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千字引 第061章 彆扭

出來了這些日子,這又要回楚州,墨九就像在天空自在慣了的鳥兒要被關回籠子,打心眼兒里不樂意。

次日早上起床,從洗漱到吃飯,她始終一言不發,早膳時遇到蕭乾,她也懶得看他一眼,始終黑著個臉。

蕭乾似乎並不介意她的情緒,默默吃完飯就自行離開了,墨九瞪著他的背影,把旺財喚過來,在它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這才算解了氣。

行程是薛昉安排的,憐墨九大病初癒,薛昉特地為她安排了馬車,可她偏生要騎馬,還非得走在蕭乾的身側。

他越怕什麼,她就越做什麼,她尋思,他不就怕人家曉得他們兩個曾經走得很近嘛,她就偏生要與他走得近。

不過,她走在他的身側,卻不與他說話,一路只與墨妄和薛昉等人談笑風生,偶爾把旺財拎到馬背上逗一逗,看旺財嚇得狗尾巴夾著,腦袋耷拉在馬背上,她便笑得花枝招展。

「旺財你這樣膽小,怎麼做狗哥?」

旺財成了替罪羊,舔著舌頭,卻無處申冤。

蕭乾對她視若無睹,二人相安無事。

快入楚州城時,已至晌午。墨九看路邊有個飯館子,就不愛走了。她是私逃出府,不可以與蕭乾同路回府,便要在這打尖兒,等他先走,晚點再回去。

這個借口是合理的,墨九知道蕭乾會答應,可她沒有想到,他會留下來與她一塊打尖吃飯。

這麼大一群人入了飯館,小二臉上快要笑開花了。可很快,他就發現不對。這群吃飯的大爺,就像來要債的,一個個冷靜得可怕。

墨九與蕭乾都黑著臉,侍衛與禁軍們都不敢吭聲,便是墨妄與申時茂也不好管他們的「家事」,一大群人正襟危坐,氣氛就顯得有些怪異。

飯館雖小,菜式卻很不錯。墨九早上與蕭乾置氣,沒怎麼吃東西,又在馬背上顛簸了半天,這會餓了吃著尤其有滋味兒。

薛昉伺候在蕭乾的身側,看他把一張白凈的絹子遞過來,什麼也沒有說,便接過來把它遞給了墨九。

「九爺擦擦嘴。」

墨九頭也沒抬,拿著絹子就擦。可聞到絹子上面獨有的香味兒時,她愣了愣,又把它丟開。

薛昉趕緊撿起,小心地看蕭乾的臉色,「使君……」

蕭乾不多話,抿緊了嘴。

看他二人這麼彆扭,這行親衛包括墨妄等人,都沒有食慾了。墨妄張了幾次嘴,原本想說點什麼,可看墨九吃得很開心,心頭的話又咽了下去。

吃了這幾口,墨九肚子填飽,也就不那麼餓了。她打個飽嗝,突地吸了吸鼻子,「什麼酒,好香?」

「客官好靈的鼻子!」小二高興地接過話,看了一眼她腳底下的旺財,突然覺得這話不對,又咳一聲,笑道:「這是小店自釀的苞谷酒,除了小店,絕無二家。」

苞谷酒?

時下自釀的糧食酒,釀得好的,就像飲料一樣,酒精味不濃,卻特別爽口。墨九想都沒想,「來一壺。」

「不許喝!」蕭乾冷著臉,說罷又解釋,「你病剛好,不宜喝酒。」

「來一壺!」墨九不看他,只瞪小二。

小二尷尬地看看她,又看看蕭乾,左右都不是人,一時間僵在那裡。墨九看這般是要喝不成苞谷酒了,不由惱怒,「我說來一壺!」

蕭乾皺了皺眉,瞥她一眼,「來一壺。」

小二鬆口氣,「噯,就來。」

這苞谷酒的口感,其實並沒有小二吹噓得那麼好,不過墨九心裡與蕭乾較著勁兒,加上吃了東西有些口渴,索性「咕嚕嚕」往嘴裡灌,一滴也沒剩下,把一壺酒喝了個乾乾淨淨,末了還舔舔嘴。

「再來一壺!」

小二看蕭乾黑著的臉,都不想賣給他們了。可墨九喝了酒,臉紅了,眼紅了,脾氣卻罕見地好了,她不管小二,只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蕭乾。

「六郎,我還要喝一壺。」

這殺招一出,連薛昉心裡都嘆氣了。

他用膝蓋猜也知道他家使君扛不住這樣的請求,更瞧不得墨九這般可憐巴巴要吃的樣子。偏生這貨酒入了喉,膽子大,模樣俏,心性卻真的好。看蕭乾不吭聲,又豎起一個白生生的指頭。

「就一壺。」

蕭乾看她雙頰通紅,沉了臉,「打包。」

墨九不依,「就在這喝。」

蕭乾有些著惱,「打包。」

說罷他站起來就走,看上去嚴肅冷漠,可「打包」兩個字,又哪會沒有縱容?這些親衛們都沒看過他們家蕭使君這般慣著誰……何況還是一個婦人?

墨九跺跺腳跟上去,蕭乾已經上了馬。

「蕭六郎,你為何要與我做對?」

她在馬下瞪他,蕭乾騎在馬上看她,「上馬。」

墨九不高興,「我不與你回去,也沒法與你一起回去。你先走唄,我還要在這裡喝……晚上我自己會回去,就不勞你操心了。」

「墨九。」蕭六郎突地低喊。

「嗯?」墨九狐疑瞪他,「怎麼?」

「你告訴我,苞谷酒是什麼味兒?」

他問得突兀也奇怪,可墨九仔細一想,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吃下肚的苞米酒到底是什麼味兒了。腦子裡天旋地轉一般,似是真有些酒精上頭了。她咂咂嘴,瓷白的臉上紅潤潤的,晶亮的眼裡像嵌了星辰,語氣卻極是賴皮。

「正因為沒嘗出味,我才想再要一壺。」

蕭乾盯著她,有些哭笑不得,可聲音不由自主放輕了,「我給你打包,回去再喝。」

墨九撐了撐額頭,「好啊,回去可以,我要騎你的馬。」

這貨得寸進尺,蕭乾終是忍無可忍,「把她丟上馬車,醒醒酒。」

墨九雙眼紅紅地瞪著他,過去就搶他的馬。蕭乾面前還沒有這麼放肆的人,眾人都呆住了。蕭乾眉頭緊緊皺著,倒沒有生氣,就是看沒人敢動「九爺」,自個翻身下馬,拍拍她的背,一把將她拎起來……丟在了馬車上。

於是,墨九就在馬車上睡了。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昏暗,只有墨靈兒守在她的身邊,而她還睡在馬車上。聽墨靈兒說蕭乾一行已經先行回去,她也沒著急,打個呵欠,先去了一趟食古齋,吃了晚飯又領著墨靈兒在楚州城晃蕩,準備夜深了才從辜二家的院子翻回去。

逛了一會,她想去買些吃的回去慰勞藍姑姑和玫兒,可就在她與靈兒路過蕭府門外的長街時,卻看了一出好戲。

一群鄉里人模樣的傢伙,圍在蕭家的大門口,喧鬧個不停。墨九湊在人群里聽了幾句,這些人好像都是溫靜姝的族人,他們聽說溫靜姝在府里被捅了一刀,前來討要說法的。

這事墨九自是知情。

可在她離開楚州之前,宋妍就被宋驁領著同回臨安了,溫家到底曉不曉得是小郡主動的手?若知道,怕是不敢鬧事吧?

溫靜姝的族人個個潑辣,明顯是來找晦氣,故意鬧出這般聲勢,但蕭府是體面人家,卻不好做得太過分。

管家仲伯小聲勸著,讓溫家人進去再說。

可溫家族人曉得進去就不好說了,趁著圍觀的人多,叉著腰就大聲道:「各位街坊都來看看,我們家那閨女,是個好閨女啊,又孝順,又懂事,可這孩子苦命吶,自從嫁到蕭家,就沒過一天安生日子,人得熬了一圈,如今又平凡被捅了一刀,也不知是死是活……蕭家便是官大,朝廷里有人,今日我等草民也非要討個說法。」

溫家人的勇氣值得欣賞,可墨九不認為蚍蜉可以撼樹。蕭家這是顧著臉面與他們好好說話,但真惹急眼了,這群人又能把蕭家怎麼樣?單從蕭家只派了一個管家出來接待他們,就知道蕭家對溫家人什麼態度了。

管家仲伯是個會處事的,他點頭哈腰著,從袖子里掏一個銀錢袋來,塞到為首的漢子手上,「他二伯,二少夫人的事,並非你們想的那般,只那一日府中鬧刺客,二少夫人是為了護著大少夫人,這才……」

「放你娘的狗屁!」溫二伯一把將銀錢袋甩在地上,還踩了兩腳,「這點錢就想堵住我們的嘴?分明是你們家娶了長孫媳婦,欺我溫家小門小戶,騎到頭上拉屎……旁的不多說,把你們家大少夫人喊出來,今日非得給一個說法。」

墨九摸著下巴,不禁想:這又是什麼故事?

難道這些日子她不在府里,故事版本已經變成她捅傷了溫靜姝?

溫家人還在說:「就算我家靜姝做錯了事,那也應當由她男人來管,她婆婆來教,由老夫人來責打,何時輪得到她大嫂子動手了?這若大少夫人扇她一耳光,踢她一腳,我們只當閨女愚鈍,入不得大少夫人的眼,也就忍了,可這動不動就要打殺了她,真欺負我們娘家沒人了怎的?」

聽到這裡,墨九恍然大悟。

這事兒還果真如此。不曉得哪個好心人故意誣陷她捅人的,可人家把故事編得很圓,妯娌矛盾也確實是普天下所有家庭都有的矛盾,符合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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