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整整一天墨九都很忙。
雖然她與墨妄研究後認為,只要解開天女石的九連環便可以入得巽墓,可畢竟這件事誰也沒有做過,誰也沒有真正進入過巽墓,入墓之後會遇到什麼,會發生什麼,能不能順利拿到巽墓的仕女玉雕,都是未知數。
故而,他們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入墓的必需品很多,墨九為了逛街,接下了這件差事。
蕭乾原本是吩咐薛昉跟著她的,可擊西也死皮賴臉要跟著去,也不知怎的薛昉就不肯再去了,他像躲瘟疫似的,臨時換上了走南。
走南是一個傻大個子。
可以陪著九爺逛街,他應得很快。
墨九更不在乎這個。反正在她看來,擊西、走南、闖北三個人都是二貨,功夫怎麼樣她不知道,到底身懷什麼絕技她也沒有見過。但趙集鎮就這麼大,她不認為會出什麼事,身邊有兩隻二貨陪著逗趣,也是不錯的。
這三人行的組合,顯得很怪異。
娘娘腔的擊西,絡腮鬍的走南,還有一個風流俊俏的九爺。
然而……他們的屁股後頭,還跟了一條大黃狗。
三人一狗悠哉悠哉地走在趙集鎮的街道,很吸眼球。
墨九採買了一些入墓必備的鐵杴、繩索等物,讓走南扛在肩膀上,陪擊西逛了一會胭脂店,又逛了一會小吃店,買了一堆吃的不說,還給旺財買了一個竹編的項圈套在脖子上,這傻狗完全不覺約束,喜歡得上蹦下跳。
等回到宅子的時候,墨九又攛掇蕭乾做了一個「簡易急救包」,放上一些常用藥品,包括可以在陵墓里去穢氣、清神醒腦的薄荷丸。
蕭乾對此很不情願,不過墨九理解。
在時下之人看來,進入任何一個墓地都是褻瀆行為,對蕭乾這樣的人來說,應該看得更重。更何況想他一個享譽南榮的「判官六」,連王爺都愛醫不醫,卻不得不為她做薄荷丸,是會有點小怨氣。
為了安慰他,並鼓勵他繼續勞動,她讓擊西把今日在街頭買來的冰糖葫蘆分了一串過去。
然而擊西是哭喪著臉回來的。
墨九正磨了墨,鋪平紙張在寫東西,看他委委屈屈站在身邊,不由奇道,「怎麼的?誰惹你生氣了?」
擊西扁著嘴巴,「擊西出門的時候,被闖北那個混蛋拌了一跤,冰糖葫蘆又被旺財撿了去,擊西好不容易才從旺財的嘴裡把它搶過來,還特地拿去洗乾淨了,重新串好,這才交給主上,可主上還要打擊西的屁股,擊西好委屈。」
墨九臉頰一陣抽搐。
這些人真的是蕭乾的貼身侍衛嗎?
這些人到底是大智惹愚,還是天生愚鈍?
蕭乾找侍衛到底看真本事還是看他們的娛樂天賦?
她很想笑,卻愣是沒有笑出來,只安撫地看他一眼,「可憐的擊西,不哭啊。快坐著,等我寫完了,回頭給你報仇去。這些人……和狗,真的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欺負我們貌美如花的擊西哩。」
「哦。」擊西斜著眼睛瞥她一眼,乖乖坐在她的身側,看了半天她寫在紙上的東西,然後翹著蘭花指,疑惑地問:「九爺為何要寫這個?」
墨九道:「這個叫著入墓須知。我得先詳細的羅列一遍,一會給大家看了,熟記在心,這樣遇到事情,才不會亂了陣腳。」
擊西彎著眼角,「你以為他們都看得懂嘛?」
墨九抬頭,眸有疑惑,「都看不懂嘛?」
擊西搖了搖頭,「看不懂。」
「哦」了一聲,墨九放下毛筆,這才想起這麼一茬來。這裡並非後世,人人都讀過書,都識得字,簡單的東西都可以看明白。時下的人受過教育的不多,看東西就困難了。
她問擊西,「你識得字?」
擊西害羞的點了點頭,有點小驕傲。
墨九想了想,有主意了,很快把「入墓須知」寫好,拿起來吹乾了墨痕,就交給擊西,「好了,你拿去給大家讀一下,讓大家務必記牢在心。」
擊西快活地點頭,「好,擊西這就去。」
對於這個娘娘腔的侍衛,墨九很喜歡,雖然目前看不出來他有什麼本事,可這貨卻把她當神一樣崇拜,這一點足夠她暗爽。
「九爺是個俗人哩!」她笑眯眯地伸個懶腰,正準備撕一些布條,一會做綁腿之用,擊西就回來了。
這一回他臉上不是哭喪,而是灰暗一片,好像整個天都塌下來了。
一入屋,他就哭訴,「九爺,擊西又被打了,他們都打我,所有人都打我。」
墨九一邊用剪刀扯布條,一邊懶洋洋問他什麼事。也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能理解蕭乾為什麼常年和這幾個二貨打交道,還可以保持淡定了。人這神經,都是慢慢鍛鍊出來的,見他們犯二的時間多了,那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可以練得面無表情了。只不知初初遇見這幾個人,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樣,時時處在暴走的邊緣?
「嚶嚶!」擊西很傷心,一邊說一邊抹眼睛,卻沒見著半滴眼淚,「擊西拿了九爺寫的入墓須知過去,把他們都召集了過來。可擊西還沒有念完,他們每個人都瞪我,都拿拳頭打我。」
墨九看一眼他手上的字條,「為什麼哩?」
擊西苦著臉:「他們說我讀得不對。」
墨九瞟他:「那你讀對沒有?」
擊西嘴一撇,搖頭:「我也不知。」
這個入墓須知並不深奧,擊西若識得字,讀它是絕對不難的。墨九停下手上的事,把字條擺在面前,嚴肅地看著他,「那擊西讀一遍給我聽聽?」
擊西道一聲好,便捏著嗓子讀了起來,「各位大俠,這座古墓叫什麼墓,是與什麼墓相同的一座什麼墓。這什麼墓的入口我們雖然已經什麼了,但什麼什麼的計畫也是需要什麼的……」
墨九張大嘴巴,定定看著擊西,久久說不出話來。這麼簡單的一個入墓須知,他這麼多的字都識不得,居然可以從頭到尾給她念上一遍?這得多厚的臉皮說他識字?
「九爺,你聽擊西念得好好,他們卻想打擊西,擊西好委屈。」擊西把字條還給墨九,蘭花指上捻著手絹,拭了拭嘴唇,「哼,他們太過分了。」
墨九皺眉看著他,「你確定認識字?」
擊西點頭,「擊西識得。」
墨九沖他勾手指,「你過來。」
擊西把頭伸向她,墨九一個爆栗就重重敲在他的頭上,惡狠狠地道:「他們沒有打死你,真的太仁慈了。」
看著她氣沖沖地拿了字條出去,擊西摸著額頭久久沒有合上嘴。
好一會兒,他才無奈地跟上去,「這些長得丑的人,太殘暴。嫉妒!都是嫉妒!」
未時一刻,是申時茂算好的入墓吉時。
仲秋的天色,這個點還未完全入夜,但天幕昏暗,烏雲層層壓在頭上,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小雨未停,朦朦朧朧的天地間,能見度極底。大抵此行的目的不像往常辦的差事,從上到下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屏緊呼吸。
「快看,有人過來!」薛昉打頭走在前面,指向安靜的河岸上,從另一個方向趕來的幾個人。
四處寂靜,那一行人便顯得突兀。
蕭乾瞟一眼便道:「謝忱。」
這裡距離還遠,其實看不清楚人的外貌。不過,天女石的周圍蕭乾派有禁軍把守,這幾個人行色匆匆,卻並不忌憚,由此便可以猜測得到了。這趙集渡,除了謝忱,再無人有這樣的膽子。
兩邊的人馬越來越接近,謝忱到得比較快。
等蕭乾一行人過來,他黑著臉,不疾不徐地拱手。
「不知蕭使君至此,所為何事?」
蕭乾唇一掀,冷笑著不答反問:「丞相所為何事?」
謝忱打個哈哈,皮笑肉不笑地道:「今日老夫得一消息,有珒人精銳斥侯潛入我境,想借水患之事大做文章,摧毀我等築好防汛的河堤,老夫這才帶人來看看。」
蕭乾淡淡瞥他,「河堤之事,丞相就不必管了,還是按事先的部署,從防災減汛,安撫百姓做起罷。若丞相還有閑時,不妨關心一下曾四的案子。」頓一下,他目光森冷掃去,「讓兇徒早日伏法,丞相方可省心回京。各做各事便可,丞相何必狗拿耗子?」
謝忱聽他語氣不善,鐵青著臉似要爭辯,可看了看河岸上大批的禁軍,又緩下臉色,不以為意地抬手一揖,笑道:「既是同僚,當守望相助,蕭使君不必客氣。」
蕭乾輕笑一聲,眉梢揚起,「若我非得客氣呢?」
謝忱道:「那恕老夫無理了。蕭使君,老夫不妨直言,天女石乃鎮河之用,輕易動它不得,你聽信一個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妄動天女石,若再次引發大水,到時官家的面前,可不好交差。」
蕭乾道:「本座的事,不勞丞相費心。」
謝忱道:「可老夫不願受你牽累。」
兩個人言詞不和,誰都不肯相讓,一