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憶風流 第108章 二人一馬

一路上,主僕三人興高采烈,可去了御史台獄才曉得白跑了一趟。

金瑞殿上,至化帝雖說令人將謝忱下了大獄,卻也未曾將蕭乾等人無罪釋放。整個案件仍在審理階段,一切證人證言都有待核實,也便說是,整個案件合併一起來查,蕭六郎還得繼續蹲大獄,而御史台的守衛,仍然不讓墨九入內探監。

墨九沒找著上次那個沈牢頭,與這些人也說不通理,只得悻悻出來。

不管古今,辦事總得靠些人情,她沒有與獄卒置氣,繞道便去找辜二。

這辜二也是個有本事的角色,不過短短几個月,便高升了好幾級,與在招信時早已不可同日而語。現下的他,已是殿前司副指揮使、從三品的歸德將軍。墨九去殿前司託人帶了話,還使了點銀子給門房,方才見著了辜二的人。

他急匆匆出來,似乎有什麼要事待辦,都沒顧上平素的禮儀,只把墨九帶到無人處。

「九姑娘找辜某有事?」

墨九也不拐彎,「辜家郎君,幫我個小忙。」

辜二狐疑地點點頭,可聽他竟然又要去御史台獄見蕭乾,當即黑了臉。

「這是小忙嗎?不行。」

這些日子的多次「巧遇」下來,墨九與他也算熟悉了,看他大高個子虎著臉的樣子,她也不怕,「不行也得行。你就再幫我這一次,成不?」

辜二低頭瞄她,「今日一次,明日一次,後日還得一次……」

墨九一怔,正視著他,「知音啊!你也太了解我了。」說罷她挑了挑眉,又彎唇笑起:「不要這麼嚴肅嘛。你看謝忱那老匹夫如今都快完蛋了,你還怕誰,還受誰掣肘?便是御史台獄,想必也是允許探視的了,只不過我不認識人,人家不肯放我進去罷了。有了你辜將軍出馬,一個頂倆,肯定會有人恭恭敬敬來迎著我們進去的啦。」

這馬屁拍得響,可辜二卻不領受。

他皺著眉頭道:「今日不成,辜某還有旁事,九姑娘看明日可好?」

「明日我也有事。」墨九看他臉色又沉幾分,突地覺得這辜二也是個有趣的人……當然,她對這個無數次緊急關頭出現幫他的辜二,其實也有很多的好奇。默了默,她見四下無人,湊過臉去,在辜二耳側低語幾句,又笑道:「這般可以了嗎?」

辜二凝重著臉,不可思議地瞅她。

墨九笑眯眯地道:「那辜將軍若不反對,我們就算約好了?」

定定看她好半晌,辜二無奈一嘆,「九姑娘好歹毒的心腸。」

「辜將軍過獎了過獎了!」墨九擺了擺手,又正色道:「那咱們晚上,老地方見!」

用上次的事威脅了辜二,得了他的允諾,墨九愉快地出了殿前司,上車往怡然居趕。她準備學著上次的法子,先回家給蕭六郎準備些吃的帶去,一來先把他的胃俘虜了,再俘虜人。二來要向他打探消息,有了美食開路,也會事半功倍。

哼著小曲入怡然居,墨九與往常一樣,準備先去織娘的屋子給她請安,隨便看看她的身子,可這回剛進織娘居住的院子,便聽見房間里有笑聲傳來。

「誰來了?」墨九問丫頭巧月。

「回九姑娘,是方姑娘來了。」巧月答道。

墨九走近一聽,笑聲果然是織娘的。

對方姬然這個失散多年的大女兒,織娘心底是有愧的,這一點墨九大概能從她平素的言行中感受出來。可方姬然自從上次離開,就再未回來怡然居看織娘。織娘雖然每次提到她,都只道她過得好就好,可墨九曉得,她心底也是惦念著方姬然的,也會像普天下的娘一樣,盼著姑娘回來看看。

可方姬然顯然不喜歡回來。

若不然,也不會這麼久了才來第二次。

墨九曉得她娘的心思,打帘子入內的時候,已是堆滿了笑,還未上前便道:「今兒刮的什麼風,把姐姐給吹回來了,看把咱娘給高興得,都合不攏嘴了。」

這麼久了,這是墨九第一次吐出「姐姐」二字。

方姬然微微一愕,回頭瞥她一眼,似是知曉了她的意圖,也極是親近地起身讓開位置,主動拿了張椅子擺在織娘的床前,讓墨九先坐下,方才繼續道:「在說我小時候做過的那些傻事,可娘卻說你小時候比我還傻……」

「哪個傻了?」墨九佯裝惱意地瞪織娘,「哪有做娘的說自家閨女傻的?你這娘做得,才是真真的傻。」

兩個姑娘都在床前,織娘滿臉喜色。

「娘有你們兩個,這輩子也算傻人傻福了。」

娘仨說說笑笑著,氣氛很是輕鬆,便連屋內那紅旺旺的爐火,似乎也在笑。可方姬然似乎還有旁的事情,說了不一會兒話,便有些心在不焉,神思不屬。織娘察覺,捋了捋被枕頭壓得凌亂的半白頭髮,笑道:「大姑娘可是有什麼事?」

方姬然滯了滯,似是找不到什麼要說的,抿了抿唇,「不瞞娘說,我是有件事想問。」

織娘笑著,清和地道:「都是自家人,有事便問吧?」

方姬然考慮一瞬,微微低頭,「我想問問,我的親爹……是誰?」

當年方姬然是織娘未婚之前生下來的女兒,這才送給了方家,而墨九卻是織娘後來招的上門女婿所生,織娘後來婚配的那個男人婚後不足一年就過世了。從此之後,織娘再未嫁過人——這件事墨九聽說過,因為與自己無關,也就沒有多在意。不過,方姬然尋到了親娘,對親爹感興趣卻也正常。

當然,墨九也好奇。

對方姬然的親爹,她比對自己的親爹還好奇。

要知道,時下女子將貞節看得極重。是什麼樣的男子讓當年貌若天仙的織娘不顧名節,不僅以身相許,還執意生下了他的孩子?

方姬然盯著織娘,織娘也看著方姬然。

娘倆互相看著,久久未語。

這般寂靜下來,便只聽得屋外的北風呼呼在刮,情緒霎時低落。

久久,方聽織娘嘆息一聲,「他……沒了。」

也不知是避重就輕,還是不想提及傷心的往事,織娘未說那個男人是誰,只一句「沒了」算是交代。

墨九抿唇看她,方姬然卻是一愣,「沒了,是他……過世了?」

織娘點點頭,幽幽苦笑道:「大姑娘想必也聽過墨家寡婦的名聲吧?但凡與我們墨家女子有染的男人,沒一個好下場,都死於非命了。」

這事兒方姬然自然聽過。

可以前她從來不曾真的信過。

想了想,她問織娘:「那我算墨家姑娘嗎?」

織娘一愣,又笑了,「你當然算墨家姑娘,娘是跟你外祖母姓的,九兒也是隨我姓的。可這個墨家寡婦的說法,似乎也不管姓什麼,是咱們血脈相承的姑娘,便會……唉!」

慢悠悠「哦」一聲,方姬然有些走神。

其後,織娘又換了話題,「好了,不提那些事了,我讓巧月拿些瓜果來吃著。」

接下來的母女三人聊,方姬然始終不在狀態上,偶爾的笑意似乎也在敷衍,織娘似乎感受到了,吃了點果子,便稱自己累了,要躺下休息,讓她姐妹二人自去便是。

有這樣貼心的娘,墨九心頭不由唏噓,陪方姬然出來時,忍不住便問了。

「你在想什麼?看不出來她想和你好好說話嗎?」

方姬然看著她如花似玉的小臉,光滑、粉嫩,每一寸肌膚都有讓人觸摸的慾望,目光微微一澀,「我不是不想和她好好說話,是心裡太堵了。九兒,你說上天給我們家的姑娘這般美艷的容貌,到底是幸,還是不幸?美則美,卻美不到一輩子。不僅二十失顏,還會克夫,姻緣也不能和順。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做一生醜女,安安順順到老。」

墨九凝視她,「你想得恐怕不是這個吧?」

方姬然微微一怔,「你以為我想的哪一個?」

墨九淡淡抿唇,不答,反而盯住她隨風微微拂動的面紗,換了個問題,「我有個私人問題,與天寡之命有關,你可以選擇不回答,但最好可以如實回答。」

聽她說得嚴肅,方姬然默了默,方問:「什麼事?」

墨九道:「你與蕭大郎,可曾有過肌膚之親?」

她聲音甫落,方姬然身子便微微一僵,墨九觀之,又補充道:「娘說,但凡與墨家女子有染的男子都會死於非命,可蕭大郎不還好好活著么?若你們有過那什麼……這個預言便可以不攻自破了。因為在這之前,無人知曉你是墨家女子,所以蕭大郎活著。而那些死於非命的,也許並非被剋死,而是人為。」

這個推論很有說服力。

可方姬然面紗下的面孔,她看不清。

大抵想到蕭大郎是墨九的夫婿,這層關係多少有些尷尬,她沉默了好久,方才緩緩問:「什麼樣叫有染?」

……這個問題讓墨九很為難。

關於男女之間尺度的問題,她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想了想,她想到了後世的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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