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千字引 第056章 巽風知火焰,撩心

半個時辰之後,墨九換好乾爽的衣服,拎一盞風燈走在中間。蕭乾、墨妄、申時茂、墨靈兒、薛昉、擊西、走南、闖北還有約摸二十來個禁軍也執了風燈,帶了一條搖頭擺尾的大黃狗,進入了巽墓的墓道。

在墓道口,墨九先啃了個蘋果填肚子,胃得到了安撫,臉色比平常嚴肅幾分。

一場入水「營救」,不僅幾個侍衛的衣裳濕透了,便是蕭乾也一樣,他重新穿上那一身銀甲,繫上銀紅的斗篷披風,墨九並未察覺他有何不妥,帶著眾人在風燈微弱的光線中,一步步往裡摸索。

她不與蕭乾走一起,也不看他的臉色。

擊西在蕭乾那裡欠了一屁股的「笞臀債」,這會子很想立功贖罪,看走南與闖北兩個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去觸這個霉頭,索性硬著頭皮上去了。

「九爺。」他小意又乖巧的喊。

墨九腳步很輕,「嗯?」

擊西回頭看一眼落在後面的蕭乾,雙手捂著屁股,似是生怕中途挨上一腳,把聲音壓低道:「我家主上的衣裳,濕了,先前他跳了河。」

「哦。」墨九淡淡道。

「主上不是為了救你……」擊西為免再被笞臀,把屁股捂得嚴實,聲音越來越小,除了墨九恐怕誰也聽不見,「是為了情跳下去救你。」

墨九:「……」

這貨把走南和闖北的話綜合了一下,有些不倫不類,差一點把墨九噎住。擊西本來就不是一個靠譜的人,更何況連從來不喜她在身邊的蕭六郎,會為情救她?

墨九牙快酸掉了,「擊西呀。」

擊西嘻嘻笑道:「九爺,擊西在。」

墨九瞥他:「我若想打你,你會怎麼樣?」

擊西緊張地搖了搖頭,雙手捂嘴,「可以不打臉嘛?」

墨九拎著風燈在他臉上晃了晃,然後把風燈拉高,吐著長舌頭做了個鬼臉,聽見擊西害怕地「呀」一聲慘叫,這才將風燈拿下,盯著他的眼睛道:「你這傢伙,腦子笨,膽子小,還瘋瘋癲癲,除了長得好看,確實沒什麼優點了……蕭六郎是正確的。」

「哦?擊西不懂。」擊西雙眼一陣眨巴。

「收拾你,永遠只笞臀。」

這貨損人損得很有水準,把個擊西損得眉開眼笑,比旺財還貼心地緊挨著墨九,接過她手上的風燈拎著,「九爺是擊西見過最有眼光的人哩。」

「嗯。」墨九無奈,「一美遮百丑!」

「可主上比西擊……」擊西又回頭看一眼走在人群中依然風華絕艷的蕭乾,聲音弱了些,「比擊西美了那麼一點點。九爺為何不喜歡主上嘛?」

「噫,我為何要喜歡他?」墨九眉梢一揚。

「主上很好的,又長得很美。」擊西為蕭乾打抱不平,不服氣地哼哼。

「那裡好?」墨九側頭瞥他一眼,逗他道:「你且說出他五個以上的優點,我就相信他好。」

擊西很嚴肅地想了想,「第一個,主上很美,第二個,主上很美,第三個,主上很美,第四個,主上很美。第五個,主上是真的很美很美的嘛。」

墨九差一點吐了,「擊西動春心了?」

擊西也差點吐了,「擊西是個男子。」說到此,他把翹著的蘭花指縮了縮,軟語呢喃道:「動了春心的人,才不是擊西,分明就是……」

「大師兄!」墨九突地拔高聲音一喚,打斷了擊西的話,也打破了一行人沉浸在墓道里的安靜。

墨妄走在她前面不遠,聞聲放慢腳步,回頭靠近她的身邊,「怎麼了?」

墨九鼻子吸了吸,「你可有發現不對?」

墨妄一怔,看向前方黑幽幽不見深淺的墓道,微微閃眸,點了點頭,輕「嗯」一聲。墨九慢慢閉上眼睛,感受便強烈起來。耳邊似有繚繚飄散在空間里的梵音,伴了微風拂過,像步入千年古剎時,僧侶的誦經。

巽為風。

風入梵音,大抵是此墓的特點。

墨九把風燈慢慢舉高,看向墓道頂部。

除了一些浮雕,並無他物。

她又放低風燈,看向墓道壁,也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可她似乎不太甘心,拎著風燈走近,伸出指甲在潮濕的墓壁上輕輕一刮,指甲縫裡,黏了一些青苔和濕泥。她慢慢湊到鼻間,輕輕一嗅,臉色就變了。

「巽墓被人盜過。」

好一會,她慢吞吞開口。

墨妄不動聲色,也颳了一些墓泥,面有疑色。

「我可以確定。」墨九輕聲道。先前,她只覺那風裡傳來的味兒有些不對,可再嗅一嗅這泥,心裡的涼意,便像大冬天被人用冰水從頭淋到了腳,「這回看來得白乾活了。」

墨妄一驚,注視她的目光深了深。

見蕭乾還落在後面沒有過來,墨九又看一眼墨妄,壓著嗓子語氣淡淡地道:「巽墓的仕女玉雕不必找了,就在你的手上。曾四沒有騙申老,他當初拿到食古齋來的玉雕,確實出自趙集渡,也就是這座巽墓。」

在來之前,墨九與墨妄他們討論過,巽墓雖然在趙集渡,可天女石卻似乎沒有被人動過,九連環也未曾開啟。那麼,曾四拿到食古齋的仕女玉雕就有可能出自別處。如此一來,加上巽墓,他們就可以得到三個仕女玉雕,離八個更近一步。

如今巽墓被盜,這行程就多餘了。

墓壁之間距離很窄,他兩個停在中間,前面的人也跟著停下,後面的人也過不來,就這幾句話的工夫,氣氛便低壓了,然了一陣似乎帶了梵聲的風聲,許久沒有人講話。

前方的墓道還長,他們並非為了盜墓,既然仕女玉雕已經到手,是走,還是原路返還?

「愣著做什麼?」蕭乾排開擋路的侍衛,緩緩擠上前,無視墨妄審視的目光,一襲銀紅的披風在昏暗的墓道當中,似閃著熾熱火焰的光芒。

「墓已被盜,進還是不進?」墨九很平靜。

蕭乾注視著她,也沒問他們進入陵墓到底要得到什麼,只在眾人不解的詢問中,慢悠悠問:「你如何知曉?」

墨九下巴微抬,「高手的直覺。」

蕭乾清淡的臉,沒有變化,「本座不信直覺,也從不無功而返。」

怕他兩個因為這個杠上,申時茂輕咳一聲,捋著鬍子上前和稀泥,「使君有所不知,有些人與老墓接觸的太多,便可以通過墓里的氣味,泥土的顏色與味道等等來判定陵墓的年代,以及是否被盜過。」

可這麼多的墨家人,連墨妄與申時茂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她又如何發現的?蕭乾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申老是說,九爺的本事,與你與左執事要略高一籌?」

一般來說,人越老資歷越老。

申時茂聽了這句,老臉有點掛不住。

可想到墨九的命格,想到她是墨家未來的鉅子,又覺得這點難堪完全不必要。

於是,他哈哈一笑,「術業有專攻,人也有天賦。這個行當,單有經驗不成,極為講究天賦。老夫雖為墨家長老,可在這個行當,確實不如九爺。」

蕭乾輕瞄墨九一眼,只當他們唱雙簧。墨九卻哼著,白了申時茂一眼,「申老別誇我,你一誇,我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說到底,她不想把自己裱糊得太厲害。考慮一瞬,她轉頭看向蕭乾,入墓以來第一次與他目光對視,「蕭六郎,其實我是有點不安。」

蕭乾淺淺眯眼,「嗯?」

墨九將手上的羅盤平攤在眾人面前,只見羅盤上的指針再次轉而不止,瘋了似的亂擺,與她那次在趙集渡時一模一樣,她道:「這非因古墓的原因,而是積怨積冤所致。此地不詳,有銜冤。」

眾人皆默然不語,只看蕭乾。

在這行人里,有禁軍、有侍衛、有墨家子弟,但歸根到底做主的人,似乎還是蕭乾。

蕭乾沒有馬上回答,沉吟一會,淡淡問她,「若再往裡,你可有把握?」

墨九曉得他是指遇到機關一類的東西。實際上,雖然陵墓被人動過手指,但大抵是職業習慣,她也沒有想過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離開。

觀察一下附近的地形,她點點頭,「叫你的人仔細一些,我感覺此事不太尋常,恐怕會有危險。」略頓一瞬,她又補充,「人為的危險。」

在她看來,既然申時茂在曾四手裡買到的仕女玉雕,便是巽墓的玉雕,那麼巽墓早已被盜,曾四的死,便不簡單。他為何會有哪樣的死法?為何連曾家娘子也被人割了舌?

還有謝忱,他貴為當朝丞相,為什麼會在治水期間對一個普通小民的死亡案件那樣關心?甚至他還親自跑到天女石阻止蕭乾。

這諸多巧合,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她一邊走一邊考慮,兩條纖細的眉輕輕蹙了起來,那些見慣了她滿不在乎,好吃懶做,插科打諢的人,冷不丁看見她凝重的模樣,反倒不太適應,不停面面相覷。

申時茂走在墨九的身側,小聲與她說:「我與曾四有過幾次生意上的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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