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千字引 第062章 解蠱之法

薛昉悻悻地走出南山院,都不敢去想他家使君那張臉了。這幾天來他度日如年,小心翼翼,就怕觸了使君逆麟,可這大少夫人請不回去,便是不挨罵,一個冷眼也夠他瞧的。

最緊要的是,若使君問起,大少夫人是怎樣說的,他可要原話複述?不複述是錯,複述了那冷眼不挨更多?

薛昉這會悔得腸子都青了,早曉得裝個頭痛肚痛的,就叫擊西或者旁人來請,自個幹嘛領了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到了乾元小築,薛昉慢吞吞踱進去,看蕭乾掃過來的眼神兒,心都寒了,「使君,大少夫人……睡,睡了。」

這小子平常挺機靈,說話也順溜,就這幾日被蕭乾的冷眼給電的,膽子也變小了。

可蕭乾並沒有如他以為的大發雷霆,甚至他都沒有動氣,等他將事情原委說清楚,只微微眯眼,吩咐道:「去窖里取一壇梨觴,告訴大少夫人說,本座請了湘西來的廚子,做了一桌子湘西菜……還有一些從湘西帶回來的瓜果,定是她沒有吃過的。」

薛昉想了片刻,抱著肚子苦哈哈地道:「使君,屬下的肚子……突然好痛,想上茅廁,若不然讓擊西去請?」

蕭乾盯著他,「頭痛嗎?」

薛昉摸了摸額頭,「好似有點熱。」

蕭乾淡淡瞥向擊西與走南幾個,不冷不熱地道:「把他丟去小築外的湖水裡涼快涼快……」

「噫,好像不痛了?」

飛快地說完,薛昉「嗖」地跑了。

今日的乾元小築確實有客人。

客堂上,除了擊西、走南、闖北三個人規規矩矩地站在蕭乾的下首位置,還有一個身著淺色儒袍,面容儒雅的年輕男子,和一個異族服飾的女子。

那年輕男子二十歲上下,膚色白皙,笑容乾淨,乍一看像個文弱的書生,可仔細觀之,眉目中隱隱有著肅殺之色……

這人似是不了解此間情形,他看著薛昉的背影,不解地笑問蕭乾:「主上這是做甚?請個人,何時需用這般麻煩了?」

擊西瞟一眼蕭乾清冷的面色,馬上朝那人遞了個眼色,順便把話接過來,「聲東哥,你不曉得,這大少夫人可不是普通人,她上曉天文,下通地理……哦,還有,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這個年輕男子便是蕭乾四大暗衛中的第一人趙聲東了。由此,四大暗衛也全部集齊。一個書生、一個和尚、一個莽夫、一個「人妖」,四個人相處煞是和諧,只蕭乾每次看到他們,面色就有點沉。

擊西解釋完,趙聲東仍有疑惑,可看了一眼蕭乾涼惻惻的臉,終是不再細問,只道:「可這裡哪來的湘西廚子,便是請得大少夫人過來,沒有湘西菜,不也哄不住吶?」

蕭乾淡淡盯著他。

另外幾個人也同時盯著他。

趙聲東恍悟,「哦」一聲,臉色瘮得發白,「你們是想……」

走南哈哈大笑,「聲東不是說此番在湘西認識了不少湘西的漂亮小娘,吃了不少湘西小娘做的美食……做幾道菜,這有何難?」

這兄弟幾個私底下的話,難免沒有摻雜水份,趙聲東尷尬地揉了下額頭,側頭看向客座上的異族女子,「彭姑娘,你看……」

這名女子從頭至尾都沒有吭聲,安靜地坐著。頭載銀冠、脖系項圈,髻簪、耳環、手鐲、戒指無一不是銀飾,面上未施粉黛,二十來歲的年紀,面色不若尋常閨閣女子的白皙,卻有著健康的淺銅色,一雙單眼皮的狹長眼睛,極為有神,也極是冷漠。她的懷裡抱了一隻胖貓,貓在懶洋洋的打盹,她也半闔著眸,似要睡過去,聽得聲東的聲音,方才睜開眼,「休想。」

趙聲東無措地回頭看蕭乾,「使君,你看,彭姑娘不肯做……」

蕭乾淡淡剜他,一言不發。

都說君子遠庖廚,這趙聲東哪裡會做吃的,他只不過在湘西吃了些稀奇古怪的食物,覺得味道不錯,回來忍不住就多了一句嘴而已,如今這般可不是要他的命?

他只得再看那女子,「彭姑娘……」

那女子面色冷冷,看他一眼,突地道:「蕭使君的五寶靈芝丹,一瓶。」

靈芝有仙草之說,本就為滋補聖葯,極是珍貴,經蕭乾精心淬鍊過的五寶靈芝丹,更是融合了數種名貴藥材之精華。而且,煉藥不僅要藥材,還要醫者的技藝,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除了蕭乾,旁人也制不出來五寶靈芝丹。

眾人都覺得拿五寶靈芝丹換一桌吃的,太不值得,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沒料到,蕭乾想也沒想,便淡淡吐出一個字,「可。」

趙聲東以為自己聽岔了。

「主上,使不得……」

蕭乾擺手,「照辦。」

客堂上的眾人面面相覷,只覺他們家主上病得不輕了——居然為一個婦人的口腹之慾,把這樣稀貴的五寶靈芝丹給人?

「蕭使君果然……」那名叫彭欣的女子看了蕭乾一眼,並沒有把話說完,只冷冷一笑,瞄著趙聲東,讓他領著下去了。

墨九並沒有睡著。

自從薛昉又過來一趟,把蕭乾的話轉述了一遍之後,她一直輾轉反側,想著梨觴配湘西美食,再來兩個新鮮的瓜果潤潤喉,那當真是極好的享受。

「姑娘,睡不著就去看看吧?」

藍姑姑苦口婆心,恨不得把她拎過去。她的心思倒也簡單,就想讓她家姑娘得一個好姻緣,不讓她守活寡。而且蕭乾還會醫術,若有一天姑娘病發,他也會比其他男人有法子。為此,她都顧不得禮數了。

墨九盯著帳頂,與她想的不一樣,「幾時了?」

「還早著吶……」藍姑姑看著她燈火下明明滅滅的小臉,把帳子又掛高一些,笑道:「薛小郎說,抱了滿滿一壇梨觴去小築哩。還有那個湘西來的廚子,想來會做很多好菜……姑姑我長這樣大,都沒吃過湘西菜,也不曉得是個甚麼滋味。」

藍姑姑故意咽了咽口水。

「討厭!」墨九猛地床上坐起來,瞪她,「吃貨也是有尊嚴的,你們到底懂不懂?」

說罷她又倒了下去,拉被子蓋住頭。

藍姑姑看她這般,似是鐵了心不再起身了,無奈一嘆,正欲為她下帳子,她卻又骨碌碌從床上坐起,起身下地,「不過蕭六郎這種拿食物誘惑人的萬惡行徑,實在欺人太甚,天理不容。我不去批判一下,說不過去。嗯,我這就去批判他。」

她飛快地穿上衣服,在藍姑姑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大步出了門,讓玫兒拎著燈籠就往乾元小築去。

夜月下的蕭府青瓦灰牆,飛檐斗拱,那一汪湖水碧波蕩蕩,美輪美奐,可墨九來不及觀看,半點沒有停留就到了乾元小築。

在那一座臨水的石橋外,她沒有再進去,而是將燈籠交給玫兒,吩咐道:「進去告訴蕭六郎,本姑娘睡了,懶得起來,特地讓你來捎點回去,問他肯不肯吧。」

玫兒不解她的用意,但沒有追問,只點點頭徑直過橋入內了。墨九見她去了,偷偷跟在後面,繞過庭外蜿蜒的小徑,翻入蕭乾客堂的院子里,爬上院中一棵樹蔭茂密的大樹,孫猴子似的撩脖子觀看。

蕭乾客堂一排窗子都開著,很亮堂。

屋內的桌子上坐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是蕭乾,女的是個陌生人。其餘的幾名侍衛們都侍候在側。

桌子上頭,果然擺滿了美食。

隱隱的,還有梨觴的香味兒傳來。

墨九咽了咽唾沫,看玫兒進去了,聽不太清她怎麼說的,但蕭乾面無表情的擺手,然後玫兒又說了幾句,看蕭乾依舊不理會,玫兒福了福身,便悻悻地出來了。

那個可憐的樣子,一看就是沒有要到。

墨九摸著下巴盯著蕭乾,恨恨想:這有事相求的時候,就把她當祖宗養,這沒事相求了,吃香的喝辣的,就帶了旁的女人,把祖宗給忘了?

不過蕭六郎不是不近女色么?不是清心寡欲么?不是潔癖成癮么?怎會與一個女子同桌而食?

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個陌生的女子——不像本地人,穿了一身稀奇古怪的裝束,顏色鮮艷清涼,身上妖里妖氣的飾物,輕輕一動,似乎就有「呤呤」的聲音傳來。

墨九不曉得她什麼身份,可蕭乾待她若座上賓,她長得……雖比她差了一點點,皮膚也稍稍黑了一點點,其他地方卻實在挑不到毛病,尤其她著裝襯出來的身段兒,該大的大,該小的小……

「傷風敗俗!」墨九看不下去了,正準備爬下樹去,直接對他們進行面對面的批判,屋子的門再一次打開了。

入秋了,天有些涼,蕭乾披了個風氅,姿態優雅地朝樹邊走來。墨九原本想滑下樹去的舉動停下了。

她屏氣凝神,身子貓兒似的靜靜貼著樹榦,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為了吃這樣掛在樹上的狼狽樣子。

蕭乾在樹下站定。

久久的,他昂頭一嘆,「下來吧。」

墨九一怔,奇怪這廝是怎樣發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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