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千字引 第090章 香噴噴的

緝拿逃犯,女子報官?

兩句話入耳,墨九頓時便心生警覺。

先前她在山上才對納木罕說自己報了官,這個鄧鵬飛就說有女子報官,若非她真沒有,她也會懷疑是自己乾的。而且從目前形勢上來看,那個叫納木罕的北勐大臣帶了無數北勐人在天隱山上,那個院子應當是他們在南榮的一個據點。官兵們趁著蕭乾上山的時候過來抓逃犯,這事真沒有那麼簡單了。

若鄧鵬飛一行速度再快點,正好在山上堵住蕭乾,事情會怎樣?

是誰知曉了地方,故意引人來查的?

北勐人既然選在這裡,自然相當隱秘,從他們要殺她滅口就知道。

除了蕭乾與溫靜姝,能知道地方的人,只有她了……好吧,仔細想想,連她都懷疑是自己帶人過來的了。那麼,北勐那個討厭她入骨的老傢伙納木罕會不會把這筆賬算到她頭上?只要他不死,當然會算她的頭上。可他會不會死?有蕭乾在,他自然不會那麼容易死。

想到這裡,墨九脊背隱隱有點發涼。

她走到蕭乾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用極小的聲音道:「不是我。」

蕭乾瞥她一眼,眼神有些複雜,卻沒有言語。

只一瞬,他的目光錯開她的臉,又望向鄧鵬飛,「朱雀街何時有人犯事?」

鄧鵬飛怔了怔,愣愣看他。

平常這位蕭使君孤傲疏離,莫說下屬,便是權臣他也不愛結交。故而,一般人想與他寒暄幾句,可謂難上加難。這會子擋在大道當中,他倒有興趣問及與他無關的人命案子了?

這鄧鵬飛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但驃騎營隸屬京畿直管,是臨安的軍機大營,也受樞密院調配,本來抓逃犯這樣的差事輪不到他們,但今兒這事卻不尋常,上頭點名讓他帶兵過來,還說這天隱山那伙賊人不簡單,恐與北方珒人有勾結,有謀逆企圖。所以他今兒帶來的兵士還不少,想來是這個讓蕭乾有所誤會?殺雞用牛刀,抓兩個逃犯動用大軍?

腦門一涼,鄧鵬飛趕緊把今兒朱雀街上兩個北地蠻子當街與人爭執,把人錯手殺死的事兒告訴了蕭乾。尤其他格外提醒了一下,被殺死的那個人與謝丞相有些關係,家裡老舅是謝丞相的門生,他本人也一直在跑謝家的生意。

蕭乾與謝忱有怨,舉朝皆知。

聽罷他並不多言,只點點頭,「原來如此。」

鄧鵬飛也是省事的,打個哈哈不再提及案子,只恭敬道:「不知蕭使君為何漏夜在此?」

「我二嫂也被匪人綁架了。」蕭乾聲色淡然,說得很輕鬆。

「何方匪人居然如此大膽!?」鄧鵬飛倒抽一口涼氣,眉梢豎起,「煩請蕭使君指明匪人方向,末將這便前往緝拿!」

蕭乾騎在馬上,不急不躁地抬頭按了按額頭,輕聲道:「不必了,那些匪人都是受戰事影響,從北地逃難而來的窮苦人家,吃不飽飯,拖家帶口無以為生,迫於無奈才上山為寇。他們不過要些銀子,使與他們便是了。」

鄧鵬飛又是一怔。

這位蕭使君看著清冷不搭理人,可向來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啥時候變得這麼仁慈了?

他看著堵在路中的馬車,還有依舊靜靜停留,很有興趣與他「寒暄」的蕭乾,小心翼翼地道:「那恭敬不如從命了。蕭使君,末將奉命行事,得上山去了。」頓一下,他笑著轉身,揚起手臂,對身後的隊伍一揮,「兄弟們,為蕭使君讓道!」

嘴上說的是讓道,其實是想蕭乾離開,他們好過去辦差。

默默觀看了這麼久,墨九已經大概猜出來了,蕭乾與他說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山上住了那麼多北勐人,他們設了據點,不可能沒有探子,這個地方離山腳不遠,若發生了什麼事情,山上的納木罕肯定會提前知曉。不過,不管他們撤離還是入山躲避,都需要一個應急的時間。而且那個據點肯定有一些不能見人的東西,也需要他們準備的。

如今鄧鵬飛的人都讓路了,蕭乾若不過去,自然說不過去。

她掃一眼蕭乾陰颼颼的眸子,突地捂住胸口「哎喲」一聲,抓緊馬鞍便趴在了馬背上。

蕭乾側頭,「怎麼了?」

墨九委屈地看著他,探手捂住肚子,「好痛。肚子好痛。」

她剛才分明還捂住胸口的,轉頭就變成了肚子?蕭乾繃住臉,嚴肅地打馬走近,「你先下來,上馬車坐著,我給你看看。」

「下,下,下不來了。」墨九一副身受重傷的痛苦樣子,肩膀直抖,然後用慢鏡頭似的動作,顫歪歪地向蕭乾伸出一隻手,「幫,幫,幫我。」

蕭乾看了看她,翻身下馬,接住她的手。

墨九握緊他,順勢一滑下馬,便栽倒在路中間。

「噝,好痛。」

眾人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見過哪家娘子這般大膽,當眾倒地不起的。可在墨九看來,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她雙手緊捂著肚子,甩了甩凌亂的頭髮,蜷著身子在路中間,嚷嚷喊痛,「蕭六郎,我這肚子壞了,裡頭好像有五千隻螞蟻和五千隻螳螂在找黃雀進行大決戰,打得那叫一個烏煙瘴氣,痛哇,痛死我了。」

這個比喻……眾人皆驚。

稍稍有些門道的人都知道她是誰了,可不就是蕭家那名滿臨安的瘋子長孫媳婦?

那些官兵想笑,卻不敢笑,只拿請示的眼神看鄧鵬飛。可鄧鵬飛這會也犯難吶!看蕭乾一群人橫在路中間,他的家人又生病,若他斷然騎馬離去,似乎過於冷血了,畢竟這是當朝權臣,驃騎營也受他直管,若得罪了往後他想升遷,恐怕比登天還難。

一咬牙,他顧不得抓賊,先上前拍馬屁。

他問道:「蕭使君,可有用得著末將的地方?」

蕭乾皺著眉頭看他,「不必,鄧校尉自去辦差便是。」

說罷他也不管有無旁人,扳了墨九的腦袋過來,就靠在自己肩膀上。又將她的手放平在膝蓋上,輕輕搭上她的脈。墨九半闔著眼睛,做痛苦狀,奄奄一息地靠著蕭六郎,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馬車簾後面的溫靜姝目光快要伸出叉子來。

蕭乾診脈很慢,閉著眸子一動不動。

鄧鵬飛以一個古怪的姿勢半蹲著身瞧著,左右不是。他躊躇得想撞牆,又不好打擾他,更不好趁著這當兒直接快馬從樞密使的身邊飛奔而去。

寂靜的官道上,這一幕很是詭異。

墨九無精打采地目光,看著近在咫尺的蕭六郎,「怎麼樣了?」

蕭乾低頭看她一眼,滿是嚴肅地動了動嘴巴,似是想說什麼,又不好出口,只慢慢放開了手。

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把墨九嚇了一跳,「到底有什麼問題?」

將她扶坐好,蕭乾看著她的臉,小聲道:「此處不便,回去再告訴你。」

「……」墨九翻白眼,「哪有這樣的大夫?」

其他人看他二人關係甚是親昵,竊竊私語也都不顧慮旁人,都紛紛猜測他們的關係。有耳聰目明的大抵聽過蕭使君與他長嫂的流言蜚語,也不敢多話,只一瞬不瞬的盯著,瞅得一顆是非之心滿是粉紅色。

墨九看蕭乾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心底不免有些發瘮。

她慢吞吞站起,再摸摸,真就覺得肚子不舒服了。

「蕭六郎,不能說是啥病,那先給點葯吃吧?肚子好不舒服。」

「此病無葯可治。」他樣子有些古怪,不過經了這一遭,似乎沒有再與鄧鵬飛周旋的想法了,穩住墨九的肩膀,他不讓她再騎馬,硬生生把她塞入了馬車,那一副嚴肅的樣子,讓墨九心都揪緊了。

「莫非是絕症?」

蕭乾看她一眼,涼聲吩咐,「坐好!」

輕「哦」一聲,墨九乖乖轉過頭,只見溫靜姝坐在那裡,正靜靜看她。

這幽怨的小眼神兒!墨九心裡一緊,與她對視,見她慢慢露出笑容,她也報以一笑。

蕭乾再次上馬,看著鄧鵬飛,「鄧校尉還有要事在身,本座便不相陪了。」

哪裡用著他老人家相陪?只要他回頭不給小鞋穿就成了。

鄧鵬飛忙不迭點頭,打馬讓到路旁。

等蕭乾一行人馬離開,他方才看了看底下兵卒,「出發!腳程快點!」

無邊的黑夜籠罩著延綿起伏的群山,鄧鵬飛此去自然是人去樓空,納木罕等人早已轉移,那裡怎麼看都只是一所普通的宅子。而這個時候,蕭乾一行人離天隱山已是很遠。

越往前走,道路越是平坦,夜幕下的官道,像一條蜿蜒的長蛇。夜風瑟瑟,捲起馬車的帘子,發出「撲撲」的聲音,襯得馬車裡的兩個女子安靜有些不合時宜。

這兩個妯娌之間,關係稍稍有些敏感。

溫靜姝的臉,在車簾縫隙晃蕩的微光下,帶了絲異樣的涼意。

沉吟良久,她率先開口,「嫂嫂今日跟來,實在不該。」

她的聲音很淡,很淺,溫柔清和,嘆息多一點,並無太多譴責。

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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