墨九睡醒了,精神頭好得很,瞥一眼擊西俊美的容顏,她挑了挑眉頭,「要不要我告訴你原因?」

擊西猛點頭。

墨九眉一揚,「交換消息是要銀子的。」

擊西搖了搖頭,看她黑了臉,默默塞給她一個銀袋。

墨九掂了掂銀子便塞入懷裡,拍拍嘴巴打個呵欠,漫不經心地道:「多簡單啊,因為只有你不像個男人唄。你家主上把你留在我的跟前,覺得安全。」蕭乾到底有沒有這份心思,她並不知情。這話全是她瞎掰出來逗弄擊西的。可聽完這句話,擊西卻騰地紅了臉,撕心裂肺的吶喊一聲,「不!蒼天吶!為什麼都要欺負我。擊西分明就是一個女人好不好?」

「……噗!」墨九大笑。

「不不不不,分明就是一個男人好不好?」

「悔改無效!」墨九拍拍他的肩膀,雙手負在身後,大搖大擺地往庭院里走去,「擊西姑娘,跟上!九爺肚子餓了,要去吃東西嘍。」

「嗚!」擊西乖乖跟在她身後,樣子比她還忸怩靦腆。

這兩個人走在一起的畫風,始終有點兒奇怪,路上引來諸多圍觀,可墨九恍然未覺。同樣一段路,因為沒有了蕭六郎,她總覺得缺少點什麼。雖然腳步一如既往的輕盈,臉上也依舊帶笑,可無人能覷見她內心的沉重。

晌午飯早就準備好了。

膳堂裡面,坐著一個宋熹。

他安靜地坐在靠窗的桌邊,面前一壺清茶,手裡拿著書卷,一襲簡單的白衣,長發束絛,窗外的微光映在他白皙的肌膚上,為他的面容點綴了一層薄薄的暖意,看上去像極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哪有半分帝王的凌厲?

墨九在門口一頓,咳了咳,見他微笑抬頭,方才大踏步入內,四顧一下,笑著問:「東寂吃了嗎?」

「吃過了。」宋熹回答很散漫。

「那再吃一點?」墨九隨口問道,便尋了桌子坐下來。

她以為東寂吃過了肯定不會再吃,哪裡曉得她話音剛落,那貨竟莞爾一笑,應聲道:「好哇!」接著,他優雅地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面,手上依舊捧著他的書卷與清茶。

墨九翻了個白眼,「不是吃過了?」

宋熹微笑,眼角帶著淡淡的戲謔,「不是讓我再吃一點?」

墨九撲哧一聲,笑道:「你還真不客氣。」

宋熹再笑,「我自己做的,為何要客氣?」

微微一愣,墨九直視他的眼,沒有吭聲。

他從臨安為她帶食物過來已是夠仗義了,到了金州還親自下廚做飯呢?雖然這所宅子里曉得他身份的人不多,可從他出入的排場,還有蕭乾與薛昉等人對他的恭敬程度來看,哪個不曉得這位從臨安來的「公子」,不是皇室子弟,也是達官貴人?

看墨九來了,灶上的李婆子趕緊過來擺飯,嘴裡不停念叨,今兒「公子」一大早就起來做飯,差人去叫姑娘的時候,才曉得姑娘不在宅子里。爾後姑娘回來了,又徑直回房歇息去了,「公子」的心意便白費了。可到了晌午,「公子」又不辭辛勞再一次下廚。

「我老婆子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沒有見過下廚的郎君哩,莫說公子這麼俊俏的人兒,便是我家那個粗糙漢子,讓他下廚做點兒什麼,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好。」

大抵李婆子夫婦也是和諧的,說到自家漢子的時候,她嘴上罵咧著,眼睛裡卻有著異樣的光彩,但說到「公子下廚」的事迹時,對宋熹的肯定與褒讚也是千真萬確的。

當然這一點,墨九也從來不否認。

便是蕭六郎待她如斯之好,若說下廚,恐也做不到。

她目光帶笑,感激地瞥一眼東寂,正想為了肚皮對他說上一萬字的吃貨感言,他卻別開了眼,笑著望一眼李婆子。

「婆婆別誇我了,我喜歡下廚,便以此為樂而已。」

「呵呵呵。」李婆子把燙盅放在桌上,摸了摸耳朵,笑道:「老婆子一把歲數了,哪裡會看錯人?公子啊,真是值得託付一生的良人。長得俊、沒架子、對下人好……唉!也不曉得哪家的丫頭有福氣做公子的妻室了。」

這婆子念叨著離開了,墨九與宋熹對視一眼,都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兩個人的心底,都不期然想到了那個遠在臨安府的「有福氣女子」——當今皇后謝青嬗。

宋熹對謝青嬗是有愧疚的。

至於墨九,也有那麼一絲絲同情。

李婆子說東寂是良人,可託付終身。可於謝青嬗而言,她又何嘗不是所託非人?所以,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每一個人站的角度不同,感受與看法也就不同罷了。但強行捆綁的婚姻,勉強不了的感情,也怪不得東寂,只可憐那無辜的姑娘了……

「嘗嘗這個!」

似是為了打破尷尬,東寂率先開口。

可墨九先聽見的不是聲音,而是先聞到一陣醬料的香味兒。她抬頭看去,只見東寂手裡用油紙拿著一個包子……嚴格來說,不是一個普通的包子,是一個類似於肉夾饃的包子,包子裡面夾了肉餡,抹上一種加了蔥花的醬料,聞著就勾人食慾。

「謝了啊!」她笑吟吟接過來,聽見肚子「咕嚕」一聲,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巴,不客氣地咬了上去。味道比她想像的更美,可能是餓了的原因,她三兩下嚼了嚼咽入肚子,含糊地笑道:「我能說這是我吃過最好的包子的嗎?東寂自己做的?」

「嗯。」東寂輕聲應了,又包一個自己包子給自己,優雅地咬了一口,笑道:「為了這個餡兒,我精選了牛肉,將其剁碎,再放到女兒紅里腌制一刻鐘,熱油入鍋,放入切碎的豆豉和薑末等作料翻炒。曉得九兒喜好酸辣,噴上一點醋,再配上我特地從臨安帶來的醬料,等肉餡食用時,再灑點蔥花,便好吃了……」

莫說吃入嘴,就聽他說,墨九就覺得人間美味兒了。

又啃一口鬆軟的包子面兒,她吸了點餡兒在嘴裡,嘴和胃都舒服了,方才吐口氣,笑問:「話說這個包子叫什麼名兒?」

東寂想了想,微笑道:「你就叫它肉夾包子沒錯。」嘿嘿一聲,墨九點頭,「肉夾包子,狗不理包子……」

「嗷」一聲,一朵大尾巴擦過她的腿,「哧溜」一下,桌子底下就多出了一個東西。墨九低頭一看,發現旺財這貨不知何時鑽了進來,正望著她吐舌頭。

她目光一亮,「財哥,你怎麼回來了?」

旺財這貨見天兒跟著蕭乾,秤不離砣的,對她始終要比對蕭乾少上幾分「主子情」,為此墨九還吃過醋哩。沒有想到蕭乾離開了,它卻留了下來。

一個人等待歸期的孤單里,有旺財在身邊,日子肯定會好過一些了。她心裡美美地想著,而旺財無法回答她的話,卻一直吐著舌頭望著她的手。

她看一眼手上的包子,歉意地問東寂。

「可以給它吃一個嗎?」

這個包子宋熹原也沒有做幾個,聽他「精心」製成的過程就曉得費了不少工夫,拿來喂狗對墨九來說沒有什麼,旺財與她兄弟一般,可對於宋熹這個做食物的人來說,未必會有同理心。她得先徵詢他的意見,免得他心裡不舒坦,怪她糟蹋東西。

旺財大抵曉得她的意思,不滿地「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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